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嫂子来定州进货,我把给爹娘买的棉衣送来让他们捎回去。嫂子说:“前几日咱娘血压高了,输了好几天液。”我的心一沉:父亲在几年前查出了高血压一直吃着药,母亲身体虽不是很健壮,却一直没什么大病,怎么突然就血压高了呢?嫂子还在详细描述着母亲发病的情景,我只想着哪天再回去一趟。
一个月前刚回了家,看到父母亲身体都好,所以这次买了棉衣只让哥嫂捎回去而没亲自送回去。可是听到母亲的状况,我又起了迫切回家的念头。
“爹娘都上岁数了,天又冷,就让他们别去赶集了。”我对嫂子说。“嗐!你不知道,咱爹前日个还跟俺们说要买个带蓬的车哩!”嫂子急忙说,“他说,我把钱给你们,你们负责把车给我买回来!”“天冷了就不要干了,怎么还要买车?他都忘了自个儿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吗?”我生了父亲的气,音调也提高了。“我和你哥都没同意,可咱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的,父亲的脾气我是知道的。
我的父母亲在黄土地里劳作了半辈子,在他们最小的孩子(我)也成家立业之后,又做起了小买卖--卖菜。一开始小打小闹,我也没在意,老人们有个事儿干也不错。直到后来,父亲要买三轮小货车,听说是机动车,我立刻反对。其实全家人都反对,但父亲谁的劝告也不听。他们就寄希望于我--因为我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又离家最远,我说的话他或许会听。当我苦口婆心地对着父母亲讲了一大堆道理后,母亲顺从地“嗯、嗯”着,好像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而父亲不说话,他埋着头只顾做自己的事。我只好反复对他说,直到把他说烦,他不耐烦地说了句“嗯,你别管了。”我看他的眼神,以为他是无可奈何地屈服了。不管怎样,我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就好。可是当我下次回家时,他早有了自己的机动三轮车。我心疼地看着他笨拙地驾驶着自己的车开出大门口去卖菜,还驮着我到公路边去等车……
今年的冬天这么冷,每天起大早开车去赶集,野外的风吹着,他怎么受得了?所以他才想“鸟枪换炮”改成带驾驶楼的车。可那种车也不严实,不暖和,而且影响视野,他年岁大了,血压又高……我不敢想,更加坚定了回家的决心。
因为天气冷,住院的病人陡增,我们每天忙的昏天黑地,看到这些住院的老人,想到家里的父母,我心里更急了。终于,拖延了一个月后,我回到了家。
见到母亲,详细询问了她的病情,知道已经稳定,略放了心。然后悄悄问:“我爹还吵着买车吗?”母亲一指窗外:“那不是吗?”本来很生气,却没气起来,“那得借了不少钱吧?”母亲笑眯眯地说:“没有。”“那是攒的?”我心里还是比较吃惊的。“嗯。”母亲答。
吃过饭,我拿着带回的药详详细细告诉父母亲该怎么吃,告诉他们早晨不要起大早,最好等太阳出来再出门;吃饭不要咸了,不要再吃腥油(猪油)了,吃瘦肉别吃肥的;晚上把炉子封好,堂屋的窗户留个小缝,防止中煤气;晚上多盖层被子……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唠叨。待父亲有事出去了,又想起什么,急忙从包里取出五百块钱,悄悄塞给母亲:“刚买了车,又快过年了,别太节省了。”母亲依然像个顺从的孩子,把钱收好。如果父亲看到,是说什么都不会收的。
虽然对父母亲唠哩唠叨说了好多,但总是还怕落了什么没嘱咐到。好像他们才是孩子,而我是大人。我也终于可以体会到,我们少年时父母亲总是没完没了地嘱托,他们是怎样的心情。可那时我总是心里笑他们愚笨,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现在他们老了,就让我来操心,唠叨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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