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为这首歌导演一段Flash:
第一幕
(特写)在摇摆的杂草中自行车的轮子不停转动。(镜头上移,侧面)自行车后座上安了一个小小的儿童木藤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约莫4岁,扎着两条牛角辫的小女孩。圆圆粉粉的稚嫩的脸蛋,大而闪亮的眼睛,正低头抚弄着怀里的布娃娃。她那乌黑细柔的刘海在风中一起一伏,节奏轻和。小女孩的脸在飘拂的白衬衫的一角后面时隐时现。(镜头后移,刚好把两个人的侧面上半身纳入镜头中)自行车车鞍上坐着一个30来岁留短发的男子。他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有力的双手紧紧握住车把。洁白的长袖衬衫没扣扣子,敞开的胸怀隐约可见健硕的肌肤。而衬衫在风中如翅膀张开,衣角轻轻拂动。(镜头再往左移,放大,对男子的头脸部特写,再从耳畔绕到脑后定住)男子的背影往前移,背后是小小的女孩的背影。自行车载着两个人在绿油油的山坡上向前驶去。沿着一条蜿蜒在山坡的上的小路,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小路通向的远方是个小小的村落,有炊烟袅袅升起,融入蔚蓝澄洁的天空中……
本来还应有第二、三、四幕,更多的场景,记录女孩子成长的历程,包括小学时父亲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天天如一的接送,初中时有了自己单车的女孩的叛逆、父女的矛盾、父亲的包容,高中时父亲骑单车为寄宿的女儿送汤送衣服送钱,大学时女孩遭反对的初恋,无果而终而受尽委屈时在单车上伏在父亲的背上哭泣、真正结婚时父亲骑着单车去参加的婚礼。女孩一日日长大,父亲一日日来去,只有自行车的轮子依旧转动着……
多Out的剧情啊!写下去也无多大意义了。只是,认真想想,不正是这些简单的不变的情节中,在自行车不停转动的轮子里,蕴藏了深沉永恒的父爱吗?
我的父亲也有一辆单车,很旧很旧的“老爷车”。骑车时,车链摩挲着链盖发出“叮铃铃……叮铃铃……” 的声音,节奏平稳,仿若一首亘古不变的歌。
这辈子,没有离开过这首歌。
3岁或者4岁的某一天,父亲要带我去一个朋友家。那时我们在台山的根才刚刚扎稳,而父亲的这个本地朋友的帮助起了极大的作用。上门拜访是为了联络感情,也是为了答谢他的恩德。那天,两个哥哥还没有放学。母亲为我洗净脚,穿上一双粉红色的新塑胶凉鞋,然后把我放在车前梁上的黄色小木藤椅里。随着“叮铃铃”的音乐,我们出发了。具体以后发生了什么,就没有很深的印象了。据说我在别人家里尿裤子了。
那时我父母亲对我和哥哥们是很平等的,基本上吃的玩的都是平分的,功过赏罚都比较严明。在这样的制度下,当时年龄最小的我明显处于最弱地位。那次出行,却让我体会到父母亲对我的照顾。
上幼儿园的第一天,父亲专程载我去学校。那是父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专程送我上学——仅仅为了送我上学而送我上学。那时长大了一点,小木藤椅从车前梁被换到了车后座上。怎样去到学校的,父亲怎样离开学校的,已经忘了,只记得那阵“叮铃铃”,依旧动听。那天放学,我就跟着哥哥走路回家,从此只用两天腿往返于学校和家中,风雨不改。
小学二年级,因耳根旁边长了个小小粉瘤,须动手术割除。父亲的单车把我送到到处白晃晃,弥漫着浓浓酒精味的市人民医院,又在接近放学之时把我送回学校----父亲从不让我缺半堂课,除非我已经病得亲不了床了。还记得那天下午,阳光散散漫漫的,在教学楼前的校道上投下树木斑驳的阴影。我在校门口下了车。正在值日的同学注意到我,向我投来钦羡的目光——不用上课,又有专人接送,幸福哉!----那大概也是我看那些每天有父母接送的孩子的眼神吧!那是,很少有家长有空来接自己的孩子的——毕竟要工作的。能来接孩子的,孩子必定很受宠爱。那一刻,我身上也流露出这样一种自豪感----我的爸爸也会送我来上学。虽然只有自己知道,只不过是因为我病了必须去医院而已。
一天,我突然发烧了,头晕,呕吐。晚饭后,父亲从车棚里推出那辆单车。车上的藤椅早已经被撤去了,只在后座上垫上了一些报纸。混沌之中母亲把我扶上后座,然后父亲就蹬着车子出发了。
那晚,月光特别明亮。出了家门,我们就融进了月光里。皎洁的月光撒满这个世界。远处的山林,近处的树木庄稼,菜田阡陌,鱼塘水沟,都沐浴在浓郁的净白中。白月光中的世界,是那样安静和纯粹——安静得只剩下“叮铃铃……叮铃铃”的一串串音响与蟋蟀的唧唧声相和着,纯粹到只有月光,单车,爸爸,和我。我轻轻伏在爸爸的背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单车经过茶场了,我知道,那段路特别崎岖,爸爸骑得特别慢,也特别稳,他绕过尽可能多的石头,使车子虽无可避免地抖动,但幅度很小,已是最小。单车正在老李村前的小路上行驶,我知道,我听讲狗吠了,还有旁边小河的流水声。车已驶出大马路,我知道,我听见车辆的汽笛了,我感受到车灯的光线透过我单薄的眼皮一闪一闪。一路上,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语言。我偶尔咳嗽几声,爸爸柔声问我是不是喉咙不舒服了,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我感觉头很沉,只勉强应了他。伍医生给我打了针,开了药,我们又融入了月光雕塑的世界。
世界依旧安静。月光依旧雪白。单车依旧“叮铃铃”地唱……
后来,哥哥长大了,哥哥也有自己的自行车了,我病了就坐哥哥的车去诊所。
再后来,我也长大了,可以骑自己的车去诊所了。
爸爸的单车已长满斑斑铁锈,轮胎换了几次,车座也更新了。它却还是父亲的坐骑,与父亲一起出入风波里。
直到高二,我又一次坐上父亲的单车去上学。那时,母亲因病住院。哥哥们都在其他城市上大学,只有父亲在家。周末我乘公车回家,周日下午就要返校。爸爸要去医院照顾妈妈,于是又一次“顺路”搭我去学校。
好些年没有坐父亲的单车了。才留意到车后座垫了一块木板,上面又铺了蛇皮袋,坐上去挺舒服。只是后面有点塌下去,要尽量靠前才坐的稳。单车又出发了,沿着那段熟悉的道路。我坐在父亲的背后,看着山村树木和路人慢慢往后倒退。
还是一样的路,还是那辆车,车上的,还是同样的人。只是,这些年,小路变大了,树苗长成葱茏大树。村前的山岭变成了厂房,小河的水变得浑浊。父亲的车行驶得更加慢悠悠——年近半百,每天早出晚归的辛劳,岁月的风霜虽压不倒父亲强健的体魄,却消磨了他的锐气。才发现,父亲的背有点弯了,父亲的体型有点胖了,父亲的头发开始白了,父亲骑车有点力不从心了。才发现,我已18岁了,高了,重了,坐在父亲的单车上已有很大的分量。只是“叮铃铃……叮铃铃……”的节奏有条不紊,平稳得前行。
,一个胖胖的,满脸慈祥的中年男人骑着一辆老式旧单车,搭着一个穿蓝校服的短发女孩,穿梭于繁华的大街。他的手臂那么有力,无论面对什么,都一直不慌乱,从来不紧张,拥挤的人群,突然停下的汽车,闪烁的红绿灯,他一一平稳绕过。
今年秋初,父亲送我去车站乘车去大学。
“叮铃铃……叮铃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