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菊花,分明一个模样。插着标签的盆花,开到极妍,没有悬念,没有余韵。
我怀念故园篱落边斜倚暮云的菊,我怀念河岸山坡上纵横恣肆的菊,我怀念诗歌里清冷的香,我怀念水墨间奇崛的魂。
遥叩东篱菊,是谁在九月的清霜下采你的暗香,盈盈地插满头,风满袖?是谁让山间的露滴调和陈年的美酒,研成墨,化作诗?是谁推开南窗,把山岚松涛晕染铺排,月朦胧,鸟朦胧?那枚踮着脚尖的月亮,遥遥地在树梢招摇,因为谁的凝望,跃上料峭的山顶,落实成一方清癯的印章?
遥叩东篱菊,把酒黄昏后的日子,和谁共赏暗暗淡淡紫,融融恰恰黄?花气微醒,秋心寥落时,谁的笛声飞在寒波之上?西窗纱薄,摇曳的灯影摇曳的清香,爆裂的烛芯与谁共剪?谁在阶前栽下的你?谁的目光亘古不变如庭下的太湖石,泠泠透透从从容容。
遥叩东篱菊,载酒而行的歌者,可曾醉卧你的怀中,用灿灿的诗句照亮你黑夜的孤独?呼朋唤友的豪客,可曾推杯换盏时敬你一盅,晨光可曾消了你酡红的晕,微醺的醉?落魄伤怀时,你是谁的慰藉,把秋的暖意融入谁的胸怀?把你的花影重叠在谁的裙裾?
遥叩东篱菊,蟹肥膏黄,良辰美景时,你装点了谁的年少轻狂?铺垫了谁的志得意满?沙场征战的硝烟中,你是哪位将军心中的故园?是哪位女子梦里的楼兰?三径就荒,你和谁一起迎接迷途知返的主人,点缀归隐者南窗寄傲的意境?
遥叩东篱菊,可曾在失意的秋风中埋怨蜂蝶的冷淡?可曾在夏日的艳阳下羡慕蔷薇的张狂?可曾在恼人的春困中笑过秋千的寂寞?可曾抱着一团香气融化冬的严寒?东篱是你的舞台,你演绎着画意,诗人演绎着你,你可知道,你疏疏淡淡走过的踪影,完美了四季。
遥叩东篱菊,东篱何在?于文字间营造我的东篱,散落的诗情画意是我的东篱菊花,且让我设酒弹琴,与你共此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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