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曾经爱过
　　“我可以锁住我的笔 为什么/却锁不住爱和忧伤/在长长的一生里 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席慕蓉《为什么》
　　“我的心 在偷偷地颤抖/也不知道 这是/一种怎样的爱/也许 这是一种错误/却错得 那样坦白/因为曾经爱过/就决不会反悔。”
　　轻轻的，我吟着自己写的诗，感觉日子特别的长。新年的风拂过，带着阳光，传来爆竹香，却一点也没有令人振作的意味。放眼天空，似乎也窄了一些。公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稀落，沉醉在节日欢乐中的人们，哪里会想到，在这孤寂的小屋里，有一个人的心情和大家不一样。
　　在小屋里徘徊着，抚摸着你曾经坐过的沙发，读着你曾经注视过的彩图和书法，翻阅着你曾经翻过的相冊，心中升起一层惆怅，一种思念。
　　掏出那条红纱巾，我的泪水，无声地掉落在那红色上，我的心在抽泣着，镜中曾聪敏的目光显得呆滞，思想也迟钝起来。我提起笔来，想描写这一段苦苦甜甜的历史，而笔里却吸进太多的泪滴。我怕，我会在回忆中晕过去，所以迟迟没有动笔，只在心底里轻轻地吟诗。
　　总有一张画像难以描绘/那就是镜中的自己/总有一段难写的人生/那就是失败的初恋/总有一颗星星不能陨落/那就是最初的情怀/总有一轮明月依然辉煌/那就是镶在我心空的你/总有啊/总有一个失落的冬季/在年轻而忧伤的心地/隐 隐 作 痛”
　　该怎样描述呢，这段来去匆匆的恋情？在隐痛的心灵中，那回鸣是这样的沉长，会将所有年轻的岁月都淹没，会将所有蓄在眼里的泪水都风干，而唤不回呀，这段朦胧的情怀。虽然在人生的页历中，只有短短的几页，而记忆却会比十年还长。
　　但丁说过：“在不幸之中回忆幸福的时光，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痛苦。”我已经提醒自己一百次了，却无法不去想你。每天我都要再读一读你想索回的那张照片，我把它藏在心橱里，藏得幽深。我不想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只愿在宁静的气氛中，让你反思，只要在偶尔之间，你还会想到我，想到在这不远处有一个人曾经把你爱过，想到我们曾经相依的那些神仙般的日子，我的心就会感到富足了。我不再奢望什么，只祝愿你能找到好归宿，找到一位象我一样爱你的人。
　　二月十九日，正值大年初三，这天晚上，我在朋友家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夜晚无拘无束的言谈，笑声敲碎了山村的宁静。而每当我笑一句，泪水就奔腾而出，在这热闹的气氛中，我感到了少有的孤独。想到在这笑声中，再也不会夹着你那温静的笑语，我心里就感到寂寞极了。
　　你爸爸不是说过吗，要我在春节期间到你家去？如果没有你十一日（大年二十七）的决定，我整个春节的旋律就将改谱。至今，至今我还弄不明白，你作出这样残忍的决定究竟是什么原因——也许到永远，我也不会明白。
　　你给我出了一道永恒的谜题，足令我猜测整个世纪。
　　二月二十一日中午，我到一位同学家，初五那夜他也在那位同学家度过一宿。一见面，我就问他：
　　那晚，我反常吗？”
　　“当然反常，”他直言不讳，“遇到什么辣手的事了？”
　　“吹了！”我和你的事以前我只告诉过他。
　　吹就吹嘛，此处无鱼别处钓！”他说得真是轻巧。
　　我想，要忘掉一位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需要时间。但我想，为什么要忘记呢？保存着那份最初的牵挂和依恋，不也是一种美丽和纯真吗？
　　二月二十八日晚上，小城的霓虹灯闪烁，整座小城灯火辉煌。在这温柔得如同梦一般的灯火中，我登车出发了。我要到你的那位朋友的住处，想打听一下关于你的信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她那儿时，路上的情形吗？
　　那是一月十四日晚上，我们本来约定到我去的。路上，你说：“先到我朋友那儿。”
　　我对你这突然的建议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你不同意吗？”你问。
　　“当然同意，”我说着，又问，“到你朋友那儿，意思是要你的朋友当参谋，是吗？”
　　你微笑着，默认了。
　　至今回忆，那感觉仍旧是温馨的。
　　当我到了林业局，你朋友的住处，她的爱人见我来了，便到厨房去，不一会，来了三个人，竟是你、她和你的妹妹！
　　我们互相注视一下，都有点惊讶。
　　“还这么有心，”你很不好意思，“听说有人找我，我猜不出，原来是你！”
　　我也很是不好意思，本来不是来找你的嘛，没想到我们不期而遇，会是这样一种情形。
　　席间，我们都很沉默。一个多钟头，多是你妹妹和你朋友讲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感到好孤独！
　　十点半，你和你妹妹告辞了，我们互相间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我们给你朋友的印象是：彼此变得陌生。
　　接着，我和你的朋友继续谈，她对我们这样的结局表示惋惜。我告诉她，我希望你回心转意，并要她将我的心意转达给你。她说挽回这段缘分的希望很小，因为她很了解你，作出了决定就不再回头。她很诚心，说一定与你讲讲，但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这种事情由不得局外人——我向她表示感谢。
　　从你朋友家出来，我心里空荡荡的。后悔自己为何不问她，你因何而变心。但又转念一想，爱是一种怪物，爱和不爱都是没有多少原因的，为何要那般追根究底？
　　三月四日夜晚，在孤寂的房间里，我吹起了口琴《又是绵绵细雨的夜晚》，哀伤的曲调中隐约着这样伤心的歌词
　　“又是下着绵绵细雨的夜晚，又来到难忘的地方，心爱的人已是变了心肠，丢下我远走他乡。谁说爱情的过程又甜有香，可惜我的爱情它苦又长，再次回忆只是加深惆怅，问你，可知我心感伤？”
　　我一口气吹了一遍，又唱了一遍，心里更是惆怅。拉着明亮的日光灯，坐在桌旁，双眼儿呆呆地看着墙壁上图片中那对甜蜜的恋人，读着那艳丽的花枝中的那几行句子：“不论是多情的诗句，漂亮的文章，还是闲暇的欢乐，什么都不能代替甜蜜的爱情。”
　　是啊，不能代替！爱情，是一位甜蜜的魔王，她会在很美的旋律中，偷走一颗纯洁的心，赠与人唯一的礼物，就是美丽的折磨。
　　我把双眼闭上，静静地，在心中默念着一首“蝶恋花”，并把它留在纸笺上：
　　“哭别寒楼无意绪，冬雨春云，聚散真容易。
　　梦里匆匆相与会，醒来依旧空垂泪。
　　柜里纱巾余泪迹，点点丝丝，都是相思意。
　　琴瑟自忧无挽计，夜来空奏离愁曲。”
　　吟罢，点点泪痕，湿落纸笺。
　　三月十日星期天上午，我到你家去——这是自二月十一日后第一次到你家，你家中只有你爸爸在，我和他谈到了你。
　　“我看你和我女都很合适，我和她父母都认为好，只是她本人不知怎么想的……”爸爸永远都说着这样的话。
　　“每次她下班回家来，我都要跟她说，她很是厌烦，说她的事不用我管，要不是有什么东西要拿，她是不回来的。”爸爸说出了你最近的一些情绪。
　　“叔叔，她怕听这些话，您就少说一些，她本身的心情也不好受。”我对叔叔说，“现在已实行婚姻自由了，应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你人这么通情达理，这么温顺，不能和你对亲，是我女没有福气。”爸爸不无惋惜。
　　“叔叔，是我没有福气，一切都是注定的。”
　　几经痛苦的熬炼，我终于明白，有些缘分是不能强求的。我们这样的结局，该归纳为四个字：“有缘无份。”
　　三月十一日中午，公司。
　　我记得上个月的今天，你作出那个残忍的决定。经一个月的阵痛，我明白了许多道理。
　　“爱的滋味如何？”同学问时，脸上有了笑容。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我随口念了四句唐诗，“余痛是深刻的，近来我借助读书来作为寄托，并且规定不抽一枝烟。尼古丁只会麻醉人，而读书才能催人奋进。”
　　我还以为你要‘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呢！”同学说着，我们不禁大笑起来。
　　我绝对不说一句你的不是之处，绝对不做“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那种人，因为那样太没有修养了。
　　恋爱、失恋，和人世间许多事情一样，都是极为平常的。做每一件事情，何必抱着必胜的信念，只要我们在其中倾注入自己的真诚，就不会后悔。爱，那么纯真美好，不爱，也一样洒脱自如。莎士比亚说过：“当爱情的浪潮被推翻之后，我们应当友好地分手，说一声‘再见’”。我们能够做到这样吗？
　　“是该告别了/远方的汽笛声在紧紧催促/还有一片海洋/期待着心灵去征服/别再沉溺于你深纯的眸子/只因那眸子不会因我开放/是该告别了/未来的书页等待着我去宣读/将这段辉煌的恋情/埋葬在心灵的宽谷/到所有的岁月轮回/一切的年华恢复/远方的汽笛声/是母亲那激壮的呼唤/回响在我心灵深处/我又何必/抱定归航的信念/让那片处女海疆饮尽孤独/我的心呵/在这抛锚的锁链声中/会永远摇荡/如那片年轻的帆/那条青春的橹。”
　　在春天温柔的晨光中，我的心灵又雄浑起来，背着你的方向，面对远方，轻轻地吟着在我心中荡漾如波的诗。
　　“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
　　“总有一些什么/会留下来的吧/留下来作一件不灭的印记/好让 好让那些/不相识的人也能知道/我曾经怎样深深地爱过你”
　　——席慕蓉《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