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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地里的女人---写给母亲

写作者:水心     日记本: 风中陀螺

日期:2005年05月07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442

   今晚在文科楼备完课,很悠闲地听“音乐之声”。听到一些献给母亲的歌曲,触动心弦。后天是母亲节,今晚把两年前写的一篇文字发在日记里,献给妈妈。想告诉妈妈,我真的爱你。
  
  
   “母亲”自从被命名为“母亲”,就开始被尊敬。
   我的母亲,一个和苦痛联系在一起的菜地里的坚强女人。普通。我爱她。
   ----------题记
   暮色跌落在傍晚的校园,无边际地扩散。
   突然很想母亲。故乡的天该黑了,母亲该从地里回去了吧!我心中那幅永远的画面朴素而清晰起来:清凉月色下,一个菜地里的女人扛着锄头疲惫归来,一步步走向家中那面熟悉的土坯墙。
   泪无声无息。心象被什么刺了似的,泛着隐约的痛。
   你妈这一辈子呵,是劳碌的命,是受罪的命。上辈子欠了你们徐家的。外婆常这么说。小镇上所有认识母亲的人也都这么说。奇怪的是,我从没听母亲说过这样的话。五,六岁就要做家务,带弟妹;十二岁就下田干农活,挣工分;二十岁嫁人,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结果连生两个女儿,让她在那些重男轻女的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正值国家狠抓计划生育之时,又冒着风险和父亲四处奔波藏躲,终于生了个宝贝儿子。我们家因为这个宝贝弟弟而被政府抄了,所有的家具和衣物全收走了。还好父亲身强力壮,母亲贤惠能干,这个家很快又建立起来。不料第二年,家中的顶梁柱----我的强壮的父亲突然看不见他的妻子和孩子,还有他信仰的土地。他成天烦躁得咆哮。家里三个只会讨吃要喝的孩子吵闹个不停。
   那是怎样的年景。手脚冰凉的年景。挣扎度日的年景。年轻的母亲几乎崩溃,无边的黑暗不容分说地向她挤过来,生活的重担如同家中那座古旧的石磨沉沉地压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肩上和心里。日子,苍白苍白;夜,墨黑墨黑。
   六岁的我,常在某个醒来的夜里,听见母亲微微的抽泣,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抽搐的双肩如何象薄纸一样抖动。然而第二天清晨,双眼红肿的母亲又早早起床做饭,然后扔下三个哭叫的孩子,扛着锄头下地去了。
   父亲是个性子刚烈的男人,双目失明后变的更加烦躁,脾气大的很。为了治父亲的眼睛,全家又一次里外掏了空。母亲就像那无言的石磨,默默地含泪忍受这一切。“日子总得过。”母亲常说这句话。
   母亲发了狠似的拼命劳作,疯狂的样子,一点不像个女人。何况她是个瘦小的女人。她要在这片菜地种出我们全家的春天与希望。
   日子在打架,菜地里的活叫换着她,家里的三个孩子和那个失去了光明,极度苦痛的丈夫叫唤着她。从容的母亲,一个人打点着家里家外。三十多畦菜地,变成了三十几个饥渴的孩子。这畦刚撒下菜种,那畦疯长起来的野草早蹲在那等待母亲的双手拔去。菜长虫了,得喷农药;菜长大了,该及时采摘,洗净,挑到市场上去卖;洪水来了,要抓紧时间抢收成熟 的青菜;干旱时节,便得从河边挑来一担担河水浇地……深夜,清朗的月光下,这个疲惫的菜地里的女人还没睡觉,正蹲在土坯墙围起的院子里搓洗一家大小的脏衣服。第二天的清晨又来了,她拖着前一天余留的疲倦的尾巴继续新的疲乏与繁杂。
   后来母亲说,那时最害怕的就是新年到来的咄咄逼人的架势,最想的就是你们三个孩子快点长大,好让我多睡会觉啊。
   苦日子就这样歪歪斜斜,跌跌撞撞地过了几年,我们姐弟三个都长大了,上学了。才三十多岁的母亲却不再年轻。无情时光在她清瘦的脸上开垦着沟沟壑壑,黯淡的贫穷岁月枯萎了她的青春而后将她轻轻掸掉。母亲的指甲很可怕,形状吓人。我们姐弟发现时都惊讶地叫起来。那双手实在不能看的。所有的指甲似乎都执拗地要与手指头的肉脱离,却又舍不得的残留些联系。挣扎着空悬,黑的泥充盈着。吓人,真吓人。我们常问母亲:“不痛吗?她嘿嘿一笑:不痛。泥灌进新长的肉里才会痛。都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不痛。”我又想,怎么不痛呢?她的手哪天不灌泥?
   孩子大了,母亲仍辛勤地在菜地里劳动。劳作的生命,象日日磨的刀,不会生锈。
   苦痛还没有结束,记忆中闪着苦涩暗光的那个夏天,锥心的痛与崩溃又一次紧紧拽住了历经折磨的母亲的衣袖。那个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贝儿子,我的弟弟,被确诊得了先天性心脏病。母亲四处借钱,终于,弟弟上省城动手术去了。叔叔带他去的。家里不能没有母亲,菜地不能没有母亲。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菜地里的女人依旧踏着苍茫月色扛者锄头走向家中那面熟悉的土坯墙。那扇虚掩的破旧的木门里,从省城独自回来的叔叔正和伤心欲绝的父亲商量如何将坏消息告诉我那辛苦而可怜的母亲。那扇虚掩的破旧的木门外,我那辛苦而可怜的母亲听到了这一切,一下瘫倒在地上。锄头,簸箕,水壶全散了一地,和母亲一样,昏了过去。
   刹时,暗的天空和昏的大地搀扶着摇荡,破碎的雨象石子一样肆无忌惮地砸下来,砸痛了屋内所有人的心。
   这个夏天。惨白的季节。日子又凉了,失去儿子的母亲日渐憔悴。全家笼罩在可怕的悲凉中。但是没过多久,这个菜地里的女人再次在绝望中重生了,她就像田间苦苦的野菊花,终没能屈服于命运,泥泞中举起了倔强的头颅。坚硬如初。
   “日子总得过,还有丈夫和两个女儿呢。我不能倒下。”母亲嘶哑的嗓子发出铮铮的声响。
   菜地里的女人又开始不分昼夜地忙碌着。一畦畦碧绿的青菜是她可爱的孩子。母亲常常站在傍晚的风中看她碧绿的孩子打着香香的呼噜而浅浅地笑着。
   再后来的几年呵,菜地里的女人依然被生活的繁杂琐碎与苦痛煎熬牵扯着。接连几年的洪水冲毁了她碧绿的菜地;大小病痛开始缠上过度劳累的她;与失明的丈夫出现了感情裂痕;一对女儿高昂的学费需要年年支付……
   坚强能干的菜地里的女人越来越瘦弱苍老。只有那天天成长的碧绿青菜和一对懂事的女儿能给她莫大安慰。
   驰隙流年,恍如一瞬。如今这个苦命的菜地里的女人可否知道,她的乖的女儿正坐在省城师大端庄的文科楼里写着送给她挚爱的母亲的文字!母亲没文化,不懂什么是母亲节,更读不懂这篇文章。但我执着地要写下这个菜地里的女人的苦痛和与坚强!因为我爱她。
   夜色愈沉,手中的笔不能自已,我仿佛看见母亲憨厚的笑在她深浅不一的皱纹里晕晕地漾。
   写在后面的话:
   (母亲节又如期而至。这些天来,我一直被自己的思想和手中的笔折磨得不行。给母亲与点文字吧!这个念头在脑袋里活跃了很久。可太过苍白的笔力永远不能如我所愿地将我对母亲的所有感激与爱真实地表达。也许,最真最美的,都埋在心底。)
  
   写于2003年母亲节
  

完成时间:2005.05.07 22:5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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