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到周二,不是一天,而是一周。一周前一切还是另外一个样子,憧憬和计划的是另外一种生活,而现在,一切都需要作出调整。
是件不幸的事吧。当B超照见那三团致命的黑影,所有的医生都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大家都在担心我会被击倒,他们的手时刻伸在那里,随时准备搀扶那个软弱无力的我。我仍旧是幸运的,幸福的——虽然被我几个月前无意间说中了魔咒般的谶语,那时我说我真的太幸福了,有时候那种幸福的感觉让我觉得恐惧,我太明白“福兮祸之所伏”的道理,当一切都过于花团锦簇时,离凋零之时也就不远了。那时想了很久,只唯愿那可能会要来临的祸事不要发生在孩子身上,然而还是这样了。
事实上,我也很惊讶这次自己的反应,从事发到住院到生命中的一小部分被永远拿走,我的冷静和坚强超出对自己的想象。昨天G打电话,倒是她难过得在电话里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平静的语气似乎是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我甚至怀疑我还有那种正常的情感吗?
其实是哭过的,也不止一次,什么也不为,就是觉得孩子太无辜了。她有什么错?!连睁眼看看爹妈的权利也没有,就急急地被带走。安说这孩子是太聪明了,知道做人是个苦差事,或者嫌我们都还不够成熟,等过两年一切都更好了,它就会回来的。这是他的安慰,劝我,也是劝自己。
有些后悔在手术台上不该侧脸去看一眼双目合闭的她。医生早就告诉我了,这孩子生下来从外观上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还挺健康——没足月就已经有五斤四两、四十八厘米长了,很正常的指标,所有要命的问题都在大脑里。他们所有的人包括安都没有见这个孩子的机会,永远没有。只有我看见了,看见了长手长脚的她,只是看一眼,便让我所有的冷静和坚强在独处时化作泪流满面。
也许安真的是对的,她的“逃离”是因为绝对的聪明,当我为她痛苦时,说不定哭泣的正是她幸福之处。和爱情一样吧,这大概也是要缘分的。忽然想起圆泽和李儒的故事,还有那首我喜欢的诗: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
“此身虽异性常存”,下次再伤感时就念念这首诗吧,让我温柔地微笑,淡然目送她在通向产房长长走廊的那头,安静走过。
豆豆,陪伴了我八个月零七天的豆豆,我还是应该这样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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