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是老妈的生日,弟弟们都有事,只有我一个人赔老妈过,吃过早饭,我建议老妈一起去上坎,老妈也会意地赞同。我们收拾起一些东西:把那张儿时一家人吃饭用的只有40ML*60ML的饭桌带回老房子,一同带回的还有一方镜子和一扛纸钱,中途路过莹地,远远地看到老爸坟上的花圈还在,映着阳光一闪一闪的,好像是老爸在跟我们打招呼。
我们气喘吁吁爬上山来,默默地把东西安置在小屋里,再来正屋里看看,老屋房顶上的草已被寒风卷起,掀得到处都是。阳光静静地、暖暖地照射着老屋,墙角老爸种的花儿还在,并且都青枝绿叶、生机勃勃的。生前,老爸最衷情这老屋,不管多累,都要一日三趟往上跑,尽管这老屋已藏不住任何贵重之物,但老爸最看中的东西也一定要存放到这里来,这里系着老爸的心,拴着老爸的情!
屋子里干净整洁,老爸打扫的印痕还在,墙上挂着一件老爸干活穿的上衣,炕上有两方海绵垫,是老爸干活休息用的床,锅台后面整齐地排放着好几只装满水的瓶子,瓶子里的水还没有结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老爸还在,屋子里的这一切还在等老爸回来……
回来的路上,我和老妈的脚步是那样沉重,我们一步三回头:尽管为爬这山尖我们不知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它害得我们上学路上披星戴月顶风冒雪,浪费了那么多的睡眠时间还常常迟到罚站,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不知摔过多少跤,滚过多少坡……这高高的山尖呀!它曾恨得我们不知骂过多少次,发过多少誓——有朝一日走出这山尖就再也不回来,可是,当分别的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们的心里却是那么异样地酸楚,让人只想哭……
老屋啊!你为何这般让人难舍难分?看到你就想起了我们那童年时代的快乐与欢笑,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摔过多少跤,吃过多少苦。如今,我们要走了,你能否永远忠实地陪伴着老爸海枯石烂、地老天慌……
今天,不得不走了,我收拾了一些东西,姚叔开来农用车要送我去车站,老妈一见姚叔过来了,就像个孩子似地说:“我也去!”
“你去干嘛,这车光秃秃的,太冷。”我怕天冷冻着老妈。
“他们好几个都不怕怜,我穿厚点,一会儿再跟他们回来。”老妈执意要去,原来车上已坐了三婶和五弟,看着老妈那义无反顾的样子,我心里又好笑又难过,笑的是老妈跟个孩子似的那么执拗,难过的是老妈要强了一辈子,第一次表现出脆弱来——自老爸去世之后,她开始对我们恋恋不舍。
去车站的路上,气氛很好,大家都很开心,我大声说:“真好!当年出嫁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人送我。”三婶和五弟都说这一回权当补过当年吧。
可是,老妈的脆弱让我心潮难平,尤其是路过水库时,我看到二叔了,他正在给砍山人帮忙,我大声喊二叔,车声太大,二叔没能听到,车子风驰电掣般地一扫而过,只能见二叔的背影了——那么像老爸哟!我的眼泪扑籁籁地滚落下来,我赶紧扭过头去不能让老妈看见,五弟坐在我对面,他一定理解我此时的心情,鉴于不能让老妈察觉,他一边对老妈笑着一边用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脚,我更难受了:这里是我的家呀!家里有我的父老兄弟们,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二十年前上学路上它们是我们的玩伴,它们时时都在召唤着我们,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离开车时间还有半小时,老妈一定要坐到车上来陪我,可是车上陆续来了好多人,车子要去前方接人,再回来的时候,我从窗玻璃缝里看到老妈正站在那里遥望着,我站起身来向她摆一摆手,她好像并未看见。看着老妈的身影渐渐远去,我那根脆弱的神精又支撑不住了,眼泪模糊了视线,老屋房前的那座山也模糊了……
不久以后,我们就要把老妈接走,离开家、离开这片热土远走他乡!
大约,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客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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