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雪了，这个冬天在今天夜幕降临后，给了这座城市一个迟到的惊喜。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心中充溢着一种历经暖冬的人所特有的狂喜。而且，我发现，雪真的很美。
　　
　　 当我知道雪来了时，我像狂人一样欢呼了一声，并以最快的速度扑到了窗前，迅速推开了窗子——霎时间，东风裹挟着粉末状的零星的雪朝我的脸扑来，又立刻融化在脸上，很冷，但很舒服。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住一些雪粒，看着她们快速瘫软在我的掌心，感受着那一片纤弱的冰晶的呢喃，任凭她变成一缕带着我的体温和心跳的水蒸气，任凭她在我手中变成一缕清香。因为我相信，当雪在我的掌心融化，雪的芳魂也就留在了我的心里。
　　
　　 这场雪的节奏很快，却又不是那种鹅毛大雪。她们像小孩子打闹时摔出的枕头瓤，落得很散、很凌乱，却默契地构成了一种不饰雕琢的美。橘黄色的路灯照出了她们的每一个棱角，棱角又像是一个独立的音符，在我的心中连缀成了一声明快的小夜曲。我愣愣地看着她们随意地飘着、舞着、落着，忽然感觉到了某种旁观者的清静和寂寞，但我不想去刻意感知这种清静和寂寞，因为它们是即兴的，说出了，也就留不住了。
　　
　　 外面很冷，很冷的外面依然飘着细碎的雪。雪是舞台，是曲目，也是舞者。这个舞台很大，大得略显空旷；这位舞者很小，小得难以辨认；这首曲目很长，长得绵延无尽。无尽的雪信马由缰地落着，用翅膀轻轻划开鹅绒般的夜幕，身子一侧，便挤进了我的视线。我的眼睛收下了她们所有的美，而我的拙笔却无法将那美一一尽述。也许，她的美就是不可能被细致形容，她的美就是一种朴素，朴素中的沉静，沉静中的雍容。
　　
　　 夜深了，雪仍在下着。我掀开窗帘，放眼望去，外面是一片刺眼的白。雪更大了，像成把的棉絮，一层层地铺在裸露了太久的大地上。所有的噪声都消失了，似乎是怕吓着这娇羞的雪，也怕搅扰了这夜的静谧。我打了个哈欠，不舍地放下了窗帘，准备睡下。而在睡之前，我千万次地祈祷着她们不要匆匆谢幕，不要让我过早地看到她们的背影，不要再让我依靠她们的背影修补冬天，不要再让我这个参与了赶走她的人怀着愧疚走过这个属于她的舞台。
　　
　　 让我好好地端详你，好好地用温热的唇接触你薄如蝉翼的翅膀。尽管我知道，亲吻就代表着你的离去。
　　
　　 雪，将占有这个夜晚，这个夜晚也将像我一样拥抱着雪。
　　
　　 写于2008年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