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所难得者唯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明代袁宏道先生如是说。
园中之趣
古人云:三间茅屋,十里春风,窗里幽兰,窗外修竹,此是何等雅趣!逼仄的城市中,此等茅屋何等奢华!可见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田舍郎都是今天的富家翁,茅草屋都是乡间别墅。还好我的书斋前有弱柳扶风,有桃花临水,斋后林木葱茏,也算是闹中取静一佳处。草地上,胖胖的斑鸠旁若无人地觅食,喜鹊呼啦啦地从林子里窜向空中去了,悬铃木的种子在雨中像一个一个的半角里的句号,画眉黄莺儿的歌却停不下来,麻雀更是把这一个个的小黑点当成五线谱上的四分八分十六分的音符,胡乱地弹唱。园子的中央有一池塘,游弋着绿头鸭高头鹅还有一群红鲤鱼。最喜看两羽追逐嬉戏,如影随形,清波中得无限婉转情致;鱼戏莲叶间,是鱼儿自得其乐,我却要与鱼同乐:以食物将其从池塘的一头诱惑到另一头,看鱼儿列队穿过池塘中间的假山洞,浩荡壮观,所谓鱼贯而入是也。说雅趣有点高古,那是文人的自我欣赏,与自然万物嬉戏,则是一种童趣,童趣不是高山流水,却接着地气般让人快乐。
读书之趣
帘外雨潺潺。最宜与书相伴。
唐诗宋词被压缩在散发着沉香的线装书里,一经打开,变环肥燕瘦,变江山万里,每一首每一阙都立体地伸展开来,莺莺燕燕地吟唱,金戈铁马地呼啸。读着读着,桃花开了,燕子来了,仿佛从书里穿越千年的风雨来到我的窗前。
红袖添香夜读书。夜读之乐,在万籁俱寂,在榻上有烟云气,在墨池笔床时泛花香。红袖未必跟前,却有气息萦绕。翻开精致的画册,读色彩读构图读情怀,亦可舒卷开藏画,任笔墨逸气扑面而来,不觉夜深,月移星沉,西邻的修竹印上了东邻的粉壁,天然一幅图画,此等偶得之乐,亦可遇不可求也!
映雪读史,伴月读子,对美人读佛书,一卷在手,真赏心乐事,任何时都是良辰美景。
作画之趣
作画之趣,如同恋爱。铺纸研墨,如同酝酿一场爱的告白,胸中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何处落墨,一旦落墨,便如行云流水,开了一纸或寥落或安静或晴明或华丽的花。
古云:尤物足以怡人。尤物为何?媚态是已。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故凡美女,总有几分天生丽质,加上眉眼间顾盼生辉的柔媚,才能怡人情动人心不可方物。笔墨之于花鸟,亦无非赋形赋色赋性,当笔下花鸟性情毕现情趣盎然了,满纸活色生香,自然动人心魄。这一场恋爱,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着,有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追求,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销魂。恋爱之曲折情致,在探索在碰撞在交融,在共同寻找一种和谐的表达方式,当作画者将胸臆付诸于笔墨,而笔墨又完美地讲胸臆表达,这种酣畅与满足,便如洞房花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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