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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樟选择在春天落叶,这个季节为她设置了一个明媚的背景,凋零便不再凄美,而是充满活泼的意味。
新生的嫩叶在枝头浮金泛绿,老叶如喝了陈年老酒一样醺醺然地倒悬在枝上,仿佛一个跳板上的运动员,脚尖踮起来,一阵风过,便腾起落下,做着各种美丽的动作,最后一头扎进碧波荡漾的草丛里,绿草红叶黄花,交织成一幅厚实的提花地毯,温暖地铺展在春天的大地上。
有的落在水泥路上,她们成群结队地在风里追逐,发出沙沙的声音,白色的呆板的路面,忽然就有了某种情趣,那真是一场盛大的舞会,她们旋转着,快乐地演绎各种舞姿。原来,飘零不是终止,而是为了赴另一场生命的盛宴。
我每天看着学校的清洁工在扫香樟落叶,常常不厌其烦地要把地扫干净,而香樟总是在她后面捣乱,一片一片又一片,我甚至能听见她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有一次终于忍不住,和那女工说,香樟落在路上,很好看呢!干嘛扫掉呢?引出她一肚子的牢骚,说学校领导的要求,不扫干净不行。想起以前看到的一个故事:一个小和尚在打扫禅院,老主持在扫干净的花径上故意摇落一地树叶,说,这是自然。是啊,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这才是自然本性。一条一尘不染的路,只是路而已,而铺满落叶的路才有了诗意,有了遐想,有了故事。
桐花开了,满眼的紫气氤氲,烟云弥漫,先开花后长叶的树是极具个性的,人生苦短,一定要充分张扬吸引最多的目光。小时候在夜里听到桐花落地的声音,像琴弦断裂。也许,桐花们正在举行一场无声的演奏,因为一双不眠的耳朵,崩断了哪根琴弦?我常常怀疑这么柔弱的花有这么脆烈的落地声,许是树的高大吧?如今,再也没有听过。远去了的是有桐树的老屋,还是单纯宁静的心灵?
樱花在悄无声息地飘零,一片片花瓣,如零落的词章,落进灌木丛中,倏忽间没了踪迹,如远处高楼上若有若无的琴声。一直到花开到极妍,才如雪般洒落,像拍电影时人造的雪花,一阵大一阵小,落在鼻子上,像一个孩子潮湿的吻,凉沁沁地,落在发梢,落在衣襟,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想成了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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