一个人的城市
城市的光线是一个时间暗下来的。
据说,不,应该什么都不需要说。(废话)
光线暗下来的时候,城市象一个盛装的女人褪去了裹在身上的衣裳,该露得地方露了出来,不该露的地方也露了出来。
亮的地方白晳,暗的方位浑浊。突兀的地方突兀,陷落的角落陷落。
夜间暗下来的城市开始瑷昧着呼吸,涂着腥红的唇,开始放荡地游离。
凄烈的寒风中,出门的时候穿的衣服明显单薄了。风顺着衣袖一点点向上窜着。拉紧了袖口,把一只手塞了进去,感觉从里面散发出来的热气,通过冰冷的指尖爬进脉动的血管里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叹息。血管时而暖时而冷,时而硬时而软。
差几分钟就到凌晨一点了。
街头行人稀落,偶尔倒在夜里的身影歪歪拐拐地在黑色的寂静间徘徊。酒有些多了。蹒跚地走在路上。脚步靠着步子,竟然有些不知前腿与后腿的位置放在何处比较合理。倒觉得身体有点飘浮,脚步轻盈了许多。仿佛是云托着足尖在做芭蕾舞蹈。
一个人在城市的边缘行走。象浮孵一样靠在池塘的岸边。软体的身子贴在沿壁,滑进水草的缝隙间。连身体也染出墨绿的色彩。
在城市的某个时段,它是仅属于思维中的某一个人。
这个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一个人的城市安静地温睡着。打个呵欠,就能听得到齿碰的声音。
如果想象能够插翅膀而飞,是不是能够将你的齿与我的唇相触的距离缩为一个零。
如果在零的距离中,你的齿痕是不是能刻入我的唇缘,画成一条条细纹植入我的唇纹中。于是,唇齿相切永相随。
你的齿是硬的,我的唇是软的。
硬的齿与软的唇并肩走在夜里,就象两只相互借体温取暖的蜗牛。身子因为硬壳的间距而被迫远离,只能靠触角微微相碰。体气延着触角的须默默地相连相通。直到把两人的体气滤为一体。
触角的敏感胜尤纤指的敏锐,一点点地慢慢穿透硬壳的韧,如裂帛般直窜云宵,你能感觉到体气在管间涌动,让你心悸,让你情不自禁,把自己的心也陷进并投入了一种无法预测交换里。自从触触相融须须相抵后,你血融入了他液,他的肌肉里埋入你的一小眼筋骨。
你一个人走在城市的孤单里。心却不感到恐慌,因为,你总觉得你与他结成一体,你在城市的路径走,他在你的身体里跟你一起走。
你和他,他跟你,要去的,是相同的一个地方。那是一个人的城市。
他居住在你的心脏的正中,你蜷伏在他思想的侧廊。
仿佛是一个人了。
这是年前的一个午夜。
大年二十八了,再过两日,就是年三十了。
城市倒处是年前的喜庆。到了夜里,城市空空的了。
因为团圆的日子,连孤单的魂灵也闻着纸钱的香味回自己家了。
空空的城市,连角落也涂满了年喜的红字。那些热情的红色没让她感到温暖,反倒让她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冷。
她一个人在午夜的城市游曳,无处可去,也无处可逃。她想去的一个他对他许诺的地方,可年前旅客太多,她挤在窗口排了一整天,也没买到可以抵程的车票。她拎着的出行的包越拎越重,重得她的手腕疼到麻木。痛到无处可寻觅痛楚的位置。
一个人在这城市游荡,象个半魂,灵魂一半在她这里,一半交在他那边。他握着的那半拽着她连骨骼也生生的疼。她知道这样的痛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如果他现在就在她面前,她会把头靠进他怀间,哪怕只取小小的一偶,借一点点火苗一样的温度也会有如春天的安慰的。
她恍恍惚惚地飘浮在一个人的城市。城市里倒处五彩斑阑的灯光。每一盏的灯在冬末的夜里都那样的温暖而明亮。
她并不想奢想太多,她只想在归家的时候,能有一间窗口的灯,在等着她回去。
可在夜里越走越远,越走越凉,竟然发现,每一盏灯下都住着团圆的人。
过了年,又是新的一年了,新的一年,距离还为因为遥远而冰凉吗?
“谁能用右手将她握住
往左手心敲打 这一列青青骨笺
是更薄的手指
薄于一尘落尽脂香的红颜
在打开又聚合的瞬间
水声溅起 几笔行草在青草中
游蛇
视水轩上微凉的灯火
霓裳舞动 箜篌声住
在下雪的冬夜破门而入
身子一半温暖
一半渐趋凉”
-----引自《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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