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的门,屋子是用山体筑成的。一个人,宁静地坐在稗草上,他不去遥望仅有的一丝天空。多么美的宁静啊!要是自己一辈子自由地拥有这份宁静,那该是怎样的生活。
自由?自由是什么?自由是疯狂的敲诈,是捉襟见肘的生活,是赌桌上敲下的印痕——他想着。于是,他笑了,他心里默颂着:自由——自由是穷人手脚上的镣铐。
父亲升天了,母亲升天了。上帝召唤他们,我应该高兴。我呢?我也要死吗?——我也要去的。那是什么滋味呢?我飞着,我飞动着,我飞到圣母的额前,我飞到耶稣的圣坛前......
一个人,低头,又抬头;又低头,又抬头。有了抬头,就要低头。当他再一次低头的时候,墙角的污水映着自己消瘦的脸。他不很重的用很小的声音,但很抑扬顿挫地说出一句话:“我要活!”随后,他的四周起了潮水般的波。
为什么?——不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死?我崇敬死亡,崇拜死亡的那一瞬间;那时高贵的人才享有的一种奢侈。死亡是一棵树上的果实,未成熟的时候很苦,但当成熟时,却很甜。
于是,他笑了,很高兴,而又悲哀。
门开了。两个人进来了。三个人出去了。所有的人又哭又笑。
绞刑架上的铁链晃来晃去。草一样的头发,草一样的衣服——就在这草下面,是坚硬的岩石。一块岩石,坚硬的岩石披着草,站在绞刑架下。——去想吧,闭上眼睛,那是怎样的境界啊!
一个人,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一个人,伸手抹一下脸,像是抹去脸上的污垢。——不,他要抹去脸上的皱纹,他要抹去疲惫。——不,他要抹去自由,抹去自己的生命!生命是一朵花,有时绽放,有时凋零;生命是一颗星星,有时黯淡,有时闪亮;生命更是一堆篝火,有时燃烧,有时会熄灭......其实,生命是一种氛围,有时喧嚣,有时宁静。
喧嚣已经过去,此事宁静袭来。他并不害怕黑暗,也不欣赏光明,但却恐惧黑暗与光明争吵时的无声无息。
他打开眼睛,让目光——那曾经跳跃如火焰的目光——把绞刑架定格成一架梯子。他兴奋起来。
善良的人啊!我要凭借这架梯子,爬到天上,爬到圣母的额前,爬到耶和华的圣座前......不,我要站着,挺直的站着。
转瞬间,他慢慢惚惚地觉得,自己在上升、上升,上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亲人在路旁,朋友在路旁,敌人也在路旁——是啊,死亡的快乐,此时才呈现出眩丽的色彩......
下雨了。俄罗斯清凉的雨,滴着北冰洋的颜色。遥远的西伯利亚,你能承载一份不能表述的重量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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