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树千奇百怪的躯干只有在杏花繁灼的时节才会显然,而且会在晨光暮色中变得诡异.
夜里,只有皎白月光的夜里,路过杏花村,肯定会被迷惑.
静得能听见花瓣落地的声音.
落地的花瓣与落地的水汪汪的月酿成新酒.月光是杏花香,杏花是月光的水灵.花蕊里沁出酒香来,还能找到回家的路?
既使找到了,又何必要回家?
于是在午夜醉倒在一棵粗壮的杏树下,盖满一身的落英......
清晨被凉津津的露水唤醒,早起的牧羊人大惊失色.
又一个杏花蛊人的见证.
桃花的恶俗和桃树的悲剧源自于桃汁的甜密.桃花不再象诗经里说得那样有着原始的热辣性感,因为要尽可能多的得到桃汁,桃树的枝干也就远远不能和杏树相媲美.
于是在蜂蝶嗡嘤的初春,看见一树热热闹闹无拘无束的杏花后,就会有些忘乎所以.
忽而瞥见一本正经的桃树和毕恭毕敬的桃花,心里会有些悲哀:为桃树,也为自己.
那一晚在杏树下其实只是一副躯壳.其实那一晚的醉梦是真的旅行:姑射山上也有杏花也有桃花,只是它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粉的娇嫩,白的纯洁,在仙雾飘渺里,若隐若现.......
那时候如果突然特别想遇到一个人,就是个可怕的错误.
或许神游的轻盈的魂儿会遇到肤如白雪轻如鸿毛的神仙,可留在杏树下的千钧沉重的躯体却会被拖走.
一只从树底下伸出的鹰爪一样干硬的手.这只手恐怕只来自最黑暗阴森的世界.
所以到了杏花村,就尽可能地忘记杏花村以外的世界.
当然,只有单纯成了一片花瓣儿,才可能真的品尝到杏花与月酿就的酒,只有品尝到了杏花酒,才有可能忘了杏花村以外的世界......
那一年午夜,我背负着一身的尘灰与疲惫路过杏花村.
月色如水.才刚刚嗅到一些幽香,却忽而想起杏花蛊人杏树捉人的传说,心里突然害怕了起来,然后就感觉到有个人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我停,他停,我走,他走.
我头皮发麻,狂奔了起来,他也紧追不舍......
几百年以后,我才知道,那紧随其后的,只是我的影子.
几百年的努力也无法除去那个影子.
而我,再也没有机会在如水的月光的夜里,路过杏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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