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才真正有了冬的气象：朔风凛冽如刀，小河也终于结上了冰，泥土地上白硬白硬地，到中午阳光照射时又有点懒洋洋开化的意味，绵软潮湿，脚起落之间沾一脚粘泥，好在现在村村都白色路面化了，只有田埂上还沿袭着过往冬天的模样，哦，还飘了雪花，漫天飞舞的雪花颇有点气势，让人以为会有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来临，也只是一个多时辰的旋飞，便销声匿迹了。但是毕竟这个时候是最像冬天了。
　　 我把口罩耳套围巾都带上，骑着我的小车去母亲家。我想念她地里的青菜。冻过的青菜炒一盆，黑翠油亮，入口甜丝丝的，吃过整个人神清气爽。妈妈家附近在造高架，周围大型机械轰鸣，尘土飞扬，我得尽可能地绕开走。我沿着临近的村子，走过拆迁后留下的废墟：有一口井，水泥的井圈上刻着打井的年月，井栏旁斜倚着一颗橘子树，稍远处还有棵枇杷树，依旧青绿，只是人面不知何处去了。有几棵树围着一个荒宅，三面是宅沟，不知是哪一姓的祖屋，只剩下倾颓的断墙，和河岸上枯索的芦苇，芦花在下午西行的太阳下缥缈。河里的水映着太阳的影子，结冰的地方留下风过的痕迹。我已经回忆不起这条路小时候的样子，日子疏忽间，人生就过去了一半。
　　 我的母亲在看一张超市的海报，她戴着老花镜，头顶有一堆白发，下午的阳光软软地落在她身上，我的父亲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看报，穿着一条鼓鼓的羽绒裤。在他们中间是一个零时搭建的狗窝，里面铺着柔软的布条棉絮，两条狗懒洋洋地依偎着晒太阳。
　　 我是有好多话要和他们说的，可是，却说不出来。
　　 我的父母老了。这个下午我第一次觉得，他们老了。
　　 尽管我的父亲还是把摩托开得风驰电掣，我的母亲依旧精力充沛有求必应地乐于助人。
　　 可是我分明看见父亲从板凳上站起来时动作有点缓慢，人中上有没有擦拭干净的清水鼻涕，我的母亲眉毛和睫毛间都夹杂着白色。
　　 我还能告诉他们我不幸福吗?我还能再让他们操心吗？
　　 我不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走来又走去，一辈子也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