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下班。
抖擞着精神和前来接孩子的家长说完话,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身都发软。看看时间已不早,好象还有一丝丝力气,应该可以撑着走到车站。只愿运气好上车有个座位,就可以什么都不想,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司机,瘫在椅子上打盹或者装摸作样地掏出文曲星来记单词——象往常一样。到家吃了饭歇会儿,往电脑前一坐,收信、回信,和从未见过面的朋友海侃一顿,然后下线。一切就恢复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天天如此。已经习惯了从脚后跟一直蔓延到全身每一寸的疲惫,习惯了自己温和地哄着自己安静沉着乖乖地过着注定是大多数人的平凡幸福生活。真实,而且绝对经典。
出了校门,才想起因为连接东西城市最主要的桥梁改造,公交线路全乱了套,一时间竟不知到哪去坐车。可是人已经无意识地走到老路上了,站在大马路旁,脑子里一片空白。向左走两步,不对;向右?也不对。呆立了足足五分钟,倦意立刻如山洪般袭来,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于是又开始走。模糊地觉得好象是包抄了远路,却是什么也不愿想了,只是机械地走。脚步很沉,脑子里似乎是空白的,又似乎是满满的,不断地飘过一些零星的句子,却抓不住。心情也很奇怪,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似乎是平静,又觉着一丝丝悲壮,还觉得在这种状态下独行有那么一点点酷。又还有一种顺其自然的释然。
看见车站了,找到可以坐的车,还好,没等多久,人是正常的多。心里笑笑,仿佛应对一张考得烂熟的卷子,从小学就开始乘公车上下学的我已是练就了一身独门工夫,侧、让、腾、挪,技巧成为了本能,姿势也绝对优雅。游刃有余的应对总是让人有成就感,尽管极度浅薄,至少可以减轻疲惫感几分钟吧,现代人真该懂得随时取悦自己的,不妨象个孩子,常和自己秘密地玩玩简单的游戏。
今天的累,很累。大概多少因为刚刚和学生的谈话吧,觉得艰苦,不如自己料想的成功。知道也没什么,他长大了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在乎?而且明天一切都是老样子,想乖的时候自然会乖。我生完了气,也照样爱他们,照样轻易地就臣服于他们从不吝啬给予我的各种笑——开怀快乐的,咧着嘴,也许还缺着门牙呢;平静羞涩的,微微地翘着唇;或者坏坏的,伴着一个鬼脸——一律的纯真无邪。这是唯一可以让我安心守侯这方土地的魔棒,虽然足够吵、足够琐碎、足够伤神,日复一日,单调恼人。
元气好象伤大了,决定慰劳自己去社区的咖啡馆吃煲仔饭。在沙发上慵懒地坐下,边看杂志边享用晚餐。食欲不好,有一口没一口的,杂志倒是看得很仔细。看美丽衣裳,看阿杜的成长故事。精力还是没有恢复,接到他的电话,不安地惊讶于我游丝般力气的说话,只好又打起精神让他放心。一个人吃顿饭吃到八点,觉着实在有些不象话,还是到家里的电脑前养精神好了。打开,有信,还没看完,又掉线了。却是没有力气生气和烦躁了。
干点什么呢?工作其实有一堆,心里却老想着写字。写字,实在是最可以放松自己的事。想起有天朋友发信息笑我在胡杨林写字,说“继续用你那纤柔的十指去感动那些饥渴的网络生灵吧!”他哪里知道,其实是文字在抚慰我呢?所有爱我关心我的人总是隔得很远,不在近旁,而且不定哪天就离开了,出现又消失,去了又来。这是常态,就是没有永远。哪怕是最亲最亲的人也有告别的一天。只有文字,会一直一直陪着我,从少不更事到青春正茂,从沉着历练到迟暮垂垂。
可是也怕呢!如果有一天思维不再受自己支配,文字也是会背叛我的。不敢往下想了。何况不能太任性,真的还有活儿要干。能偷着工夫写写字,已经很幸福了。还是不要太挥霍,淡淡的、细细的,一点点、一点点的,才长久。
一切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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