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坏,也需要理由么?是的,世间万物的生生灭灭也许都有它的理由。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痛定思痛的滋味让人更加难奈惜日的煎熬。总有那么一根敏感的神经害怕触及过去……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耳膜里偏偏又传入那种让人胆颤心寒的唠叨:“你爸可够不易的,把你们从小拉扯大,再从上学到初中毕业,花了多少心血呀……”我实在不知他的三娘因何当着我的面出此言——谁家父母容易呀?哪个不得把孩子拉扯大?别说新社会孩子这么少了,就是在旧社会时,一家十多个孩子,哪家父母不是宁可饿着自己也要把孩子拉扯好么?再说供孩子念个初中也算不得高文凭呀,还值得树碑立传么?就算从法律角度讲,父母抚养孩子,接受义务教育不也是尽基本的义务吗?你们怎么就会说赡养老人是法定义务呢?又有谁没管老人吗?如果说有,那应该就是这位现在也知道要求儿子百分之百孝顺他的貌似可怜的老爷子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当年,爷爷生病时,这位当儿子的,躲得远远的,好多天不露面,原来是应着给爷爷找寿材的名义出去为自家讨回一幅柜板来,等回来了,爷爷问他要点花销,他竟然脖子一扬嘴一歪:“要钱没有,要命舍不得,回家卖孩子老婆去!”拿腿蟟了,一直到爷爷听说了柜板的事病情加重,终至死亡,都没再见到这位孝子!
今天我真的弄不懂三娘说这话是何初衷,我只想告诉她:没人不管公公:他一不缺吃,二不少穿,年节有人敬奉,生日有人操办,尽管连他亲生自养的闺女都嫌他脏,可是,我回来给他洗了大半天,临走给他蒸出一锅馒头,炖上一锅肉。我们接他出去他不去,我们就只能尽力让他开心,难道这些都有错吗?至于他干活挣钱,那是他的自愿,还不是怕给人白帮工嘛,我们早就劝阻过他的。莫说老爷子不缺钱花,就算是缺钱了也不能全怪到我们不孝顺——婆婆连病再死花了好几万,尚未喘息,大家都在节衣缩食,又不是只克落这个老爷子。
退一万步说,就是克落他,也没啥不仁道——当初可是他极力主张给婆婆作了一番又番的手术不算,还跟黑心的小药店老板联起手来赚他的儿子,说什么只要能多活十分钟花儿子多少钱都认,要知道那时婆婆就已经用上麻醉药都有一个多月啦!他那架势就好像儿子的钱不是好道来的,他非要帮谁争回多少正义似的。难道他不知道这扔水盆都不响的钱都是儿子们借来的吗?他只知道说养儿子时挣钱不易——那可是一滴汗珠掉地上捽八瓣,如今儿子这钱难道就不是一滴汗珠掉地上捽八瓣挣来的么?都是好不容易挣钱,有这么大不同么?如果说有不同,那就是他知道赚钱不易能控制儿子花销,以至于儿子上了二年学都没吃过一顿饱饭,而今他花儿子钱时,儿子却没有控制他,甚至亲眼看着他气恨眼妒地往况外了花钱,似乎这才是孝顺……
此为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凭心而论,我们没想跟他学。我们都是好孩子,我们想彻底改变一下这不正的家风。让这个家也光明磊落地走一程。因为时代不同了,家家都过上了好日子,人人都在讲文明,尊老爱老成了时尚,谁不想有个和和美美的港湾呀?!
然而,可悲的是,到了四十岁才从一次又一次的受伤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好多人不得不学会自私,好多时候都是被逼无奈——在自己千方百计地努力下,老人们终究不满意,这才想起来找一找病因,这一找不要紧,他们发现了一个令他们大失所望的秘密:原本老人们竟然也都很自私:他们时时刻刻站在高处要求着别人,而躺在低处放纵着自己,他们只喜欢欣赏自己自以为是的优点,从来没想过要改正一下自身的缺点,他们往往连十全五美都做不到,却要求儿女们一定要做到十全十美。
滑天下之大稽!他们这样做不是在逼良为娼又是在干什么?首先,他们的自私行为已经给儿女们传下了自私的榜样,其次,他们的不知足也很让儿子们为难,他们无所适从,最后,他们那不分是非的舌头,更在名誉上离正义越来越远,估计有为数不少的子女都是在父母的舌头根子底下自暴自弃的吧?——反正,自己也永远甭想落下一个好,再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嘛。
自古有言:妻贤夫祸少,父慈子孝顺。人生就那么几十年,整日里在混沌的家境中挣扎,终不能成仁,索性不如成全成全自己——既然做不到老人心目中的十全十美,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尽责而已,誊出一点余力来,喘一口气,理一理自己已经被家庭拖拽得破烂不堪的生活。于是,他们也终于自私起来,像他们的父辈们一样……
终于兑变,终于自私,终于不得不用自己那双创造纯洁的手,亲自扼杀了自己铸造的那颗洁白无瑕的纯真的心——终于变得冷漠,终于变得无情,终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终于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胸口发热,想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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