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够,我要减掉我的赘肉和脂肪,为亲人,为自己。
在我的卧室,可以看见桌上有许多的物品。一些是零食,还有一些也是零食。
当体态越来越臃肿的时候,我在镜前独自徘徊。脂肪这玩意,我原本是要减的,然而终于没有减掉。
我陷入了沉思。 所谓回忆者,虽说可以使人欢欣,有时也不免使人寂寞。使精神的丝缕牵着已逝的寂寞的时光,又有什么意味呢,而我偏苦于不能全忘却。
我有一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健身房,年纪可是忘却了。我快步走着,仿佛要从一种沉重的东西中冲出,但是不能够。
于是从五百米跑到一千米,从一千米跑到一千五百米,从一千五百米跑到两千米——然而体重竟没有降下来。
跑步也无非是这样。我向来没有这样忍耐的坚持过什么事物,而况身边跑步机上的肉球的吁吁的喘气,那室内动感自行车的咚咚喤喤的摇滚乐,红红绿绿的俊男靓女摇摇摆摆,加之奇装异服、袒胸露腿,或是私教搂搂抱抱,拉伸着肢体、炫耀着肌肉、贴合着曲线……忽而使我醒悟到在这里不适于生存了。
有一次几个青年相邀跑步,兴致勃勃参加半马跑什么团,外面早听到哔哔地响。我穿上鞋,见几个胖的瘦的,簇拥了一个长络腮胡子的团长,都在那里低头摆弄,手中多是U国手机。
然而我又不知道那络腮胡跑步之前在摆弄什么,就去问挤小在我的左边的一位胖女士。伊很看不起似的斜瞥了我一眼,说道:“咕咚!”我深愧浅陋而且粗疏,恍然大悟似的,脸上一热,想还击几句罢,然而终于只嗫嚅了几句,我只得走,我还是走好罢……同时脑里也制出了决不再问的定章,心里想: “我先前——比你瘦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没有法子,姑且由它去罢。
然而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当我静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运动,同时感到空虚。 倘只运动,便变成运动员。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囤积的脂肪,敢于正视圆滚的肚腩。 其实,步又有什么可跑的呢? 肉对于我来说是很宝贵的,用经济学的眼光看是一种财富。
然而,人必须健康,生活才有所附丽。
改造自己,总比禁止别人来得难。 愈艰难,就愈要做,健身,是向来没有一帆风顺的。
大概是脂以低为贵罢? 曾经健身的要复古,正在健身的要保持现状,未曾健身的要革新。大抵如此,大抵。
天下无肥。
二O一九年四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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