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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写作者:火火     日记本: 火火的记录

日期:2004年07月24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283

  你可能从你学医的朋友那儿听说过“四大名捕”(有四门课程及其麻烦,总有大批的
  > >> 同学要补考);听说过带着被子和热水瓶,去教室上通宵的自习;听说过弱小女生为
  > >> 了第二天的《解剖学》考试,独自通宵在解剖楼和一群尸体在一起。
  > >>>> 或许你不相信,或许你会好奇得想念医学院,或许你会害怕得对你学医的同学退避
  > >> 三舍。
  > >>>>
  > >>>> 解剖课
  > >>>> 装满暗黄色福尔马林的大池子里,飘着许多黄褐色的躯体,统一背部朝上,乱糟糟
  > >> 的头发,看不见面部。用棍子捅一捅其中的一个,连带着周围的都会上下震荡着沉沉
  > >> 浮浮。
  > >>>> 不管你蹲在多么臭的厕所里,几分钟之内一定会“不闻其香”而顺畅呼吸,可是,鼻
  > >> 子对福尔马林是没有适应性的,闻久了,还是那么刺鼻,最多能从中分辨出一种深藏
  > >> 着的尸体的气味来。
  > >>>> 其实,用在人体解剖课的尸体本身是没有气味的。那些价值千金的尸体,被小心地
  > >> 做过处理,不会肿胀,不会腐烂,死亡的细胞在福尔马林的呵护中安安静静。
  > >>>> 医学生也是人,不是天生就有面对尸体的勇敢。我们的第一个学期是《系统解剖
  > >> 学》课程,面对的是制作好了的一块块的器官。第一次课的前一个晚上,很多同学都
  > >> 有点惶恐得睡不着。第二天结伴走进解剖课,台上站着的两位老师首先吸引了我们:
  > >> 一位是一具完整的骷髅,我们真正的老师站在和骷髅对等的位置上,眉飞色舞,声情
  > >> 并茂,偶尔长长的教鞭碰到我们的骷髅老师,它也随之摇摆着起舞。
  > >>>> 头几节课学的内容是骨骼,第一次伸手去拿放在标本箱里支离破碎的骨头块还真需
  > >> 要点勇气。狠下心,一闭眼抓住了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异常冰冷或异常光滑的感觉,
  > >> 灰色的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骨头不散发任何气味,只有心在怦怦地跳。第二次,第
  > >> 三次就马上习惯了。好学生照着板砖一样厚重的教科书,仔细察看每一个隆起和凹
  > >> 陷,眼睛凑得贼近,恨不得在平坦的部位也看出波澜;我们这样的“非”好学生们,则
  > >> 在惊异于生物界的造化,蝶骨(头骨中的一块)被我们一致评为最漂亮的骨头,它使
  > >> 世界上一切艺术品黯然失色;而脊柱骨作为戒指戴在手上,比藏饰更加神秘,比牛仔
  > >> 更加凶悍,怪不得老师有言在先:“偷窃骨头,严惩不贷。”
  > >>>> 然后是关节和肌肉,再是内脏和脑。感谢伟大的教科书撰写者,给了我们如此平稳
  > >> 的过渡。期末的时候,我们已经能面对铁灰或暗红的人脑,偷偷地吃携带的早点了。
  > >>>> 第二个学期就是《局部解剖学》,整个学期的安排就是五六个人面对一整具尸体,
  > >> 将它的每个局部解剖出来,看个究竟。
  > >>>> 尸体在地下室的大池子里,要自己去搬。我们乘一架“嘎吱嘎吱”响的古老的电梯到
  > >> 了灯光暗黄暗黄的地下室,面对比盛夏的海滨浴场还要拥挤的福尔马林池子,以“麻
  > >> 木”著称的我们还是发出了惊叹。老师给我们几个耙子,说我们看中了哪个就把它耙拢
  > >> 过来,只是别光耙男的或光耙女的。啧啧,颇像自选市场。
  > >>>> 整个池子开始荡漾,尸体们像正在煮的饺子一样浮浮沉沉,想耙上来一个真不太容
  > >> 易。暗黄的灯光下暗黄的涟漪显得有一丝诡秘,混着尸体气息的福尔马林溅到我们身
  > >> 上,在白大褂上留下淡黄的印子。大家合力把尸体拖到岸上,再将它翻过身来,那一
  > >> 刹那可真恐怖,就像——就像是《午夜凶铃》里的贞子扬起死神般的脸。
  > >>>> 选好了各自的尸体,我们抓住它的四肢,抬着去乘电梯,没想到电梯竟然坏了!可
  > >> 惜不是在晚上,要不然我一定要写出一个关于鬼故事的长篇。于是,一伙人和一伙尸
  > >> 体浩浩荡荡地走出地下室的偏门,准备从教学区和宿舍区交界的林荫小道绕到解剖楼
  > >> 的前门(学校的结构就是有这么奇怪,绝对不是我们想绕道)。一路上碰到三三两两
  > >> 的医学生,眼中有吝啬的惊异,大大打击了我们哗众取宠的虚荣。终于,有几个小姑
  > >> 娘为我们挣了面子,她们是路边小卖部的打工妹,原本站在门口聊天,用好奇的目光
  > >> 打量着远远的我们,我们越走越近的过程中,她们猛然凄厉地尖叫起来,紧接着作鸟
  > >> 兽散了,各自踉踉跄跄躲进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 >>>> 回到教室,给尸体们剪头发,擦澡。头发零乱而枯燥,尸体僵硬僵硬的,我们感觉
  > >> 自己比桑拿浴池搓背小姐还要辛苦。洗刷完毕,每具尸体发得一块上好的布料,据说
  > >> 既防潮又透气,不过后来还是有一具尸体被解剖开的肚子里长出了郁郁葱葱的绿霉。
  > >>>> 老师除了教学之外,对我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尸体贵呀!尸体难买到呀!”我们
  > >> 《局部解剖学》用过的尸体,会被老师仔细地骨肉分离、干燥防腐处理、妥善保存,
  > >> 用于下一届《系统解剖学》的教学。
  > >>>> 我们上解剖课那段时间,铁路上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故,解剖学教研组的老师们连
  > >> 夜出动,跟随“呜呜”的救护车去抢购无人认领的尸体,回来时喜笑颜开,估计是颇有
  > >> 收获。
  > >>>> 我们的最后一节解剖课上,老师用了半个课时的时间动员我们捐献自己(当然是死
  > >> 后的遗体)给解剖教研室,还带来了一叠具有法律效应的合同。有一个女生当场签
  > >> 了,老师兴奋地拍拍她的肩膀,说了一句颇为流行的话:“记得介绍你的家人和朋友
  > >> 来!”
  > >>>>
  > >>>> ========== * * * * * ==========
  > >>>>
  > >>>> 动物
  > >>>> 一直以为动物在医学院的意义只是试验品,后来才知道医学院的老师和学生也是普
  > >> 通人嘛。
  > >>>> 我们用的动物一般是兔子、小猪、小白鼠、狗,通常是在麻醉状态中的它们身上做
  > >> 实验。
  > >>>> 麻醉药的剂量和动物的体重是成正比的。动物房将动物送来后,老师会亲自称它们
  > >> 的体重。
  > >>>> “今天的兔子好肥啊。”有一次老师乐滋滋地自言自语,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感觉。那
  > >> 次试验下课后,我回到寝室才发现实验报告忘记交了,赶紧往实验室跑。路上碰到实
  > >> 验课老师,拎着两只兔子,满脸笑容地朝家属楼走过去。
  > >>>> 我这才知道做过试验的动物还有这么美妙的剩余价值。说实话,我有点嫉妒老师。
  > >>>> 仔细想想,我从来没有听到或看到过有关“学生不能带走实验动物”的有关规定。可
  > >> 能我不是个专心上课的学生吧。
  > >>>> 没过多久,一次研究“休克”的实验,实验对象是几条又肥又壮的狗。
  > >>>> 狗肉火锅,多么鲜美啊!
  > >>>> 我们边做实验,边憧憬着狗肉火锅。有人提议向老师申请将实验动物带回去,多数
  > >> 人觉得一定不会得到批准。可是用狗做实验的机会并不多,如果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 >> 失去的说不定就是所有的机会。
  > >>>> 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就说:“以前有师姐将小白鼠带回宿舍当宠物养,没有被追究过
  > >> 责任,我们干脆也偷偷把狗拿走就是了,反正没有什么明文规定。”
  > >>>> 几年前,一个师姐将几只小白鼠带了回去,养了几个星期后,小白鼠从笼子里跑掉
  > >> 了。那是一栋古老的木板楼,年久失修的木地板破一些窟窿,窟窿连着木板间的空
  > >> 隙,宛如《地道战》中四通八达的地道,无数身长近一尺的大黑鼠住在那里,一到晚
  > >> 上就兴风作浪,三五成群,轰隆隆开过来开过去,吓得夜起上厕所的同学尖叫。小白
  > >> 鼠逃跑后,师姐伤心了好久,她担心小巧可爱的小白鼠遭受壮如牛的“土著”大黑鼠的
  > >> 欺凌,发动了整个寝室的姐妹们寻找,还在楼道里贴上了“寻鼠启事”,上面画着小白
  > >> 鼠的肖像,细细的爪子,红红的眼睛天真无邪。可是,小白鼠再也没有出现过,日子
  > >> 一久,大家都淡忘了。
  > >>>> 过了几年,木板楼的老鼠依然猖獗,但老鼠全都变了种,身材如小白鼠,肤色是灰
  > >> 色的。稍加分析,医学生的常识告诉我们,小白鼠和大黑鼠交配了,新物种小巧的身
  > >> 材显然更适应木板楼里的生存,几年功夫,优胜劣汰就完成了,只剩下小灰鼠一支独
  > >> 秀。
  > >>>> 这件事情人尽皆知,大家一致同意了我的建议。马上,我们为偷走狗制定出了一个
  > >> 详尽的计划。
  > >>>> 一个同学悄悄溜出教室,回宿舍拿来一个平时用来装被子的牛仔大包,将大包藏匿
  > >> 在宽大的夹克里,在教学楼的角落里候着。下课了,两个同学围着老师问问题,组里
  > >> 其他三个人迅速把狗从后门运出去,和拿袋子的同学会合,谨慎而急速地逃离了现
  > >> 场。
  > >>>> 晚上,全班同学会集在学校后门的小饭馆里,每人给了老板五块钱,他负责把实验
  > >> 狗加工成三个香喷喷的狗肉火锅,另附送青菜若干。
  > >>>> 畅快的晚餐!大块的狗肉,大杯的啤酒,对于在学校三月不知肉味的我们,这是天
  > >> 堂般的生活。
  > >>>> 晚上做了很多美梦,早上醒来时还流着口水,多想再作一次狗的实验啊!还没来得
  > >> 及擦干口水,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东窗事发。
  > >>>> 我们本来准备好了一些钻政策法规空子的借口,但据可靠消息说,老师大发雷霆,
  > >> 已经上报到学院,我们清楚地意识到据理力争是不明智的。二十多个人经过一番激烈
  > >> 的讨论,痛苦地决定乖乖地承认错误。我是指使者、主谋加执行过程的中坚力量,竟
  > >> 然有一个男生自告奋勇跳出来,要替我顶罪。
  > >>>> 我感激涕零,真后悔昨天和他抢那块最大的狗肉,还抢赢了。
  > >>>> 六壮士在我的目送下,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走向老
  > >> 师办公室。
  > >>>> 最终处罚如下:写检查,作检讨,每人罚款20元。
  > >>>>
  > >>>>
  > >>>> ========== * * * * * ==========
  > >>>>
  > >>>> 肠镜
  > >>>> 春暖花开,我的“寒冷暴食症”转变成了“温暖暴食症”,当然,这两个名词在医书上
  > >> 都是找不到的,是我为自己的嘴馋找的借口,把责任推卸给天气。
  > >>>> 班上有一个女生看不惯我这样自暴自弃,她认为减肥是女生的责任,凯特摩斯(一
  > >> 个得了厌食症在医院治病时被星探发现的女子,以175cm的身高和不到80磅的体重,成
  > >> 为世界一流名模,是“骨感”风暴的鼻祖)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她的最大梦想天天挂在
  > >> 嘴上:“不生活在非洲,而拥有和非洲难民一样的身材。”
  > >>>> 脂肪含量低于多少就会内分泌失调?低于多少就会终身不孕?这些问题烂熟于凯特摩
  > >> 斯崇拜者的心中,但她减起肥来依然义无反顾,目标远大。
  > >>>> 我们坚持各自的立场,倒是一次肠镜室的经历改变了我们。
  > >>>> 以前听到“肠镜”这个词语,我就会想到“胃镜”,以为也是把光纤从嘴里插进去,后
  > >> 来真正看到“肠镜”,我才恍然大悟,并为自己曾经的想法吐了又吐。
  > >>>> 我们一伙人挤进狭小的肠镜室时,光纤正在一个病人的肚子里。光纤拍摄到的影响
  > >> 及时地传送到屏幕上,看起来就是一场“迷宫游戏”,淡红色的“迷宫”壁,镜头在不断
  > >> 深入。发现突出的瘤状物,镜头旁就会伸出一个钳子,张牙舞爪地拽下一块。偶尔可
  > >> 以看见一团团绿色的东西。
  > >>>> 如果你吃过泻药的话,就会知道那些绿色的东西是什么。吃了泻药后会拉肚子,从
  > >> 固体到半流质,到流质,再到液体,最后液体的颜色会变成淡绿色。
  > >>>> 已近中午,我得肚子本来以饿得咕咕直叫,可现在就算有满汉全席,也激不起我的
  > >> 一点胃酸了。不过,屏幕的情景恶心是恶心了点,但从此,我的“暴食症”的确被这所
  > >> 谓的“恶疗”法治愈了。
  > >>>> 这个病人的肠镜做完了,下一个是女病人,病历卡上写着:“肠功能障碍,原因待
  > >> 查。”病人的头发枯黄,目光呆滞无神,肥肥的病号服就像是挂在衣架上一样,看不见
  > >> 一点起伏。
  > >>>> “躺在床上,把裤子脱了。”护士命令她。女病人缓慢地走到病床前,在腰间摸索了
  > >> 一会儿,蓝白相间的病号裤轻而易举的滑落了下来,露出两条骨瘦如柴的腿。
  > >>>>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两条腿,我的第一反应是“难民”,第二反应是碰了碰站在我身
  > >> 边的凯特摩斯崇拜者,悄悄地说:“嘿,你说这两条腿是不是很像凯特摩斯的?”
  > >>>> 崇拜者瞪了我一眼,恨恨的不说话。从此她成了“暴食者”中的一员。
  > >>>>
  > >>>> ========== * * * * * ==========
  > >>>> 看产
  > >>>> 看产就是看产妇生孩子。
  > >>>> 一个初夏的日子,快下课的时候,老师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有一个产
  > >> 妇要生了!我们来不及吃饭,浩浩荡荡地开往产房。要知道,在我们见习的附属医
  > >> 院,看产几乎都是来剖腹产的,有的因为胎位不正,有的因为怕痛,有的因为要好身
  > >> 材。
  > >>>> 产妇叉开双腿躺在产床上,小腿架在离床面半米高的架子上,我们五男五女十个
  > >> 人,直面产妇叉开的大腿。男生们的眼中都露出神圣而科学的表情,一脸正气凛然,
  > >> 产妇疼得筋疲力尽,也没精神难为情。小孩的头已经到产道口了,助产士扒开产道
  > >> 口,让我们看长着淡黑色毛发的胎儿的头顶。
  > >>>> 产妇的阵痛又来了,一阵高过一阵,叫了起来。护士冲着她喊,“不要叫,把力气用
  > >> 在肚子上。”也许是真不能喊,也许是护士们怕吵,反正产妇立刻闭上嘴不叫了,脸渐
  > >> 渐憋成了猪肝色。助产士看产妇要生了,就准备做一个侧切。中国人以大米为主的饮
  > >> 食结构导致蛋白质纤维短,产道弹性差,所以中国人容易发生难产,产道口破裂就更
  > >> 常见了。产道口破裂一般是纵裂,向后纵裂就会造成肛裂,这意味着产妇下半辈子会
  > >> 大便失禁了。这是医疗事故,助产士和护士都要承担责任。所以,为了双方的利益,
  > >> 平产中都会常规做一个侧切。
  > >>>> 助产士拿起一个巨大的注射器,我当即吓了一跳,针管又粗又长,针头大概有八九
  > >> 厘米长。助产士将针插入产道口一侧,全部插进去之后,注射麻醉药,再抽出来,换
  > >> 个角度再插进去,再注射,反复四五次。整个过程迅速而粗鲁,手法和我们做实验时
  > >> 给猪打针的手法差不多。
  > >>>> 打完麻醉,助产士拿出一个大手术剪,我又要怀疑那是兽医站的工具了。剪刀刃大
  > >> 概有十厘米。助产士把打过麻醉的那一侧提起来,把剪刀架上去。要知道,我们做手
  > >> 术的时候都是先用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同时不断地结扎大的出血点,再分离皮下组织
  > >> 什么的,哪见过这样的,像剪纸剪布一样剪下去!
  > >>>> 我碰了碰站在我旁边的一个男同学,轻声问他:“难道就这样剪开吗?”他一脸的不
  > >> 屑,话还没说完,助产士手上的那把钳子或剪子晃动了一下,我听到一个细碎的咔嚓
  > >> 声,那不同于我的任何一次用剪刀的经历,清脆而沉闷,我的心就像是被猫爪子抓了
  > >> 一下一样。我旁边的那个男生轻声地尖叫了一下。
  > >>>> 月黑风高,我走在无人的街道时,我就会想起来那个声音;好几个狂风大作的夜
  > >> 里,我仿佛听到了那个声音,然后猛地从梦中惊醒;甚至在灯红酒绿,歌声荡漾的酒
  > >> 吧,我也能听得到……
  > >>>> 助产士接着做了一个更夸张的动作,她用剪刀顺着手在缺口上修了一下,就像园艺
  > >> 工人修剪花枝一样,或者像我们小时候玩儿剪纸游戏,一下没剪好,再修一修,可
  > >> 是,那是人肉啊,活人身上的肉,那么厚一块,那么长一刀!
  > >>>> 马上,血哗哗地流下来了,助产士只是拿了两个巨大的棉球按住那个大大的V型缺口
  > >> 的两条边,再没有实施任何止血措施。这时候,我们老师的声音如同编演过的旁白一
  > >> 样传过来:“大家刚刚看到了一个侧切,侧切是一种常规操作。有时候产妇的子宫收缩
  > >> 得很猛烈,来不及麻醉,也可以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直接剪……”老师的脸温文尔雅。
  > >>>> 一会儿工夫,胎儿的头出来了,剩下的小小身子,像是握在手中的一条小鱼一样,
  > >> 嗤溜一下就滑出来了。当我看到胎儿的脸时,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一张脸吗?倒像是
  > >> 有几条皱纹的肚皮。护士接过婴儿,再那张脸上抹了几抹,那些褶皱就被揉开了一
  > >> 样,各归各位,成了五官,还很标准。
  > >>>> 那是个小男孩。护士用吸管把婴儿口腔和鼻腔里的羊水吸了出来,用纱布把新生儿
  > >> 身上的羊水,鲜血和粪便(粪便也是母亲的,产妇生产时太用力,把大便也拉下来
  > >> 了)擦干净之后,用布包好,放在母亲床头的保温台上。
  > >>>> 母亲的头发是湿的,脸上还有泪痕,脸上的猪肝色已经褪成了粉红色。她扭头看着
  > >> 自己的孩子,满脸的疲倦,满脸的幸福,满脸的温柔,还有那么一点沧桑。
  > >>>> 这时,几个护士想起了孩子的爸爸,问要不要抱给他爸爸看,产妇点点头。我和另
  > >> 外两个女生早早地跑到产房门口,满心期待着一个喜极而泣的父亲。等在产房门口是
  > >> 产妇的丈夫和婆婆。丈夫接过儿子,看那张小脸。而我一直盯着丈夫的那张脸,多么
  > >> 希望他是幸福到极致而什么表情都有,或者是高兴到极致而呆若木鸡。然而,丈夫只
  > >> 是自如地淡淡笑着。婆婆在旁边絮絮叨叨:“眼睛像你,鼻子也像你,看那小嘴,多像
  > >> 你啊…….”
  > >>>> 说真的,我很失望,还有点伤心。我不死心,对那个新爸爸说:“小孩的妈妈好辛苦
  > >> 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给,我的白大褂,帽子和口罩都借给你,你进去看看她吧。”
  > >> 新爸爸风度翩翩:“谢谢你,不用了,我就是这医院的医生,我进去也用不着你的衣
  > >> 服。”
  > >>>> 真不知道是天下的男的都冷血,还是天下的男医生都冷血!
  > >>>> 我们回到产房时,胎盘还没有下来,十二点四十,助产士可能是饿了,显得很不耐
  > >> 烦,她握着剩下的半根脐带,隔一会儿拽一拽,一边念叨着:“怎么还不下来?”
  > >>>> 我们看了那小孩子好一会儿,老师让我们都回去,不要影响了产妇的休息。我们走
  > >> 的时候胎盘已经下来了,助产士和一个护士拿着镊子和针线,准备缝那个V型的侧切
  > >> 口。护士说:“忍着点,会有点疼的。”
  > >>>>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沉闷的气氛很别扭。我全身的衣服,
  > >> 从衬衣,牛仔裤到外面的白大褂,被汗水浸了个透湿,粘在身上难受得要命。我都不
  > >> 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那间有空调的产房里流了这么多的汗。右前臂隐隐地痛,我挽起
  > >> 袖子一看,大大的一块被掐红了,还有些发青,可能是站在旁边的一个人过于紧张掐
  > >> 的,弄不好是我自己掐的也不一定。
  > >>>> 终于有人说话了,一个女生大声宣布要做Dink(doubleincomeandnokids)一族,一石
  > >> 激起千层浪,女生们纷纷表示相同的决心,包括我们一直认为全班最有潜力成为贤妻
  > >> 良母的那位。男生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有一个人开口:“你们看那小男孩多可爱啊,
  > >> 我老婆要是给我生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我一定送她一栋别墅,一辆宝马。”另一个男
  > >> 生推了他一把:“你小子还真不知足,我老婆只要愿意生,我就送!”
  > >>>> 我偷偷的想:就算是有房子有车子我也不愿意。
  > >>>> 回到宿舍我已经累得不行,换下一身的湿衣服,想打电话给妈妈,但怕吵了她的午
  > >> 睡。遂打起精神,顶着正午的太阳,去校门口的邮局EMS了一束康乃馨。
  > >>>>
  > >>>> ========== * * * * * ==========
  > >>>>
  > >>>> 洁癖
  > >>>> 白墙,白地,白床,白衣服,白帽子,白口罩……大多数人心目中,医生和白色总是
  > >> 联系在一起的。医生的第一个职业病就是“洁癖”。
  > >>>> 洗手,不停地洗手,永远地洗手。如果你不认识一个医生,就不要吹嘘自己洗手洗
  > >> 得很干净。医生的手,没有长的指甲,没有汗毛,苍白而黯淡。医生的洗手,是神经
  > >> 质的。
  > >>>> 我统计过,医学生至少花了15个课时学习洗手,如果算上演习和实践,15这个数字
  > >> 要用月做单位。
  > >>>> 第一步,用肥皂洗,同时用小刷子仔细地刷,皮肤褶皱尤其不能放过,三遍;
  > >>>> 第二步,用碘酒擦,三遍,完成后都忘了自己是哪种颜色的人种了;
  > >>>> 第三步,涂满酒精。三遍。
  > >>>> 以上这些文字在教科书中被扩充成了16开本的整整四页。
  > >>>> 不要以为学洗手像在大学学政治,考一门丢一门,随时间的推移,洗手的风气会愈
  > >> 演愈烈,洗手不但保护病人,同时也保护自己。可是,依然有人因为洗手不彻底而害
  > >> 人害己。且不提什么非典和爱滋;也不提什么去消化科走了一趟,害得全家上上下下
  > >> 拉肚子;更不提什么伤口不愈,疹子不断。就说我一个好事的同学,她非要去帮助产
  > >> 士的忙,完了之后没有好好洗手,结果得了乙肝,因为她接触到了产妇的血,而产妇
  > >> 是个隐性乙肝患者。
  > >>>> 有一个准则是:碰了任何东西的手都要被重新洗一次。于是,医学生总遇到一个棘
  > >> 手的问题,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洗手,怎么关水龙头呢?关水龙头的时候,手又被水龙
  > >> 头弄脏了;打开水龙头,再洗一次,可龙头总是要关的……这个问题比“鸡生蛋,蛋生
  > >> 鸡”还要费脑细胞。下次你遇到一个让水龙头流泪,浪费宝贵的水资源的人,请不要急
  > >> 着下结论,说不定他是被这个问题折磨得晕头转向了,没留神就犯下了这破坏环境的
  > >> 罪行。
  > >>>> 顺便提一句,医院里的水龙头都是用脚或者手肘来关的。
  > >>>> 洁癖的表现不只在洗手上。除了一般洁癖病人有的症状,医生们通常还会有以下毛
  > >> 病:用棉签摁电梯按钮;除了鞋底哪儿都不碰病房里的任何东西;不管谈论多么隐私
  > >> 的问题也要离人两米半以上;习惯了被别人抓痒——在手术室等地方,自己抓痒是不被
  > >> 允许的。
  > >>>>
  
2004年07月24日12:07 [补记]
    忘了写出处,是我弟的一个小MM同学的大作,有意思.

完成时间:2004.07.24 12: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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