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年前的我久居农村，没怎么见过世面。有一次大姐领我去大城市表姐家做客，一路上我东瞧瞧、西望望，街市的景象于我来说太新奇了。早就听说表姐夫是在城里当官的（某公司经理），家庭状况蛮好，乡里乡亲有什么为难之事找他，他总是乐意帮忙。
　　
　　 表姐家在５楼，两室一厅，摆设的家具不多，但看上去非常干净、整洁。当时不怎么流行装修，客厅地面刷的油漆，我小心翼翼地踮起脚来走路，生怕一不小心踩坏了油漆图案。表姐领着大姐看了看房间，说大房间是她和表姐夫住的，小房间是“黑皮”（表侄的奶名）一个人的。在我当时的眼里，大房间真的好大，特别那张大床（我第一次见识那是“席梦思”）让我羡慕不已。我家农村的歇房非常窄小，５口人拥挤一起，我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房间。
　　
　　 表姐夫个头不高，粗壮结实，满面红光。他不停地给我夹菜，还给我倒上一杯啤酒，说我都男子汉了，怎么能不会喝酒呢？年轻气盛的我端起杯来一饮而尽，呛得满身都是。第一次喝啤酒，味道确实不怎么的，倒是满桌子的荤菜，让我的筷子不知道搁在哪碗上好。“黑皮”放学回来，表姐让他喊我一声小表叔，然后他自个回房间做作业。
　　
　　 ５年前“黑皮”结婚，乡里亲戚一大家都去了。大小房间都已经重新装修，一派盛装喜气。来来往往的人多，于是房间就显得特别拥挤。大房间现在属于“黑皮”夫妇，床也换上新型豪华“席梦思”，各种家电齐全，能摆东西的空间都塞满了，仅留下横竖两条狭窄通道。表姐和表姐夫的床搬到原来“黑皮”的小房间，没什么摆设，空荡荡的。我因为在市里有点事，第二天赶回公司上班。临行前表姐夫留我在他家吃饭，我给他倒满一杯酒，他喝了一半，皱了皱眉头就不再喝了。表姐说他肠胃不好，让我一个人随意。
　　
　　 前几天我去市里办点事，正好在街上碰到表姐夫，他死拉硬拽让我上家里吃饭。上楼梯时，我明显感觉表姐夫苍老了许多，两鬓华发已生，步履缓慢，我得放慢脚步等着他。一进门，表姐也很意外，连忙收拾散乱在沙发上的小孩衣服，然后把它们搁在小房间床头柜子上，然后忙着去街上买菜。我和表姐夫坐在客厅闲聊着，他说他已经退休了，赋闲在家，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你表姐一起带好“黑皮”的儿子。３年前“黑皮”夫妇在市郊区买了新商品房，搬出去住了，不过一有空总要回家来团聚团聚，倒是这“小黑皮”在市中心读幼儿园，基本上就近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他们忙着做菜时间，我在房间里转了转。表姐和表姐夫又搬回到大房间，房间少了那些电器，又显得整洁与空荡了。最显眼的还是中间一张大床，看上去新买不久。一上饭桌表姐夫就申明他早已戒酒，只能喝茶陪我，看我一个人喝。这“小黑皮”特别顽皮，而且挑食，一会要他房间的小玩具，一会跑去看电视，搞得一顿饭的工夫，表姐光是围着他在转悠。
　　
　　 从表姐家出来，我徒步去车站搭车。相比２０年前，这个城市的经济是越来越发达了，街道也越来越宽广，人也越来越稠密。２０年时间已然改变许多事物，包括我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陈焕生上城”。不过也有岁月改变不了的，比如这人的血脉亲情，人的家庭观念，人的生活热情等等。世人经常说生活很复杂，其实生活说起来也很简单，有时候就是一种时间换空间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