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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在桌面上的牌

写作者:胡杨林边的看客     日记本: 幸福依然在路上

日期:2011年08月16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617

  *荣格:
  
  我一开始就告诉过大家,我不准备对别人持批评态度。我只想把我本人的观点介绍给各位,说明我是怎样看待心理事实的;我还以为,在你们听完了我的讲演以后,你们自己对这些问题就能作出决断,并决定自己对弗洛伊德的理论相信多少,对阿德勒的、对我的或另外什么人的理论又相信多少。如果你们要我阐明与弗洛伊德的联系问题,我很愿意这样做。我是完全把弗氏理论作为自己的起点的。我甚至被看做是他最好的门徒。我本来一直完全赞同他,但后来我产生了这样一个看法,即认为某些东西是象征性的。弗洛伊德不同意这种观点,他把他的方法与理论等同起来。那是不可能的。你不能把一种方法与科学等同起来。我告诉他,鉴于这些缘故,我不再能继续出版《年鉴》,于是我就退出了。
  但是我完全知道弗洛伊德的功绩,决不会企图抹煞这些功绩。我知道弗氏的观点有许多笃信者,而且我猜想这些人恰恰具有弗氏描述的那种心理状态。阿德勒的看法与弗氏的完全不同,也有一批追随者,我也相信那些人都有阿氏所描述的心态。我也有崇拜者——当然没有弗氏那么多,可能这些人也有我说的那种心理。我以为,我主观上的坦白是对心理学的贡献。以我自己的方式对待心理事实,这是我个人的心理学,我个人的浅见。我承认我是以某种方式看待事物的。但我也期望弗氏与阿氏这样做,承认他们有他们的观点是他们自己的主观思想。只要我们承认自己的个人偏见,我们实际上就在为客观心理学做贡献。我们免不了带上先辈人遗留给我们的偏见:我们的祖先就有以某种方式看事物的,所以我们本能地具有某种观点。如果我看待事物不是以我的本能告诉我的那种方式,我一定患有神经症。那样就会象原始人说的,我的本能之“蛇”就要起而反对我。弗洛伊德说某些话的时候,我的“蛇”不同意那些观点。我走我的“蛇”所指出的路线,因为那于我有益。当然,对某些病人,我只能运用弗氏的分析方式,深入到弗氏正确描述过的细节之中。而另外一些病例又迫使我运用阿德勒的观点,因为那些病人有权力情结。善于顺应的人,成功的人更倾向于弗氏所揭示的心理,因为那种情形中的人寻求欲望的满足,而无成功可言的人没有时间去考虑欲望。他只有一个欲望——取胜,所以他有阿德勒所说的心态,因为,总是屈居次位者才会产生权力情结。
  我没有这种意义上的权力情结。因为我还算得到了成功,而且我几乎能在各方面使自己顺应环境。假如整个世界都不赞同我,那对我也毫无关系。我在瑞士有一个很不错的安身之地,可以自我欣赏;假如没有人欣赏我的书,我自己欣赏它们。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呆在我的图书馆里更好;如果我在我的书中有所创见,那就妙不可言了。我不能说我有弗氏的那种心态,因为我从没有欲望上的麻烦。我幼时住在乡下,在大自然中怡然自得,对弗氏所说的本性和非本性的东西毫无兴趣;他的乱伦情结这类断言只使我觉得枯燥乏味。我确切知道的只是,只要我所说或相信的东西不是出于我自己内心,我就会使自己变得神经质。我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有人赞同,我很高兴;如果无人赞同,我无所谓。我既不依附阿德勒的观点,也不与弗洛伊德同唱一曲。我只赞同荣格式的表白,因为即使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与我观点相同,我也要我行我素。我唯一希望的是,能告诉大家一些有趣的思想,让你们知道我是怎样对待事物的。
  看匠人干活而在我是一件有趣的事。他的技巧赋予工艺以极大的魅力。精神疗法是一种技巧,处理问题时我有我个人的方法,这种方法并无特别之处。这不是说我自认为绝对正确。在心理学问题上没有人能绝对正确。绝不要忘记,在心理学上,你用以判断和观察精神的手段本身也是一种精神。你听说过铁锤敲打自己吗?在心理学上,观察者也是被观察者。精神不仅是这门科学的客体,也是它的主体。所以,你们可以看到,这真是一种恶性循环,我们得谨慎从事才好。我们在心理学上所能期待的最好的东西,是每个人把个人自己的牌摊到桌面上而且承认:“我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处理事情的;这是我的观点。”然后我们才能够相互交换意见。
  我常常与弗洛伊德和阿德勒交换意见。我的学生写了三本书,他们力图勾勒出三种观点的梗概。你们还从未听说对方也这样做过。这也许是我们瑞士人的脾性。我们气量宏大,想把事物平等地放在一起观察。从我个人的观点看,最好是这样说:很明显,有成千的人具有弗氏所言的心理,也有成千的人具有阿氏所言的心理。有的寻求欲望的满足,有的追求权力的实现,当然也有人想看到世界的本来面目,不把观念强加到事物身上,我们不想改变什么。世界这个样已经是很好了。
  有许多不同的心理学并存。美国某大学从1934、1935年始每年都有一卷心理学著作问世。心理学领域早已混沌不堪,所以我们不要对心理学理论太认真了。心理学不是一种宗教信条,而是一种观点,只要我们对之抱以充满人情味的态度,就不难做到相互理解。我承认,有些人有性方面的麻烦,有的人又有别的问题。我自己主要是有一些别的问题。你们现在该明白,我是怎样在看待事物了。我的问题是:与以往历史的怪兽搏斗,与数个世纪的蛇搏斗,卸下人类心灵上的重负,探讨基督教问题。假如我一无所知,事情就真正简单了;但我所知甚多,不仅因为我的祖先,也因为自己受过的教育。别的人才不会为这类问题操心呢,他们不关心基督教加于我们的历史负担。但有人关心现在与过去、现在与将来之间伟大战斗。它是人类一个重大的问题。某些人创造历史,而某些人则在市郊修起小别墅。仅仅说墨索里尼有权力情结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卷入政治之中,这决定了他的生与死。世界大得很,没有任何一种理论能够解释一切。
  在弗洛伊德看来,无意识主要是受压抑的事物的贮存器。他是从育儿所的一个角落来看待无意识的;而我认为无意识是一个巨大的历史仓库,尽管它也包含着“育儿所”,但比起广阔的历史范围,这一角落是太小了。我从孩提时代起感兴趣的,不是这狭小的“育儿所”,而是巨大的历史领域。我很乐观的是,象我这样看待无意识的还有许多人。我原以为没有人象我这样,我害怕自己过于妄自尊大。随后,我发现很多人与我观点一致,我便感到满意,因为我觉得自己也许代表着一小部分人,我的理论或多或少能恰当地描述他们的基本心理现象,而且在对他们进行分析研究时,弗氏的或阿氏的观点都不能说明他们,但我的却能够。有人已经对我的这种天真加以责怪。我还不清楚病人的状况时,就给他弗氏或阿氏的书,说:“你自己决定吧”,这样做当然是希望能找到正确的路。有时我们会走偏了方向。一般说来,凡达到了某种程度的成熟、有哲学头脑、事业上颇有成就而且不带神经质的人,都会赞同我的观点。但你们不要根据我在这儿讲的话就得出结论,以为我总是把牌摊在桌子上,给病人讲我在这儿讲的话。由于时间关系,我不能在这里做详尽的解释。但少数病人想知道很多,当他们找到了扩大眼界的方向时,会感激不尽。
  弗洛伊德将无意识的某一部分称作伊德,这一点我和他各持不同意见。为什么使用伊德这么一个可笑的名称?它就是无意识,是我们还不认识的事物。当然,不同的气质产生不同的观点。我无论怎样也不可能对那些关于性的问题发生浓厚兴趣。性的麻烦的确存在,某些人的性生活是神经症性质的,你只好反复对他们唠叨性的问题,直到他们感到厌烦为止,而你也就摆脱这种无聊的事了。自然,以我的脾性,我只希望能尽快解释完这方面的问题。性问题是一个神经官能的问题,没有哪一个头脑正常的人会把它挂在嘴上。反复纠缠这个问题倒反而是不自然的,原始人对性是缄口不语的。要暗示性交,他们只用一个字,那个字等于“别出声”。性方面的东西对他们是禁忌,正象对我们这些现代的自然正常的人一样。但有禁忌的事情或地方常常也是人们各种心理投射的贮存器。这样,真正存在的问题往往在别处。许多人庸人自扰,把性问题复杂化,而他们实际上的问题完全与性毫不相干。
  曾经有一个患强制性神经症的年轻人来求治与我。他写了一份长约一百四十页的报告中所做的分析完全用的是弗洛伊德的观点。根据弗氏的学说,这是一份完美的论文,可以刊登在弗派的学术杂志上。这个病人说:“你可否看一看以后告诉我,为什么尽管我作了如此全面的精神分析还是没有治好?”我说:“你看,我也搞不懂。根据那一切理论原则,你是应该被治愈的,但你说你没有,我只得相信你的确未被治愈。”他又对我说:“既然我完全清楚我所患的神经症的机制,为什么病不见得好呢?”我说:“我不能批评你的理论。你把全部问题都表述得头头是道,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也许我这个问题提得很蠢,你没有提说你的籍贯和父母。你说你上一个冬天是在法国尼斯海滨度过的,夏天又是在圣•摩里兹消磨的。你父母的这种选择你不介意吧?”“我根本无所谓。”“你生意兴旺、赚钱不少吧?”“不,我根本没有挣到什么钱。”“那你是从叔父那儿继承了一大笔财产了?”“不是。”“那么你的钱从哪里来?”“我有一个朋友,我们之间做好了安排,由这位朋友给我钱花。”“那一定是位了不起的朋友。”“是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岁数比他大得多,已经三十六岁了,是一个收入微薄的小学教员。这个老处女爱上了二十八岁的小伙子。她自己节衣缩食好省下钱来让他在尼斯海滨度冬,在圣•摩里兹消夏。我说,“你还是问问你为什么那样坏吧!”他回答:“嘿,你那是道德说教,不是科学分析。”我说:“你腰包中的钱是被你欺骗的女人的钱。”他说,“不,我们达成协议的,我和他认认真真地商量过,我用钱是理所当然的。”我告诉他:“你在欺骗你自己,说这不是她的钱。但你却吃她用她,这是不道德的。那就是你害强制性神经症的原因。这是对你不道德行为的补偿和惩罚。”诚然,这是一种非科学的观点,但我确信他害神经症是罪有应得,如果他继续这种恶劣行径,这种毛病还要陪伴他到死。
  
  *听众:这一点在那个病人的分析中没有谈到吗?
  
  *荣格:
  他当即神气十足地走了,我看得出他想些什么:“这荣格教授只是个道德家,不是科学家。患上别的任何人都会被我这个有趣的病例吸引住,而不会像他这样只是寻找简单的东西。”他后来终于犯了罪:为了花天酒地不惜盗窃了一个诚实女人的终生存款。这个人只应该关监,他的神经症给他找到了归宿。
  
  ——摘自《分析心理学的理论与实践 》
  

完成时间:2011.08.16 18: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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