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觉得很多东西无法变成文字。
很乱,很零碎,你要组织加工便变味。
又见到了幺舅。
之前我们还以为这次吃杀猪酒他不会回去,媛媛(学护理专业的妹妹)都没回。大姨爹还说了一句,强硬是还坚持了好几年……大姨说,希望出现奇迹。
在颠簸的车上,默默地听着。
最初那些伤感的谓叹已离我很远,现实便是周国平那句话:“人们爱你,疼你,但是一旦你患了绝症,注定要死,人们也就渐渐习惯了,终于理智地等待着那个日子的来临。”
我不知道我在幺舅面前应该怎样做,是该表现得跟平常一样若无其事,还是该表现对他更多的小心翼翼的关怀?哪种会让他心里最舒服呢?无论如何得照顾他的心理感受,可我无法去真正揣度。我选择了前者,但似乎又做得有点过,近似于漠视了,一面对他就有点想躲,该说点什么?
他不再像以前,见面会拍我的头,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没有媛媛(毕竟是他亲外侄女)的话,我们会很沉默。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是过去的我了――我长大了;幺舅也不是过去的幺舅――他得了肝癌!
这几年,他是和死神作了怎样的对话呢?看得出来他的心态挺好,他在好好地过他剩下的日子,自由地。他不住医院,他抽烟,他熬夜…最初伤心欲绝的亲人如今适当地还他这些自由。看这次回来,不痛的时候,他就跟常人一样跑来跑去帮着做事…
那天中午吃完饭一进堂屋,我看情形随口问了句:又要打了吗?他点点头。我突然意识到我问的语气有点“习以为常”!
门外地坝是人声鼎沸,杀猪酒宴并没有结束。这边光线稍暗的堂屋里,幺舅却神情自然地褪下裤子露出臀部。二舅娘在推针,我帮着递些东西…大家神情都很自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像我心里有很多微妙的东西。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幺舅打针的情形了!二舅娘说,到处都是洞(针眼)…
我背过身去,还是不忍心看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每天…每天都要靠针药来止痛了吗?我不敢问…看他熟练地配药、装针头…我不敢问…
我宁愿相信我每天的祈祷起了作用使幺舅能撑到现在。他是一个多好多年轻的人!老天爷!
渐渐地我开始理解以前坚决反对的所谓“善意的谎言”,它有它存在的价值。而我不会原谅这样欺骗我的人,除了我自己。
都是因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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