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记得很清楚,每一年杏花开的最盛的时候 ,都会有一场风,而风过时,那杏花便纷纷而落,飘零如雨。
一片,两片……那点点莹白,令人心碎的粘在那湿乎乎的泥土里,让人心动,让人心疼……
今年还会这样么?
看着满树鼓起的淡粉的花苞,云的思绪缓缓的飘摇……刚结婚时,这杏树就是那么粗了,一年年,花开花谢,杏子由青变黄,可是云从来没注意过地上的点点碎痕,,她看到的是满树的花团锦簇,蜂蝶轻舞,嗅到的是阵阵暗香,沁入心腹……
她爱这棵树。曾在杏花怒放的时节,把她娇若杏花的小女儿放在这杏树的树杈上,用借来的傻瓜相机捕捉到了一个又一个已融入流光的贴图……看着女儿的小小小的帽子,小小的衣服,嫩嫩的笑容,她的心就会微微一动……照片背后,是她的老房子,那低矮的房檐,古旧的门窗,也让她有一份深深的感动。
她爱这棵树。风里雨里,酷暑严寒,它就那样默默的立在那里 ,黑黢黢的树皮,绽裂着一道道深深的沟痕,仿佛老人家装满智慧的皱纹;婆娑的叶子,搂着渐渐长成的果子,欢快的舞着。果子从黄豆粒儿大小就可以吃,一直吃到像鸡蛋那么大,由青绿吃到金黄。最难忘的是公公生病那一年,在她捉襟见肘的时候 ,她收了满树的杏子,带到了城里,换回了公公半个月的药费,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呢。
……
不知不觉中,这杏树陪着她走过了十二年——她的年轻的十二年!她的艰辛的十二年!
2003年,家里翻盖房子。爱人说,这杏树正好在路上,车辆进出费劲,还是砍了吧!
她默默的看着那杏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阵的难舍:我来时它就在,还是别砍了!另开一条路吧!老房子扒掉了,我们就只剩下这棵杏树了!
爱人默默的点点头。
那一年,这杏树的花开的特别的盛!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的粉雪!那杏子结的特别多,长得特别大!盖房子的师傅们一个个交口赞着这杏的口味,云的心理更别提多美了!
房子盖好了,工作安稳了,工资长多了,孩子长大了,日子舒心了,再看看那束洁白的花,那树金黄的杏,云心里满满的,流动着一份份的满足和温馨……
本该就这样的永远的不知不觉的过下去!可是,云却在一个凄冷的午后,突然发现了那满地碎痕!她的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她的哀伤,一下子击碎了她曾经的幸福感!
我的年轻不在了,我的美丽不在了,我的热情枯萎了,我的感情消失了……云的泪,就那么一滴一滴的滚着!阴蒙蒙的天空,渐起的冷风,零星的雨……
我再也走不动了!云就这样将自己深深的陷了下去------陷在了一份凄然又无助的心绪中……
第二天一大早,云懒懒得起来。推开窗子,她看见满树杏花已残,只剩下了一个个红红的花萼,托着一枚枚小小的果儿……地上,一层洁白的花瓣,莹莹如雪。
云怅然。挽起头发,起床,收拾,上班。一如既往的笑,浅浅的挂在嘴角。没有一个人知道,昨晚,云的心里,曾汹涌着万顷波涛……
从那一天起,云知道,其实,每一年杏花最盛的时候,都有一场风雨,花随风在雨中飘零,也纷纷如雨……只是云一直也没明白:为什么在那一年之前,她竟从来也没有过那样的悲戚……
今年还会么?云的心里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那被刺痛的感觉!
麻木的时候,疼痛的感觉也是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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