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春 的 记 忆
---技校的那些日子
79年夏,一群来自嫩江地区各县的青年男女走进了“嫩江地区第一技工学校”。他们当中有“下乡知青”,有回乡“农机手”,还有当年的“大学漏子”。我就在其中。
我们这些年龄差异很大的人青年人,满怀对未来的憧憬,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一段求学经历-------
一
开学报到那一天,同学们从四面八方来到了学校。一进校门(确切地说当时根本就没有什么校门)同学们就傻眼了。同学们都用困惑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向往已久的校园,个个面面相觑。大概都在想,这就是我们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学习的学校么?我更是觉得有一盆凉水从头上淋下,浇灭了我求学改变命运的热情之火。那一刻,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学校是刚从别的地方迁来的,建在城郊一个平掉的乱坟岗上。没有围墙,没有树;一共四趟房,都是新建的,后边两栋土坯房是食堂和宿舍,前边两栋砖房是教室和教师办公室。操场没有任何体育器械,并且坑坑洼洼凸凹不平。
上午九点,新生们在操场上站成方队,北航毕业的周校长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学校的美好愿景,这让同学们心暖和了许多。校长最后说:美好的学校靠大家建设,我们要自己动手建设好我们的美丽校园。要求同学们下午自带工具平整操场。同学们连着干了一周,操场才算有了模样。同学们好歹可以到教室里上课了。
分教室那天同学们又一次占到操场上。校长告诉大家:我们学校现在只有两间教室可以用,所以三个专业的同学们120多人要合并成两个班上课。同学们以为不劳动就好,都很开心。可是一进教室里大家又傻眼了。
学校为了迎接我们这届新生,将我们上一届的学哥学姐们提前打发毕业了,他们临走时把教室弄得乱七八糟。这自然又要靠我们自己动手了。同学们一边打扫卫生一边发牢骚:“什么破学校,总劳动。”记得有同学打诨说:“劳动技校,不劳动能叫劳动技校么!”
二
教室里尘土还在飞扬,同学们便结伙往教室里钻。因为大家知道,60个学生的班级,20张书桌,每张桌子是3个人,不抢不行啊。所以大家都鱼贯而入抢占“有利地形”。人越进越多不一会儿就坐满了,外边还剩下十几个娇滴滴的女生,她们或是不互相熟悉,或是不愿意和男生挤一个板凳。于是老师一边解释一边调动调整座位。老师说:现在是建校初期,教室紧张、教师少,你们三个班级基础课是一样的,所以,农机班、钳工班、车工班要挤在一个教室上基础课,请同学们克服一下,下学期就好了。到了这个地步,同学们是理解也得理解,不理解也的理解。折腾一上午总算可以坐下来听课了。
课堂上,学生嘁嘁喳喳的唠嗑的声音不时的压倒老师讲课的声音。老师经常为整顿课堂纪律停下讲课。参差不齐的学生文化基础也把老师搞晕了,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讲了,一些调皮的同学还经常提出一些古怪的问题调侃老师,惹得大家不时的发出哄堂大笑。这样的上课持续半个学期。
三
80年春天一开学,我们就离开学校去工厂上实习课,我和几个同学被分配到磷肥厂机加车间实习。一进车间,轰鸣的机床和忙碌的工人身影映入眼帘。我的心再一次坠入谷底,这回不是拔凉拔凉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绝望。这时机床好像是故意刺激我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我实在受不了,赶紧捂着耳朵跑出车间。几个穿着满身油渍工作服的师傅正在干活。看我跑出来就问我你是来学什么的,我说:“钳工”一个师傅说:“好啊,在工厂里是紧车工,慢钳工,溜溜达达是电工,钳工挺不错的。”看样子他们还很羡慕我们技校生。我没说什么,我心里知道这样的工作环境和我的“远大理想”相差甚远。但是我没办法,也没有能力改变现实。因为能当国营工人给家里挣钱是父辈们很现实的愿望。写到这里,我想起了我在。《大庆晚报》上刊登的纪念爸爸的文章里的一段话:
“1979年,高中毕业后,我没考上大中专。眼看大学没希望了,我只好报考技工学校。想到自己以后只能当一辈子工人了,心里很委屈。
到技校后,我对学习不感兴趣,每天在教室里只是打发时间。老师找到我爸爸,希望家长做我的思想工作。
爸爸来到学校,没有责怪我,而是说:“你还记得你把口琴拆了,爸爸打你那件事吗?”我说:“记得,一辈子都忘不掉,因为你从来没打过我。”
爸爸告诉我说,当时,他的生活一直不顺心,曾经饱读诗书的人,发现自己每天只能靠“修理”地球吃饭,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幸好那只口琴,让他有了精神寄托。
爸爸说,当一个人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候,就应该调整自己的心态。口琴虽小,却能表达他的心声。
爸爸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你无法改变命运,就应该用宽容和忍耐来对待生活。 ”
四
暑假后 ,同学们按专业分了班,同学们开始熟悉起来,大家开始按脾气、秉性、志趣爱好自觉整合成仨一花俩一串儿朋友群儿。有心眼儿的大龄同学也秘密踅摸搞对象,像我这样的没长大的虎B青年就知道打打闹闹,过得倒也很快活。
那时候,本地的走读生开始结伴上学下学。放学时,十几人的自行车队浩浩浩荡荡走进西门,很多路人也羡慕我们这些“县级最高学府”的学生。我们个个也牛哄哄的满足了一下虚荣心。
节假日外地学生回不去,我就陪着他们玩,下雨阴天道路泥泞我回不了家,到中午吃饭时候,住宿的同学就给我打来饭菜。外地的住宿生也会找林甸同学完成一些缝补洗涮的事儿,同学们感情不断加深。这时,上课也规范了很多。学习氛围也浓了,必须承认这段时间同学们学到很多专业知识。
然而,我的学习热情却始终高涨不起来。这时我很迷茫,很无助,默默承受着上帝赋予我的人生命运,变得逆来顺受、玩世不恭,非常消极的对待学习。说实话像我这个心态的人不止我一个。于是我的“活跃”就有了市场。和几个男同学分不分课堂还是课间经常侃谈搞怪,弄得大家哄堂大笑。记得有一次一个同学传言说某女生喜欢某男生,我就以女生口吻给男生写暧昧的纸条子,放在他上课使用的书里,然后,看其动向和表现。那男生看到条子就认出我的字儿,于是将纸团砸向了我。现在想来我搅合了人家的爱情,损人不利己。
后来一个学习好的班干部看我影响别人学习,就领着我们去校外玩,就是那年冬天我学会了滑冰,第二年夏天我又学会了游泳。
81年3月开学就又分散到家庭所在地实习了,同学们又一次分开了。到7月份,我们就光荣毕业了。分手时和几个男生在大东街“饺子馆”吃了一顿饭,就是那顿饭局上,我人生第一次知道了白酒的味道。
因为那段经历,同学们从一个学生变成了当时很吃香的“国营工人”。但是我却美不起来。直到工作了几年后,我才感到不该虚度那段时光。因为我是全班从事本专业时间最长的人,工作时才发现专业知识很匮乏。虽然在技校没学到更多的文化知识,但是却收获了真挚的同学情谊。
五
说到学校、同学,就不能不说到我们的老师。印象最深的当属班主任赵老师。赵老师是一个公认的好老师,他爱学生,诲人不倦。因为文革受过冲击,神经受到过刺激,说话有些絮絮叨叨,但心眼儿好使。同学们也都很喜欢他。他在大庆石油技校退休后我和几个同学去看过他。因为他得了脑梗,师母百般刁难不让我们见他,他怕老师激动犯病。后来我们好说歹说,就差没给师母跪下了,才见到了老师。果然,老师抱着每个同学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师母在一边不安抚她,还语言尖刻的说了老师一大堆不好,有些话也是指向我们几个同学的。但我们都忍了,因为是看老师不是看她。后来我们和老师在一个小饭店吃了一顿饭。因为师母没参加,我们和老师都很开心,聊了很久。回来路上一个女生说:老师怎么找了这么个媳妇!老师这辈子怎么过了呐?一男生说:欺负善良有罪,人在做天在看呢,让他做去吧!。
98年冬,我在市委党校学习时,我知道离老师家不远了,但我不敢去,就试探着往老师家打了一个电话。师娘说老师不在家,并明确表示不让我去看老师。结业前,我再次给老师打电话,恰好是老师接的,我们聊了很多,能听出他很开心。由于单位工作忙,我提前从党校回来了。党校学习结束后的不久,我接到了党校老师的一个电话。说老师步行8公里去党校看我了,结果我回家了没看见我,老师很失望,我也很愧疚。
对我人生有帮助的还有陈英语老师,哈哈,我们当时给所有老师起了新名字,就是用老师姓氏加所教的专业组成名,就像陈英语、马力学、张金属。。。 。。。。陈老师很喜欢我,他曾经对我说:“大脑袋(外号)别看你脑袋好使,你要成精得30岁以后,人生经验很重要,做事不能耍小聪明,要踏实,把目标定位在伸手够不到,跳起来抓得住的位置,一步一步就会成功。”今天想来很受用。
张老师后来我们成了一个单位的同事,当时我们俩和另一个人都是后备干部,当年单位拟提拔一名科级干部,组织部门考核时那个老后备干部找张老师串联排挤我,张老师没有跟他合作,并积极推荐我,使我顺利过关,这都是那段师生情的缘故,让我非常感激张老师。
六
两年的求学生活本来就很短,再加上寒暑假和实习,同学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那段生活却给我留下了很深刻印象。那时很多故事情节已经模糊。但主角还依稀可见。
我经常玩味文哥、尚哥、姚哥、海哥谆谆话语;经常想起邹哥、侯哥、姜哥、战哥间妙语连珠的默契侃谈;经常思念起失联的小光、开河、国涛弟弟还有曹姐、李姐、刘姐和小张妹妹。遗憾的是那时候男女生有交往壁垒,男女生几乎不联系。所以,我们美好青春时光里,她们的故事里没我,我这里也没有关于她们故事。直到近些年同学孩子考大学才有了联络,并逐渐联络到了蓉姐、兰姐、娟姐、丽姐、颖姐、红姐、香姐、俩萍姐、华姐、芝姐、童姐等一大帮姐姐。每当同学相聚,我都感觉就像在亲姐姐身边玩耍一样,可以任性的调皮,很温暖、很温馨。
时光荏苒,寒暑交替。转瞬37年过去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原来妙龄的少女都变成了“奶奶”“姥姥”,就连当年那个用袄袖子擦鼻涕的我也当上爷爷了。大家在沉淀了青春的浮躁;收敛了年轻的张扬后,淡然回归。无不在回首生命和生活的艰难历程时发出感慨: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当年同学情。
我以为社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价值观,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地位,也可以使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但永远改变了那份同学之情,改变不了彼此间那份最幽深记忆。
此时,我们都退休或接近退休,也不用为生活打拼了,休闲下来也到了怀旧的季节,也许都在想昔日的同学你过得还好吗?
说实话,工作伊始,大家都年轻。家庭事业都刚刚起步。都在为自己的事业和新组建的家庭埋头打拼。起先有几位还写信联络,后来渐渐的来往就少了。甚至同在一个县城的也很少来往。这个现状我和们大家都很理解。
庆幸的是我初高中同学和泰康的部分同学还有来往。偶有我们小聚的时候,总会叨念着那些外地失联的同学们。总会翻腾出来一些技校读书趣事。言谈间充满了对那段时光的怀念和对当年同学的思念。
我一直以为生活在千丝万缕牵绊的情感世界里,大多联系都是有一些利益支撑的,一旦支撑缺失,这种关联也就轰然倒塌。所人们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平衡着身边的关系,努力寻找两者之间的支点。我仔细想来,真的只有当年的那份同学情是那么清纯,那么值得依靠。所以我依然深深眷恋着那两年技校生活,心底保存着那些珍贵的友谊。
想当初,我们稚气未脱入校门,相濡以沫学知识,朝夕相处,同窗苦读,学业同长进。我们要学会懂得怎么去珍惜这同学情和以后的日子!不要追问永远到底有多远,我们有缘相识,我们彼此挂念,那个瞬间便是永远。
人生驿途漫长,技校镌刻在我们青春的记忆里!37 个春秋转瞬间已飘忽远去,留给我们的是已不年轻的身影和不再稚气的面庞。在未来的岁月里,愿大家多联系,不在于互相有多少照应,只求能道道平安,听听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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