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寒假很短,还没等到正月十五我就要返回学校去。临走的前一天母亲偷偷的哭了。我暗暗的笑她,哭啥,六月就回来了。
火车票已定好是第二天早晨的。母亲问我要了车票仔细的看了好久,什么话也没有说。
那一天,母亲总在我眼前晃悠。一会来替我叠叠衣服,一会打开我的箱子看看,问我东西有没有带齐。转了几遍后我就不耐烦了,“妈,你没事转悠啥啊,眼都花了。”母亲先是一愣,立马脸上有堆满笑容吞吞吐吐的说“静,你想吃点啥,妈给你做。”“我不想吃啥,你就别忙活了。”想到母亲平时的操劳,再加上我嫌麻烦于是拒绝了母亲的提议。“那,那,我给你炒点花生米带上,等到了学校吃着还香着呢。”“哎呀,妈,我带它干嘛。”都什么年代了还给我抄花生米带上,到了学校多那个呀。我坚决不要。母亲便也没有说话一个人转身轻轻离去。
那晚我睡得很早,半夜被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我满怀气愤地冲进厨房。母亲开着厨房里间的小灯,光线弱的只能看清楚锅,她在忙着翻炒着什么,淡淡的油味混合着清香瞬间向我扑来。母亲还穿着秋裤,上身就披着袄。她不停地移动着双脚, 手一刻不停地在翻着锅铲,锅里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声。我站在母亲的身后,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夜的黑暗里,张开的嘴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静静的站着,看着,我怕惊扰了母亲,如同她怕惊扰到我们一样。
母亲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依然兴奋的小心翼翼的翻炒着。我似乎看见挂在她嘴角的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仿佛印着我开心的笑脸。
我静静地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我怕一松开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就会瞬间释放出来。厨房的声响还在继续,每一声都撞击我的心灵。
第二天一早起来,果然在桌子上发现了昨晚在锅里翻滚着的东西,满满一碗,而且都已去了皮。母亲迎面走来,我偷偷看她充满红血丝的双眼,那双往日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知从何时起悄悄地干枯了暗淡了。“静,妈妈炒了花生米,都炒好了,去了皮的,你带上,咱自己吃。”我转头再看看那满满一碗的花生米,又回头看看母亲,她满眼的期待和深藏在这期待背后的点点惭愧在一瞬间印刻在我的脑中。我相信,母亲那时的眼神,那时的微笑我一辈子都会记得。“是啊,得带上。”那满满一碗哪里还是花生米呢,那是满满地爱啊。可是这满满的爱我又怎能忍心独自消受呢?半天我又哽咽着添了一句“装一半吧,给家里也留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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