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子
 满身雪白走将来,
 几许悲欢并在心。
 一阵风雷惊世界,
 从此萧郎是路人。
 
 第一章    飞雪连天
 
 十二月廿七日,冲龙煞北,诸事不宜。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 将苍穹作烘炉,融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萧郎自北而来,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足迹——他走了很长的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路的姿态怪异而奇特。左脚先往前迈出一步,右脚再慢慢地跟上去。
 他脸上甚至带着种厌倦的神色,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显然是勉强在走。
 他的双脚踏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踏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他爬过雪山,渡过长江,喝过烈酒,坐过豪车,同千姿百态的达官显贵隔桌进餐,与形形色色的绝色美人擦肩而过……
 此刻却在冰天雪地中走路!
 他不喜欢走路,尤其不喜欢在冰天雪地中走路,但现在却非走不可。
 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没看到过这种景象的人,绝不会想到这种景象是多么寂寞,多么凄凉。
 
 第二章    人在天涯
 
 “埃鲁德·基普乔格27岁才转项;博尔特能够进入IAAF排名谱第一位;肥罗都可以踢球……”,他喃喃自语。
 一个人变得自言自语的时候,就说明他已老了。
 然而,他正值壮年——虽然腹部已经隆起,体型也不再匀称。
 他二十岁加入天涯跑团,十六年来,历经数十战,以独门绝技“无敌风火轮”名动边城,江湖人称“骏踩星驰”。
 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起错,但外号却是绝不会起错的。
 这样的责任和荣誉,是一副沉重的枷锁,他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绝不能退缩。
 一位名人曾经说过:“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坚持下去,并不是他真的足够坚强,而是别无选择。
 
 第三章    横空出世
 
 雪,终于停了。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寂寞也更浓。幸好一个黑衣人由远及近,飞奔而来,忽而身形一顿,调整着呼吸。
 萧郎缓缓转过身:“逝者如斯”?
 黑衣人颔首:“你本不该来”,
 “我本不该来”。
 “你毕竟还是来了”,
 “我毕竟还是来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是一定要来的”。
 黑衣人动容道:“你一个人”?
 萧郎目光望向远方:“三年了……”。
 黑衣人冷冷地说:“你的痛风……”。
 萧郎:“啤酒喝多了,总是免不了要痛风的”。
 黑衣人凝视着他:“你确定要比”?
 萧郎淡淡地说:“人在跑团,身不由己”。
 黑衣人不禁抚掌:“萧郎果然不愧是萧郎,但现在我却要走了”。
 萧郎眼中尽是萧索之意:“哦?”
 黑衣人:“能与你一战,是很多跑男青年的毕生追求,可惜……”
 萧郎:“可惜?”
 黑衣人:“你既非团长,又发痛风,我胜之不武”。
 萧郎眼中寂寞更盛:“击败‘骏踩星驰'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岂不可惜”?
 黑衣人话锋一转:“懂跑步的人,一定懂得拉伸”。
 萧郎:“哦”?
 黑衣人:“你是一个懂跑步的人”。
 萧郎沉吟。
 
 第四章    舍我其谁
 
 黑衣人目光闪动:“拉伸——据我所知,‘失空斩'和‘无敌风火轮'一定要先调动每一分的肌肉”。
 ——知己知彼,来者不善。
 萧郎瞳孔猛地收缩,满脸大汗忽如黄豆般涔涔而落,过了良久,垂首道:“我……输了”。
 黑衣人平静地说:“一个真正有勇气的人,有时在别人眼中看来,反而像是个懦夫”。
 萧郎:“我只代表自己”。
 ——悔不该……往昔声色犬马、推杯换盏的时候,何曾想到过如今的境况?当时只道是寻常,古来饮者皆寂寞;多情自古原多病,而今才道当时错……
 黑衣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种只属于胜利者的笑容,昂首道:“一个人可以跑得很快,一群人则可以跑得更远。”
 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夫战,勇气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语罢引吭高歌:“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如斯夫。知我者,其天乎”!
 话音未落,突然提步,疾驰而去,须臾就消失在茫茫雪原。施展的竟是失传已久的绝学——踏雪无痕。只余下一声高歌回音:“风萧萧兮玉雪寒,逝者如斯夫不复还……还……还……”
 萧郎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双手负背,遥望天边自忖:“后生如此可畏,江山如此多娇。我却已不再年轻。这钻心的疼痛便似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从来不曾料想,我没有败给对手,却要屈服于自己,何况只是疥癣之疾……除了体重,人生都是减法。为今之计,金盆洗脚,退出跑团”。
 他呆呆地伫立在寒风中,久久没有离去。
 
 第五章    画蛇添足
 
 美人迟暮,跑男末路。人有病,天知否?
 任何人都难免一死,这是人类共同的悲哀;却是世上最公平的事。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永远陪着另一个人。人与人之间无论相聚多久,最后的结局都是别离。不是死别,就是生离。
 每一次的生离,都有可能是最后的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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