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Ying媚,男人,见鬼去吧
萧颖神出鬼没的在艾默身后出现,吓了她一跳。小姑娘——艾默还是想叫她小姑娘,虽然知道她比自己年长几岁,但是她的外表实在是嫩——今天穿的比较淑女。小衬衣式的上衣和白色窄裙勾勒着她窄窄的身材。看得艾默也觉得赏心悦目。她们两个走在街上,一个甜美一个冷艳,倒是一路吸引无数目光。
雨小了,淅淅沥沥的飘。艾默在温哥华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雨天,没有打伞。进了泡沫红茶店,萧颖就掏出纸巾帮艾默擦头发。
“你说你怎么都不打伞呢。这么好的头发都淋塌了。怎么啦,心情不好?”
艾默笑笑,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擦掉额头的雨水。也怪不得萧颖一眼看出自己的不正常。看着窗玻璃里面模糊的影像,长发打着缕贴在脸颊边,早上画的妆早就残败,分明一个心情沉重,自怨自哀的黄脸婆。她用纸巾擦去脸上残妆,恢复一张纯净素颜。皮肤摩擦出来些许红润,看起来精神了点儿。
“何必呢,为了男人最不值得了。”
艾默一愣,转过脸来看萧颖。她看到艾默惊讶的表情,得意的嘿嘿一笑,“不会让我说中了吧。我只是蒙一下而已。”
艾默也跟着弯起了嘴角,“你说的没错,为了男人,不值得。”
艾默点了芋香珍珠奶茶,萧颖要了鲜榨猕猴桃汁。两个人都闭口不再谈及男人,东南西北的瞎聊。萧颖像个小太阳一样让艾默心头的沉重蒸发殆尽,只留下一些残渣粉末,等待着一阵清风打扫干净。
窗外是灰暗天空,阴雨连绵。窗内是娇笑声声,热火朝天。艾默中午没有吃东西,肚子有些饿,这才掏出手机看时间。不经意间,竟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真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下午不上班么?”
“怎么会,和你聊天很开心啊。”萧颖低头看看表,“不过,也真的快到我去上班的时间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店了。默,怎么样,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艾默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这样单纯清秀的萧颖居然是一家酒吧的老板娘。跟在她身后走进Ying媚这个风格很女人的酒吧,让艾默着实感觉眼前一亮。萧颖叫艾默先坐,自己跑去忙。艾默坐在一个开着所有大灯,明亮的有些赤裸裸的酒吧里看着店员们四处奔走,打扫整理。Ying媚的色调很缤纷,很柔美却又在这里那里透着点儿不合气氛的冷酷。萧颖从走进了这里的门,就仿佛变了一个人,招呼店员,指导工作,询问情况,干练利索的很,真是人不可貌相。
很快艾默就发现了,这里的服务生一水儿的女人。连应萧颖的嘱咐过来给艾默准备饮料的酒保也是女人。隐约中,艾默已经猜到了Ying媚面对的客户族群是什么。
一直到灯光渐渐调暗,准备要开店了,萧颖才找到了喘气的机会,走过来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很无聊吧。其实我这个店有店长的,但是我就是劳苦命,做不了甩手掌柜的。”
“怎么会,光研究你这里的装潢,就够我消耗一阵子的了。”
“呵呵,怎么样,这装潢都是我一手设计的。”
“嗯,很优雅,很矛盾,可爱却又冷酷。猛一看热热闹闹的,坐下来之后,又感觉有些孤寂。像是完美的雕塑上硬生生的划了一道丑陋的伤痕……”
艾默看萧颖的笑脸突然沉静了下来,知道自己似乎是说太多了,“对不起,我……”
“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样子。”萧颖端起刚刚服务生送来的酒,一大口灌了下去,“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懂我的人。”
艾默觉得她这话讲的有点儿暧昧。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酒吧的气氛,还是因为萧颖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神。
“想回家了?”
“不着急。”
“那就喝两杯,我让Casey帮你调我们Ying媚的招牌酒。”
两个人挪去吧台,扎着马尾辫子的女酒保动作熟练帅气。倒在杯子里的酒淡淡的绿色,名叫“回忆”。艾默发现,萧颖似乎很喜欢绿色。
“尝尝。”
艾默看着玻璃酒杯里那暗晦的绿色液体,抿了一小口,酸涩辛辣。萧颖看着艾默皱着的眉头咯咯的笑起来,让艾默有一瞬间以为萧颖在整蛊自己。不过当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突感口腔里清新无比,略有甘甜留在舌尖。
“怎么样?”
“还不错。”
萧颖端起她那一杯,若有所思的把玩着玻璃杯,“这就是我的回忆。”然后一口灌了下去。
因为是周一,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点缀在酒吧的角落。不出艾默的所料,都是女人。各种装扮,各种年纪,各种表情,却大多完美的隐藏在背景之中,仿佛她们是特意找来衬托这里的装潢一样。
艾默知道,这里的一个,两个,三个女子,都是有故事的人。曾经单纯,清澈,洁白的灵魂上划过这样或那样的伤。相比之下,也许自己的隐痛根本算不上什么。顿时感觉轻松了很多。
“会不会好奇我为什么开这样一个酒吧?”
艾默耸耸肩膀。好奇自然是有的,但是她并不会主动去问。如果萧颖愿意讲,她当然愿意做个沉默的听者。
“我并不是Les,我不爱女人。但是,我也不爱男人。至少再也不会爱上男人了。爱情里,女人总比男人狼狈。”
“也不尽然吧。”艾默不致可否。
“呵呵,这是人的天性。女人天生比较柔软,为了爱可以抛下尊严,付出所有不计回报……”
“但是女人狠起来,也可以很残忍。”
“这样的女人,要么没有爱着,要么被男人伤过。”
“男人也可以为了女人抛弃所有啊。”
“那只是他们找的借口,男人抛弃一切,是因为他们想要逃避责任。”
“你太绝对了。这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比如她的严雨。
萧颖停下来静静看着艾默,轻哼一声,“今天是谁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找我出来的?”
艾默低头灌了一口酒,心想那不一样。经年没有辜负过自己,是自己辜负了他。她的郁闷来自于愧疚而不是憎恨。
萧颖抓起另一杯酒,和艾默手里的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干杯,让男人见鬼去吧。”
7月5日:酒醉强暴
萧颖白天和黑夜截然相反的两面变化得太快让艾默有点儿无所适从。艾默甚至怀疑萧颖有点儿人格分裂。不过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她不会试图改变任何人,也不会改变自己去迎合任何人。
“回忆”的后劲儿很大,艾默从Ying媚出来,雨后微凉的夜风一吹,顿时感觉头晕脑涨步履艰难。她有点儿后悔没有叫萧颖出来送自己。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又喝了这么多酒,胃空洞洞的绞痛。
扶着路灯干吐了阵子,除了胃液什么也吐不出来。艾默也不想考虑到底是男人该去见鬼还是女人该去见鬼,她是难受到想要见鬼去了。
艾默靠着灯柱子把手探进袋子里摸手机,没有摸到。晃到街边长椅上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翻来翻去也没有。该死的,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艾默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怎么会这样啊。真tmd是倒霉的一天。”
一个路过的猥琐男子看艾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钱包钥匙化妆品摊了一堆在身边,心生歹意。
“小姐,一个人啊。”
艾默翻着白眼瞅他,却不知自己现在面色微醺,四肢无力的样子,格外的柔媚勾人。本想劫财的男人顿时起了色心。
他走过来想搭艾默的肩膀,却没料到艾默抡圆了胳膊,大叫一声,“男人,见鬼去吧。”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男人的脸上,扇得他一个踉跄。
“操,臭娘们找死啊。”男人一把拉起艾默向后一推,艾默摇摇晃晃后退,高跟鞋后跟踢在花池上一绊,翻过低矮的灌木丛向后面草地倒了过去。
男人将长椅上的东西抓进艾默敞开的包里面,转身想走。却看见艾默大头超下躺在那里,裙子翻到了大腿根,两条洁白修长的美腿挂在暗绿色的灌木丛上,性感无比。他舔了舔嘴唇,左右看看路上无人,探手过去摸了一把,滑腻柔顺弹性十足。便再也按耐不住,把包随手往边儿上一扔,跨在灌木丛上面,从艾默的腋下腿弯一托将她抱了起来,趁着夜色向小花园儿的深处走去。
艾默头依然涨疼,但是这时候酒也略醒了些许,挣扎着想要脱身。可是男人怎愿放开这到嘴边的嫩肉。艾默心急无奈,转头冲着男人的胸口就咬了下去。
“啊,小骚货,现在就等不急了。喜欢玩这种刺激的?哥哥陪你。”男人把艾默往草地上一扔,震得她脊椎生疼,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滚。
男人俯身压了上去。艾默扭动着头躲开他的亲吻,惊声尖叫。可是这里距离人行路已经颇远,晚上也很少有人经过,就算有人经过,谁又愿意管这闲事。雷锋叔叔早就下岗了。
男人一把扯开她的衣服,将她的双手绑了起来,顺便把布塞住了她的嘴。艾默算了彻底醒了,可是身上的男人太过沉重,挣扎无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上身衣服已经扯烂,内衣被推到脖子上,胸前彻底失守。大掌揉搓挤捏着她的丰满,扭曲了形状,白白的肉从指缝挤出来,痛得她浑身颤抖。男人的膝盖强行挤入艾默双腿之间,逼迫她打开自己,内裤被拨去一边,艾默感觉到那炙热的欲望在自己身下轻轻拍打,顶住自己的柔软,马上就要冲刺进来。
“呜……呜……”嘴被堵住发不出求救的声音,泪水如火山爆发一样喷了出来,艾默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助与绝望。
突然身上的男子闷哼一声,全部的重量向艾默身上压来。她条件反射的一缩,那几乎就要攻占进去的硬物失去了准头滑向一边。
艾默已经忘了要把身上的人推开。她几乎不相信自己在最后一刻获救,依然躺在那里,浑身颤栗,泪流不止。
萧颖打了电话报警,这才把那个男人从艾默身上推了下去。看着躺在那里衣衫破碎几乎全裸泪眼朦胧的女人,眼神冰冷。
艾默完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知晓到自己真的已经获救的一瞬间她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艾默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里是萧颖的家。卧室的整个装潢,窗帘床单靠枕都青翠干净,家具却是沉重的黑色系。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已经是新的一天。艾默坐起身,头有宿醉后的疼痛感,她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心脏扑通一声骤然下沉。
身上已经换了舒适的纯棉睡衣,并不是自己的,身上干净舒爽,头发上有不熟悉的洗发香波的味道。想是昨夜萧颖曾经细心照顾。她转身下床,光着脚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并没有一副风暴过后惨兮兮的可怜样子,只是眼中有残留的恐惧。她简单冲了一个凉,身上有些擦伤,都上了药。心中顿时涌起满满的感激。
艾默推门出去,正好看见萧颖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培根的香味。
“起来啦。吃早餐。”
“谢谢你。”
“咳,我发现你把手机落在店里,就出来追你,然后发现你的包挂在灌木丛边儿上,后来……吃完饭你得去一下警察局,他们还需要你的一些口供。”
“真的很感谢你,萧颖。”
“真的不用谢我啦,要不是我让你喝了太多酒……我应该送你回去的……我心里真的很后怕,就算我弥补我的疏忽吧。”
“我……”
“好啦好啦。”萧颖走过来,拉着艾默的手把她拽进餐厅,按在椅子上,“尝尝我的手艺,放心,这次不会醉了。应该……也不会让你跑厕所啦……哈哈哈”
吃过饭,萧颖找了自己的衣服给艾默。虽然两个人平时穿衣服的风格不同,但是身材还真是差不太多,都娇娇小小的。艾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什么都不差。只是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机。她按下电源键,腾腾腾就出来一堆留言的短信提醒。她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响了起来。
“艾默?”
“严雨……”
“你死丫头,你没事吧。到底搞什么,昨天晚上跑哪里去了,怎么一夜没有回家,打你手机挂我线,还关机,你是要怎样啊,想急死我,很好玩是么?……”
艾默等着严雨嚷过了一番,发泄了情绪,才怯怯的说,“对不起,宝贝,昨天去朋友酒吧坐了坐,喝多了,就睡在了朋友家,忘记给你打电话报备。”
“男的女的。”
“女的啦。”
“弯的直的。”
“女人欸……”
严雨神经松懈下来,顿觉疲惫不堪,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先回来吧,以后不能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上一晚上没睡,有多着急。总是觉得你出事了,就是怕你出事了。以后不能再这样折腾我了,我真的受不了。”
艾默心中满是愧疚,她知道严雨一定非常生气,对着电话说话声音都变得软软甜甜的,“雨……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酒那么上头。我和朋友上午还有点儿事,下午就回去。回去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成。好不好,宝贝,我爱你,muah”
7月6日:“我爱你”
我爱你。她说我爱你。严雨拿着已经断线的手机一时不知应该做什么好。精神因为知晓了艾默的安全放松了下来,连续几天的劳累和一整夜的着急与胡思乱想让他疲惫不堪。但是现在却完全没有想要休息的欲望,只感觉身心俱疲,有什么梗在喉咙里,疼痛憋闷。
艾默不是个喜欢用言语表达自己心情的女人。她很少很少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严雨几乎记得每一次她主动讲这句话的情景,屈指可数。他一度喜欢抱着她,问她“你爱不爱我”,艾默总是扭捏着装害羞不回答一头钻进他怀里。他在两人的身体最亲密的纠缠着的时候,让她说“艾默爱严雨”,可是就算他用尽方法惩罚她,她只是皱着眉头扭动呻吟哪怕尖叫也不愿说一个字。他曾经不断的怀疑过艾默对自己的感情。但是这十多年,她从来不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正常。她关心他的生活,分担他的压力,纵容他的任性,他们几乎从未争吵过。她默默忍受他母亲的挑剔父亲的严厉,从不让他夹在中间。她会主动亲吻他,勾引他,对他床第之间的各种要求无不满足。她的所有信件,邮箱,QQ,MSN,银行密码,新老朋友,从小到大的旧事都摆在他的面前从未隐瞒过他。她从一个喜欢和朋友出去聚会的女人变成一个真正的宅女,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很少和任何人联络,除了学业工作研究之外专心致志守着他一个。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你不可能再要求她做到更多。严雨告诉自己艾默也许单纯就是个感情内敛的人,不好意思把肉麻的话挂在嘴边。
可是今天她对他说了“我爱你”。一个妻子在毫无前兆的夜不归宿之后,和丈夫说了“我爱你”。这让严雨感觉她似乎有些心虚,想要用这样的糖衣炮弹迷惑他的思维掩盖自己的错误。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怀疑她。爱情要建立在互相信任,这样的大话谁都会说。可是他是人,他是男人,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脱离他的掌控。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的背离,都是可以让他陷入疯狂的无法忍受。
严雨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去厨房煮了一杯咖啡,回到书房打开电脑。今天早上都没有等到艾默回来,他已经把工作做了紧急的安排,几乎准备好了要去报警,做好心理建设面对任何可能的意外。可是艾默在电话那一头生龙活虎的,让他的思绪坍塌整个混乱。艾默只要还没有走进家门,现在就算他回去公司恐怕也无法安心工作,他估计自己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
严雨打开Firefox想查查公司的Email,浏览器却打开了因为非正常关机存储下来的最后一个网页。二十四寸的LCD荧幕正中,静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严雨见过他学生时期的照片,所以一眼认了出来。他就是那个一直以来漂浮在他和艾默中间的淡淡的影子,任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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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事情处理比艾默料想的复杂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口供录了两遍,然后又被带去医院重新仔细验了伤。复述经历过的那恐怖的几分钟对于艾默来说,突然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这可能也是人本身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自动过滤任何可能引起不安和动荡的情绪。也或者是艾默自己的个性使然,她只要能不去想就不愿意去想那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受到的惊吓与侮辱。可是心中还是有片千年冰山一样的凉寒深深驻扎。她是个外表坚韧的女人,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似乎无力可摧毁她的淡定。但是她不是神仙,她也是个人,一个女人,她也有脆弱的一面。艾默已经习惯了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无论是学业,生活,工作,婚姻。当然,爱情除外。虽然也不过只是那一次,已经折磨了她一生。
脱光了衣服站在医生面前,艾默感觉那注视着自己后背的目光也不怎么友善。一个酒醉夜归的女人,还是个拿着外国护照的归国女子,似乎自身的作风问题更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大部分的人还是如此的刻板印象,似乎国外回来的就一定会放荡不羁生活糜烂。就算现在海龟海带满地,仿佛只是让这个印象更深而已。她不否认在异国他乡,那些孤独的灵魂对于任何一个温暖的所在,都带着一种飞蛾扑火的绝望与悲壮。但是现在的国人似乎在这方面根本毫不承让。
终于折腾完了已经是下午。艾默没有在外面吃东西就直接回了家。现在这一刻,相对于口腹之欲,她更加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宠腻的语言可以安抚她承受的惊恐和内心的颓然。这就是家存在的意义,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等待伤口愈合的角落。那里应该有一个可以时刻包容和支持你的人,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刻,拥抱你的脆弱。
艾默打开家门,严雨就站在门厅,面无表情,身体僵直。他也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多久了。他看着那扇大门,数着心跳,等待着艾默的身影在下一刻出现。他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情景,想着怎么开口和她讲第一句话。只觉得内心狂暴而又委屈。可是真的听见那门锁响起的一刹那,这个在商场里跌打沉浮了那么多年的男子,内心中却像个孤单的小孩子终于等到了父母归家一样的想要哭泣。
艾默把包往地上一扔,二话不说扑了上去抱住自己的男人,在他胸口轻轻磨蹭。很快,艾默就感觉到了严雨的冷漠,他的手臂垂在身侧,而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把她圈在怀里。她仰起脸,对上严雨冷冰冰的眼神。
“宝贝,生气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她抬起手放在耳边,“我发誓,我以后去哪里都会先给你打电话报备。”
严雨低头俯视这个仰着脸,一脸抱歉表情的小女子。他从她进屋的第一眼就发现,她身上穿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衣物。因为研究室的工作并不过分要求着装,艾默平时的打扮一向比较休闲,轻松,偶尔很中性。就算出席聚会,她也是很大气庄重的装扮。他很少看到她穿这样温柔妩媚的小女人的衣服。显得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怜惜的感觉。
她到底是为了谁如此精心装扮。为了那个人么?心中有暗涌翻滚,胸口肿胀憋闷。偏偏脸上没显露一丝情绪。他默默的推开她,缓缓转身。
7月6日:误会
严雨默默的推开艾默,转过身向厨房走去,故意忽略她脸上浓浓的歉意。他知道自己面对她那双大眼睛突撒突撒的看着自己,就一准儿会心软。但是,这一次她真的是搞得太过分了。他很生气,很受伤,很憋火,所以他必须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
严雨背对着艾默,想说句重一点儿的话,但是一开口还是,“饿了吧,想吃什么?” 嗓音有些许沙哑。
他心里想,自己对她还真是没辙。
艾默甩掉高跟鞋,像只小狗一样跟在严雨的身后。他的背影显得落寞孤寂,刚才看到他眼睛下面还有两个媲美国宝的黑眼圈,让她心中愧疚更甚。艾默一把从身后抱住严雨的腰,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喃喃的乞求他的原谅。
“宝贝,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我下次再也不会了。宝贝,不要生气嘛。生气会长皱纹就不帅了。”
严雨叹口气。他真的希望艾默能说句,“你摆脸色给谁看啊”,或者为自己辩解,“不就是出去和朋友喝酒,至于么”。这样他还能借口跟她吵一架,把心里头堵得火气释放出去。偏偏艾默是个肯服软的人,如果是她的错,从来不固执任性。可是如果不是她的错,她总能解释的头头是道。学工的脑子,逻辑极强,让你没办法不信服她。
软绵绵热乎乎的身体在你背上贴着,语气这样可怜兮兮的跟你道歉,是个男人也没有办法再跟她别扭下去,总不能显得自己那么小气。严雨转过身,艾默晶莹双眸里的期待和哀求不出所料的让他心渐渐柔软。本要想好的追根究底和不依不饶,在她的面前,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他可以毫不手软的惩罚下属的工作失误,他可以雷厉风行的做出任何决定,但是他现在站在这个小女人面前,却连质问她的力气都没有。
严雨抬手抚上艾默的长发,和平时一样的乌黑柔顺,散发着一种陌生的香气。
“昨晚……”
“昨天朋友知道我换了新的工作,晚上请我去酒吧喝酒,一不小心醉了。她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就让我睡在她家里了。”艾默不想将遭遇强暴的事情讲给严雨听。反正结果并没有得逞,何必让他为此多担心一分。
严雨看着艾默的嘴唇,粉嫩柔软,霹雳啪啦的讲完那些话,都没有迟疑。是提前准备好的,还是因为心中坦然。
“什么朋友?老同学?学校的同事?”
“前天在万科的班车上认识的。”
“你还真是够随便,刚刚认识的人就一起去喝酒,不怕人家把你卖了?”
“我觉得萧颖人不错啊。昨天多亏了她……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你说你的朋友叫什么?”
“萧颖,萧敬腾的萧,张靓颖的颖。很奇妙的一个女人,时而单纯得像个孩子,时而又深沉偏激。但是人很热心,她开了间酒吧,就在……”
听到这个名字,严雨心头一动。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在脑海里滑过,不过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雨,你去睡会儿吧。看你眼圈儿都媲美国宝了。我自己煮碗面就好。”艾默见严雨呆呆的站在原地,根本就没听进去自己讲的话,只道是他太累了。
严雨躺在床上,头一挨枕头便开始有些迷糊。这几日的劳累和心中复杂的思绪让他即便已经入眠,脑海里依然在过电影。他平时睡眠并不好,不是太忙没有时间好好休息,就是躺下后脑子里还在想公司的事情。经常整夜整夜的说梦话,时而中文,时而英文,字正腔圆。好在艾默是个雷打不动的瞌睡虫,倒也不会受到他的影响。
萧颖。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出国之前,在南京上大学的那段颓废迷乱的日子。远远离开了父母的管束,总算得到了自由。大学那两年的时光,如万花筒一般的五光十色。一群纨绔子弟,整日不干正经事,开过鞋店,做过游戏投资。那时候的市场一片繁荣,轻易就让他们赚了一些小钱。天高皇帝远,自以为是的孩子们,怎样享受就怎样挥霍,真正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萧颖,就是他那个时候认识的女孩。类似的家庭背景,同样来自北京,话自然就比别人多些。
萧颖从第一次见到严雨的时候,就没有隐藏自己的爱慕,追求的正大光明,全校皆知。严雨那时候身边女人不少,但并没有固定的女友。他本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原则,接受了她。
一样的固执,娇气,霸道,自私,专横,让他们几乎没有能在一起多久就矛盾重重。严雨提出了分手,萧颖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纠缠追赶了几乎一年的时间,时而冷战近乎死敌,转眼就已经滚在一起,翻云覆雨。年轻时候的冲动与激情,随时可以爆发,几乎没有规律可循。严雨当时大学已经混不下去准备出国。萧颖本来也是想要一路追过太平洋,却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问题,自此在严雨的世界里消失了踪迹。他不是没有好奇过她的不告而别,只是那时候的日子太过活色生香,不过一个女人,轻易就忘却了。
没有想到,十五年后,他居然在自己的妻子口中又听到了这个名字,感觉有些奇怪。虽然还没有确定艾默说的萧颖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隐约中,却有些期待她就是那个自己熟识的女子。这一刻,他突然有点儿理解艾默的状况了。有些曾经出现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本以为已经成了过客,却在多年以后又重新出现。就像一颗石子砸在了平静的湖水里,泛起一片涟漪。那轻微的不平稳,却不一定是曾经火热的爱恋在燃尽的废墟蠢蠢欲动。只是因为一个熟悉的名字,触动了某些回忆,带起了一些曾几何时的感叹,烈火青春的一些条件反射。如此想来,也许自己真的是太过敏感,只不过一个老同学的博客里贴出的照片,并不能因此就定了她的罪。或者他真的应该多留给艾默一些自由的空间。
朦胧中感觉有人爬上了床,温热的唇落在额头。严雨翻身把女人搂在怀里,真实的触感让他知道艾默并未离去,这温暖,这柔软,这女子依然是属于自己的。心中有感动溢出,他闭着眼睛去寻找她的唇,吮吸撕咬着不愿放开。身体渐渐苏醒过来,他把手从艾默的衣襟里探入,爱抚着无比熟悉的曲线,毫不费力的在她敏感的身体上点燃朵朵欲望的火焰。这么多年,他对她的身体已经非常的熟悉,习惯了直截了当。这前奏对于男人本就是多余的事,他根本不需要这些就可以随时对着她情绪高昂。
严雨把手放在她的花心之上,讶异她居然不如以往那样湿润。艾默心中还有对昨晚那场恶梦的残余,总是不能专心。严雨并不知道。
艾默听见严雨叹了一口气,翻身仰卧,知道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冷淡,顿时感到一丝愧疚。她柔软的贴着他的胸膛,手在他光滑细腻的皮肤上轻抚向下,握住他半软的器官。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煽风点火。如果她这一刻不想要接受他,就不要再招惹他。
“我累了。” 严雨淡淡的言语刺痛了艾默胸口跳动着的某处。
“那你好好休息吧。” 艾默没有穿回被严雨扔在地上的睡衣,赤裸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沉默在黑暗里盘旋着弥漫。严雨听着艾默平稳而深长的呼吸,转过脸来,看着她的背。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他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她裸露在被单之外消瘦的蝴蝶骨上,有不规则的深色阴影。他缓慢的凑过去,闻到淡淡的药水味道。
“啪”的一声,严雨拧亮了台灯。突然的光亮让艾默眯着眼睛转过身来。
“怎么了?”
严雨没有讲话,抬手扯开了裹在艾默身上的被单。有一边被艾默压着,嘶啦一声裂成两半。艾默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到,尖叫着坐起来。“你发什么神经?”
严雨的目光盯在艾默雪白胸口上淡淡的青紫指痕,双眼像两把尖刀,仿佛要把那痕迹硬生生的从皮肤上剥下来。他一把拉过艾默把她按趴在床上,看见她后背上一片一片的刮伤,细密的上了药。
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艾默的脸上,让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严雨从来未对自己动过粗,甚至略微重点儿的话都不曾说过。等她转醒过来,严雨已经穿戴整齐,向门口走去。
“雨,你听我解释。雨,不是你想的那样。”
严雨抬手把挂在手臂上的女人推倒在地,没有丝毫停顿的打开门走了出去,完全把身后女人讲的话抛在空气中。怒气包裹着他的感官,手臂撞在门锁上,划出一道口子也全然不觉。
艾默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尾骨裂开一样的痛,她咬牙忍住,慌乱的抓起一件衣服披上,追下楼去。看着严雨的车尾灯在远处的转角飞快的闪过,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如此笨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他自己遭遇的恐惧。身体上明明还留着被侵犯的痕迹,原本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安慰和呵护。如今可好,让他产生了这么大个误会。
严雨的车在安静的马路上飞驰。他们住得偏僻,晚上车并不多,由得他这样风驰电掣,把车当飞机开。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宛若无事的带着一身和别的男人欢好的痕迹回来面对他。从来不知道,她竟是如此残忍的人。看得出,那个男人比他暴力,比他强悍,原来她是喜欢这种的。那自己的小心呵护,用心宠爱算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剧烈的跳动着,几欲爆裂。
7月6日:两个人的不眠夜
艾默拨打严雨的手机,熟悉的铃声在茶几上响起。她颓然的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现在能做什么,多后悔没在车上装一GPS追踪器。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哪里也去不了,只有等待。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灯,阳台的落地窗外是漆黑的夜,映着艾默孤单的身影。这个场景,这个画面,让她想起了之前自己在温哥华的时候租住的那间公寓套房。她总是一个人,在安静的深夜里坐在电脑前。也是这样,有一盏昏黄的灯光陪伴着。
有多少个夜晚,是这样守着那盏灯,给音响插上耳机,在最爱的音乐里,让荧屏的光,闪动她孤单的表情。阳台的落地窗,是比现在更加浓烈漆黑的夜和她单薄的身影。那时候的她,没有等谁回来,也没有人会打来电话。只是重复的看着那个人仅有的几封信,流着泪。想象着他在地球的另一端,做着怎样的动作,说着怎样的话语。
艾默知道,她不应该在老公生气离家的夜晚想到另一个人。但是这种空气中让人窒息的静廖无声的寂寞勾起了她心中的一根弦。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排山倒海的寂寞,一个人的无助迷茫将她压垮。一面是看不到方向,找不到未来的爱情。另一边是踌躇满志,却不知路在何方的前途。也是这样的寂寞,让她和严雨走到了一起。艾默需要一个肩膀去依靠,而严雨刚好在那里。一切似乎是偶然,又是必然。在无边海水中漂浮沉浸的她,抓到了他这根稻草,却意外发现竟然是跟圆木,救她逃脱升天。
起初在一起的日子,和爱情无关。与身边那些独自流落他乡的人一样,只是两个寂寞的灵魂,需要另一个怀抱中的温暖。艾默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走到今天。当初严雨的朋友问他,艾默和你在一起是认真的么。艾默的朋友问她,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会玩女人。但是她面对那么多的质疑,也都只是笑笑。她只是寂寞,一个人坐在公车上,耳朵里塞着CD机,一遍一遍的听齐秦的歌,旁若无人的流泪。人总有脆弱的时候,而那无法承受压力而裂开的缝隙,很容易让人趁虚而入。种子在那缝隙中发芽成长,缝隙越撑越大,最终分崩离析,碎成一摊瓦砾。站在废墟上,捡起每一片砖石都是自己曾经以为无坚不摧的坚持。那颗巨大的植物在断墙残垣中间茁壮成长,俯视一切过去,曾经得甜蜜与幸福的憧憬,竟有一日成就别人眼中的不堪。
一路走来,他们的结合看起来多么的甜蜜温馨,严丝合缝,受到多少朋友的羡慕和嫉妒,可是有几个外人知道曾经的讳莫如深。那一场属于他们两个的跨世纪婚礼,理由物质而现实。有白纱,却没有红毯,有宣誓,却没有说“I do”。艾默在证婚人的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假睫毛和眼妆被冲掉了一半,最后哭到一句话都说不连贯。领证,签字,拍照,吃饭,一切都在12个小时内完成。手指上号码略偏小的婚戒压出深深戒痕,换来了一张单薄的结婚证明,还有两本深蓝色封皮的护照。
他们婚姻中有几年的时间,是分床而睡的。在宿舍的大床和衣橱之间,艾默放了一个半尺厚的单人海面垫子。冬天的时候,地面的寒气会一点点的透上来。艾默经常裹紧了被子,看着床下面的一堆运动鞋的鞋盒子发呆。严雨偶尔会在刚躺下,或者任何什么时候从大床上下来,抱着她共赴巫山云雨。完事之后,他会抱她一会儿,然后爬回大床上去睡觉。艾默从来不会觉得委屈。严雨的睡眠不好,她晚上翻身,甚至呼吸声都会让他失眠。而每次严雨在垫子上睡,也总是睡不着。艾默无所谓,在任何地方,任何条件都能安眠。不过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家,一天三餐的温饱。小学六年体检都营养严重不良的艾默对于任何生活,任何活着的机会都会珍惜。况且,他们一起住过地下室,住过墙壁冰冷凝水,外面刮风屋里鬼哭狼嚎的车库。严雨为了他们能拥有更好的生活一直在打拼,艾默从来都心甘情愿的支持。
这么多年过去了,要问他们之间的婚姻有几分相互利用,有几分真实的情感,艾默不愿去揣摩。大部分人的婚姻都不是那么的纯粹。年少时候向往的两情相悦,公主与王子的美好情感,最后也只不过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曾经踌躇满志的少年,在工作与生活的压力下,背脊不再笔直,额头渐渐发亮。曾经小鸟依人,身材曼妙的女孩,沉浸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面,脾气渐长,不再轻声细语。恋爱时候得电影,艺术,文学,浪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忘记从哪里看到一句话,婚姻就是将美丽的爱情扒开,秀秀里面的疤痕和妊娠纹。很残酷,但是,很真实。
至少他们婚前婚后的生活变化并不算大,没有美丽的爱情,也没有丑陋的妊娠纹。严雨和艾默最终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出人头地,风光八面。贫贱夫妻百日哀,激情对于成年成家的人们来说,是吃饱喝足,不需要担心生存问题之后才可以谈论的事。他们两个人至少不用担心房子,车子,票子,可以随心所欲,想要旅游,想要享受生活的任何一个方面,他们都力所能及。
艾默从没有后悔和严雨的结合。他是个好男人,好丈夫。虽然曾经年少轻狂过,曾经信口开河,行为浮躁过。谁都有过幼稚可笑的青春岁月,至少他懂得完善自我。最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很好,在某些层面,他几乎把她宠到天上去了。在他们还并不富裕的那些日子里,严雨过着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最简陋的生活,却对艾默的需求格外上心。只要她喜欢吃的东西,多看了两眼的衣服鞋子,统统拿下。她是女人,寂寞的女人,于是最终屈服于他的温情之下。她就是那只奔着烈火光亮而去的蛾子,拥抱了温暖,燃烧了自己脆弱的爱情。找一个自己所爱的男人,也许并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更加幸福。女人,最终还是要被人疼爱,才活得更自在。结婚相当于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艾默将自己剖开死过一次,所以更加想要从头再来。她踏踏实实的跟着严雨,每一步都走的沉稳确实。两个人的生活是为了不孤单,婚姻之中没有什么必须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真理,所以需要妥协的时候,她乐得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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