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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

写作者:翩翩起舞的蝴蝶     日记本: 风过留痕

日期:2010年01月12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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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是农民,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的全是农耕民族的血。这血注定了他们要守着土地过一辈子,而土地则是与贫穷挂钩的。由于不甘或不堪忍受贫穷,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城市,以农民的身份做了工人。渐渐地,他们的身份有了新的定位,唤作“农民工”。
  
   有人说,“农民工”这一称呼,是对他们的不尊重。而我却认为,它恰到好处地道出了外来务工人员的尴尬处境:他们有着农民的属性,同时又是出卖劳动力的工人;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工人的工作,却无法像工人一样立足城市,获得一个尽管逼仄但却完整的家。那些留守在乡间的人——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成为了他们的牵挂,也造就了他们的孤独。
  
   我家住在火车站附近。每次外出,我都能看到很多扛着行李的农民工。他们或者是刚下车,或者是正在等候检票,还有的是在摸索性地等公交车。每当这时,我总愿意在不影响赶路的前提下,细细地端详他们的脸。那么多胖瘦不齐的脸上,无一例外地残留着紫外线的味道,甚至还有焚烧秸秆时落上的烟灰。我喜欢那种古铜色的脸,它预示着那些男人的沉稳与厚重。但是,我没有资格用审美的标准,若无其事地抹去或者屏蔽附着于那种肤色之上的艰辛,包括田地里毒辣的太阳,包括夹杂着沙粒的西北风,当然更包括蚀骨的贫穷。这些标记让我想起了故乡,想起了太多扛着行李奔赴异地做工的故乡人。
  
   于是,我感觉我们之间没有了距离。即使他们是出卖劳动力的人,是默默地为我盖好楼房,然后自觉隐退的人,我也不认为我与他们是两种人。所以,当听到一个父亲振振有词地教导他的儿子,“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做一个被人瞧不起的挖泥工,让自己的孩子都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时,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我不明白,一群凭着自己的力气养家糊口的人,为什么会被人瞧不起,为什么一定就要以“反面教材”的方式被人提及。作为同处一市的人,我们互相给予着对方不同的东西,也九曲十八弯地依赖着彼此。因此,我拒绝鄙视,因为那肮脏的眼神,迟早会反射到我身上。
  
   这样想来,我便愿意对他们微笑,愿意在路过脚手架时抬头看看他们的背影。也许,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但我想用这种方式靠近他们。我想让他们确信距离的消失,和他们聊上几句家常,让那些高大却怯生生地审视着一座城市的汉子们放松稍许。甚至于,我想在大批农民工走出火车站的时候,迎上前去,对他们说声“谢谢”,谢谢他们扮靓了城市,谢谢他们的孤独和付出。
  
   但是,我说不出那声“谢谢”。当面对他们木讷的脸,看着他们在深夜的小吃摊前,喝着廉价的啤酒时,我觉得那声“谢谢”是如此的鄙薄。是的,我无颜说出那两个字,就如他们不习惯听到那句话一样。而且,当看见他们的孩子只能坐进打工子弟学校的教室时,我居然不觉得惭愧。我不认为无限地侵占教育资源是一种罪过,因为我并不是决定那些农民工的孩子受教育质量的人。作为知晓他们以及“贫二代”生存处境的人,我不缺少怜悯之心,可我已经习惯于听身边人嘱咐的孩子不要和“垃圾孩”玩,已经习惯于目睹冰冷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更习惯于冷冷地看着火车站前大包小包的初来乍到者。那些人与我有关,至少会间接地与我产生关联,可我仍然将那些人称作“他们”。
  
   他们,是一个同“我们”对立的人群及概念。有人在一篇关于农民工的文章的末尾写道:“他们,终究会成为我们”。这是一句豪迈且具有煽动性的誓言,很漂亮,也很空洞。我不知道在那位作者的眼中,“他们”成为“我们”的促进性因素是什么。我只知道,“他们”与“我们”的距离,其实只是有色眼镜镜片的厚度。

完成时间:2010.01.12 16:3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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