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了的冰淇淋，未必全是眼泪
　　
　　小鸟儿咬我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她和徐“咬牙切齿”地将我从床头扔到床尾，我蜷缩成一团，顺手拉过盖在她们身上的毛巾被，她们尖叫着，大笑着，说我赖皮！
　　
　　小鸟儿，便是那个《鸟儿，给你绿荫》里的小鸟；而徐曾是我的语文课代表，高高挑挑的个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眼睛原本不大的我与鸟儿羡慕得要命。徐，不算是个文静的女孩，三年来，没见她留过长发，风风火火的性格更是活脱脱一个假小子。可是就这样一个假小子，却为班级球类比赛的失利哭了好几次鼻子。第一回，她哭的时候，我也跟着哭。第二回，她哭的时候，我跟着笑。因为她把鼻子哭得红红的，实在象个可爱的猫！那回，我发现她蛮有女儿味儿。尽管班里很多优秀的男孩子都拿她当哥们儿，但是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拿她当妹妹。我怀孕的时候，她是第一个被批准可以当我宝宝小姨的人，为此，她自豪得逢人便讲：“我要当小姨啦！”
　　
　　虽然她和鸟儿都属于比较外向的女孩，但是鸟儿经历的要远远比她多，所以她的快乐就像拌好的“小葱豆腐”一清二白，很纯粹！而鸟儿的快乐则象煎炸得油黄诱人的“拔丝冰淇淋”，看着舒服，若真入口，全是眼泪！
　　
　　她们并不完全相同，如今却成为了朋友。可能根本的纽带不是我，而是文字。鸟儿爱写，三年来，不间断的写着，酸甜苦辣皆成文章，后来写字成为她的快乐和习惯。她也喜欢蹦蹦跳跳地将自己的文字拿来和我分享。之后，这种文字热，象传染一样，在我们班蔓延。男生女生，凡是自认为在文学上有些功底的，对生活有些想法的，甚至是有些心绪的，都来写写，而徐属于哪一种，我没仔细想过。因为，这对我来说不重要。只要她想写，那么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因此，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蹦蹦跳跳来我办公室送日记本的又多了她。
　　
　　三年来，因为有她们俩，我感到分外的轻松。与她们的交往，早已经脱离了老师与学生的苑囿。我们可以嘻嘻哈哈地说心里话，可以悄悄地倾诉鲜为人知的秘密，可以你追我赶地打闹。我怀孕到后期，由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象只企鹅，实在有碍观瞻，所以终于不得不收敛了些。但她们从不因为自己上高三而有了不来的理由，仍不时得跑到办公室来看我，摸摸我圆鼓鼓的肚子，或是趴在肚子上，听听宝宝的声音。
　　
　　三年了，对她们，我也多少有了习惯性的依赖。三日不见，心里便牵挂着。后来，鸟儿告诉我：“别太依赖，对任何人依赖深了，便会迷失自己！”鸟儿的话是理智的，而理智的实话往往残酷。不过，我还是明白了鸟儿的意思。与其说她是讲给我听的，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的。她的言辞越是理智，便越发显示了她的感性，因为她太牵挂着我们。九月份，鸟儿就要去北京急训，之后便将飞跃沧海，落脚异国他乡。她能走得无牵无挂么？夏日马上就要过了，“拔丝的冰淇淋”就要化了，化了一地的眼泪，不仅是你的。
　　
　　鸟儿的笑声并不比徐少，但是她的伤感远远要比徐多。今日我们小聚时，鸟儿特地化了化妆，穿了一件红如樱桃的小衫，一条白色百褶的布裙，精巧的细带儿凉拖。小脚豆在鞋里羞涩地露出来，被我一看，马上缩了缩，全部蜷起。我冲着她笑，她用手拉着裙摆，侧过身，歪着头，也冲我笑，然后说：不许看我脚豆！
　　我则大笑着说：“这么秀气的脚丫，嘿嘿，一看，就有踩的欲望！”
　　然后她笑着说我讨厌！
　　而穿了一身休闲蓝衣裙的徐也跟在一旁大笑不止。
　　晚上，洗完澡后，我心血来潮似的穿上了徐的蓝衣裙，站在大镜子前扭来扭去。这时候，徐一脸坏笑地掏出随身带来的相机要抓拍“经典”。鸟儿也凑热闹似的飞过来，把我的头发干脆抓成了个“鸡窝”。之后，我就这样，呲牙咧嘴地照了好几张“恐龙巨照”。
　　
　　终于决计睡觉了，鸟儿开始上上下下地在我家卧室里逮蚊子。她说她百打百中！于是我暗想，如果把她长期“绑架”，留在家里逮蚊子，那么岂不是比买“抢手”省钱多了？这馊主意，我可不敢说，因为说出来，怕鸟儿咬我。
　　
　　然而，千防万防，还是被鸟儿咬了一口。我本是个感知疼痛慢的人，刚咬时还不觉得疼，等知道疼了。鸟儿已经翘着脚丫在床上笑疯了。我想报复，但是她赖皮，嘴里还不停地用怪腔调，学着某部影视作品里张国立所说的“妙手回春，妙手回春......”，这声调实在是比听鬼故事更令人害怕！徐则拥着毛巾被，连同鸟儿一并抱在怀里，说：“我不择床，但是我睡觉要么抱枕头，要么抱娃娃！”
　　
　　我逃出那间卧室的时候，鸟儿正在大叫救命。命得“救”后，鸟儿又开始用怪腔调哼哼着“妙手回春，妙手回春....”之后，又大呼救命。再往后，又是“妙手回春，妙手回春.......”
　　
　　这间卧室里，女儿早已睡得酣甜。若不是那小小的女儿，真真切切地躺在那里，今晚，我一定怀疑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少女时，最最要好的朋友若能有幸凑在一起，一定兴奋得不能入眠，然后也这样肆无忌惮地闹到天亮！
　　
　　如今，她们是少女，而我，早已不是了。但为何今夜竟这般恍惚了呢？好像自己的心忽的年轻了，甚至有些轻狂了。若没有女儿存在的清晰明证，我将又一次怀疑自己身处何地，身在何时了。
　　
　　原来，容貌可以老去，身体可以老去，若心能年轻，那么便不会失去快乐！
　　
　　悟出这个道理时，鸟儿和徐已经安静的睡了。其实很想告诉你们：化了的“拔丝的冰淇淋”未必全是眼泪。因为眼泪咸，而冰淇淋甜，甜得象快乐一样！不是么？
　　
　　静待
　　
　　2004年8月7日 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