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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老师在她的那篇《会唱歌的火炉》一文里说道:冬天一到,火炉就被点燃了,它就像冬夜的守护神一样,每天都眨着眼睛释放温暖,一直到次年的五月。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向往北方人的火炉,向往她们一家子在雪地里拉柴火,砍木材围着火炉幸福过日子的生活。
跟北方气候完全不一样的我们,小时候也是很冷。但家里很穷,连简单的煤球炉子也没有一个,唯一可以生火的就是有着烟囱的土灶。我们家的土灶上面配了一个长方形的风箱,只要稍稍一用力,火苗就直直地往上窜。小时候父亲生火的时候,我们姐妹就争着坐他的大腿,抢着帮他拉风箱,火苗映衬着我们红红的脸蛋,也映衬着红火火的未来。
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得了肝病,家里的积蓄都送进了医院,母亲说,那场病差点要了她的命,家里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那年端午节,隔壁邻居家的爷爷奶奶早早地将包好的粽子放进了他们家的土灶里蒸煮,大概将近中午的时候,远远地可以嗅到一股香味。母亲躺在床上,父亲去生产队干农活了,我们家那天没有包粽子。记得很清楚的是,我走进了他们家,走向了那锅香喷喷的粽子。因为小很难移动锅盖,结果自己摔了一跤,疼得我嗷嗷直叫。大人们闻讯而来,抱起了我,也送了我几个粽子。父亲回来后一直沉默着,他坐在土灶边生火的时候眼眶居然红红的,现在想起来当初他该有多难受。
我们家的土灶比别人家的矮小一点,当年家里的房间比较小,为了不占地方建了一个小的,用石灰涂得白白的,上面还描了一条活蹦乱跳的红鲤鱼。土灶虽然小但很结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我们全家人赖以生存的最好物件。母亲身体好了以后天天像变魔术一样在上面给我们煮喜欢的东西吃,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她还教我们自己煮东西吃。我第一次煮面条也是在土灶上,因为水放得很少面条全坨了,结果一家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这也提起了我对煮面条的极大兴致。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过年,那个年月,一家老小都呆在家里,忙碌了一年的父亲也会停下手头的工作专门陪伴我们。一到过年,我们就会围着土灶煮香喷喷的食物,我喜欢看父母在里面炒蚕豆与花生,也喜欢看大人们在土灶上蒸年糕与馒头。那是大人们忙碌的几天,做年糕的时候火很有考究,母亲上灶,父亲就一心坐在灶堂生火,我们姐妹轮流依在父亲的大腿边哼着不着调的儿歌,盯着灶堂里的红艳艳的火微笑。
分田到户以后,我们家蒸过很过的馒头与年糕,就馒头干蒸了好几笼。那年父亲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我们叽叽喳喳快乐得就像两只小鸟,拿起刚起锅的年糕,顾不得烫嘴使劲往嘴里塞。母亲现在还经常提起我们当年的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家会忍不住地笑出了眼泪来。
家里的老房子在父亲离开我们以后经过改造,砌了新房。伴随我们童年欢乐的那个土灶推倒后又用砖头重建了一个,母亲现在仍然在上面生火煮饭,每当袅袅炊烟升腾向天空的时候,总让我一次次地想念起童年的那个土灶,想念起有父亲在的那些个欢乐的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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