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坏习惯,记不住学生的名字,如果不是刻意去记的话。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讨论着一个叫马龙龙的男孩子,说他父母离异和父亲生活,学习如何的糟糕,习惯如何的不好,性格如何的古怪,逃学旷课那更是家常便饭……
我仔细想想,脑子浮现出这个大家一直认为“无可救药”的小男孩,马龙龙,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我开始在艺术课上特别注意他。
他在四一班,有张胖乎乎的脸,细细的小眼睛笑起来坏坏的,衣服很脏,偶尔有鼻涕下来,他会用袖子一掠而过,大侠似的。
他乐意大声地唱歌,也能潦草地画几笔,但的确很捣蛋,让我很是头疼。
午后的窗外,蓝天,阳光,深秋的明净好诱人。
我想踏踏操场,远远望见滑梯上有个小孩,我走近上去,竟然是他——马龙龙。
他无精打采地蜷坐在那眯缝着眼睛发呆。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斥训他,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我问他为什么不上课,他说不喜欢。
我问他为什么不喜欢,他说写作业太麻烦。
我问他明白没知识的后果吗,他说知道。
…….
无奈,一个明知故犯的家伙!
就这样,我和他一起坐在滑梯上,阳光暖暖的,有秋的味道,草叶的枯零。
我问了他很多话,关于爸爸妈妈,关于生活,关于学习,他就那样不屑一顾地回答着,脸上平静的表情远远超出一个四年级学生的年龄所能做到的,我在想,这样小的孩子,也能被生活磨练出麻木吗?
他偶尔淡淡地笑,我也笑,笑的很无奈。
我和他用石头和小棍玩狼吃羊的游戏,我们是朋友了。
他听了我的话,回教室,上课,我告诉他,老师看见你会高兴的。
好长一段时间,他脏兮兮的衣服,脏兮兮的脸,还有那和年龄脱离的淡漠的表情,满不在乎的语气,不时地会浮现在我的眼前,让我心里会微微生疼。
我的课堂上,望见了他,我心中掠过一丝喜悦。
教室很吵,我习惯性地放好电子琴,插电源,找凳子。
他突然从坐位上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棍子,吆喝了一圈,声音很大,教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他朝我羞涩地笑了一下,跑回了坐位。
他不是班长,谁都知道。
整节课,他都认真投入在我的课堂活动里,我高兴地去告诉班主任,班主任说他很聪明,数学还学的不错。
以后的课,他表现很好,偶尔充当一下“班长”,我不反对,他的画很认真,尽管不是最好的,他唱歌的时候偶尔脸上露出的快乐让我想起那些暖暖的阳光。
我不会忘记适时对他表扬和鼓励。
后来他见了我会远远地行一个队礼,上课前会在最早的时间里帮我把凳子放好,他有了一个干净像样的美术作业本。
再后来他转学了,我竟然还没来得及送他油画棒,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作业再麻烦也得做,还没来得及将他最好的一副画贴在教室后面的特长栏里,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记着衣兜里装纸巾别再用袖子抹鼻涕,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其实童年有多么的快乐……
四一班的班主任终于可以高兴地说,马龙龙终于转学了!
有一点点失落,像那个有着暖暖阳光的午后吹过操场的风,我怀念滑梯上的小男孩,怀念他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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