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碰到了两个很普通的来做绝育手术的女人。
在听完她们的故事后,我有一种立刻就将她们写下来的冲动。所以,我在自己的网费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里花大量的笔墨来记叙它。在记叙的过程中,我一改往日自己的善感,尽量以最平实、最真实、最普通的话语来表达当时所发生的事情。旨在不想让读我日记的亲爱的您有种先入为主的感觉,我只想让你做最真实的你,用最真实的自己来感触这些生活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的女人的故事。
第一位
当她第一眼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时,我的心一阵收缩。
这样寒冷的三九天,大家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成一个熊宝宝,而她只穿了一件已掉了色的、大概有半年没洗过的、看不清本来色彩的运动衣;一条还算能看来颜色的、却同样脏兮兮上面布满了污点油渍的蓝牛仔裤,从你身边经过时大概是一种很久没有洗过澡的汗味道扑鼻而来。
说实话,第一眼她给我的印象是怎么有这么懒的女人!
当医生带口罩准备给她检查的时候,我才从同事的口中知道了她的信息。
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大的是儿子,两小的是女儿。当我的同事早上十点钟到她的家里叫她来做绝育手术时,她刚从外面捡完垃圾回来。锅里给她的丈夫和孩子白水炖着洋芋块,没有一根葱、没有一片青菜、没有一星儿点油。
同事说,不仅如此,五口人的炕上只有两床又破又烂还特小的被子。他伸手摸了一下,炕是冰的。当他问为什么大冷的天不烧炕时,那家的男主人说是他们家地太少(只有两亩)没有柴火。
大夫还没检查,她就开始哭了,而且在之后的半个小时之内没有停过。
大夫问她为什么哭,是因为要做手术吗?她摇了摇头,说,她哭是因为她做完手术回到家里没有东西吃、没有热炕睡、没有人管她。
我们就好奇的问难道丈夫也不管吗?
她哭的更伤心了,抽慉着告诉我们她的丈夫不管她,她生完最后一个女儿做月子刚八天时,她的丈夫就喊她下炕帮他拉沙子,当她说自己还在做月子不能干重活时,他的丈夫冲她大声的喊着:“你给我生了一个女子你还想做月子吗?”之后就一直嚷着要把小女儿送人。只是她自己舍不得就一直坚持到现在了。
边哭着她还边告诉我们说,她的儿子已经上小学了。可是由于经常吃不饱个子还没有其他五岁的孩子高,她不敢蒸馒头,那样太费面了,她只能每顿都做洋芋多面条少的面,所以儿子几乎每天上学时都没有馒头可以拿。说着,她撩起衣襟擦着自己满脸的泪水。
我们又问,那你男人夏天不出去打工吗?
她说,去呀,在工地上干小工,一干就是一个夏天。可她们家没有房,挣了三年的钱才盖了三间房;她们没有多的地没有粮吃,每年还要买粮。
正说间,手术大夫叫她进手术室了,她站起来使劲的跺了几下脚。大夫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没有袜子穿脚冻了,在这有暖气的房子里呆了一会儿脚有些痒了。
我的一位女同事脱下了自己的袜子给了正要进手术室的她,她高兴的穿上了。
半个小时后,她脸色蜡黄的猫着腰出来了。
由于她属于三胎,按规定是没有任何优惠政策的,所以她做了绝育手术后是没有一分钱的补助费可拿的。
等她坐上了送她回家的车,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追出去给了司机,让他给这女人买上十块钱的馒头,至少让她在伤口愈合之前不至于挨饿。
第二位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副高高的鼻梁。即使第一次见她的人也能毫不犹豫的断定她一定是一少数民族。
大夫给她检查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大夫问一句停顿老半天她才回答一句。当所有的都检查完了大夫告诉她可以做手术时她才歇斯底里的哭着喊着自己不做手术。
在同事劝说她的同时,在她无助的哭喊之时,我才知道了一点事情的原委。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本来她是打算自愿做“少生快富”的。可是,他的男人是一个整天不着家门的赌徒。她的第二个小孩已经十个月大了,可父亲却从来没有抱过,因为他大多数时候是不在家的,偶尔在家的时候一定是由于连赌了几天几夜回家来睡觉的,并且一定是赌输了。
就在前几天,她的丈夫逼着她交出了卖地所得的一些钱,然后是好几天没回来。等再次回来的时候跟往常一样,倒头就睡。一块跟去的邻家小伙子对她说:本来手气还是不错的,几天时间在我们这个小城连本带利赢到了十四万,可是却跑去邻县想再捞一笔,不料却在一夜之间输了十七万。
而此刻,这个一夜豪赌的男人的妻子却在为孩子几块钱的感冒药钱无来处正犯着愁。
女人说,当她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真的晕了过去。她想到了离婚,她真的想,所以她不想做永久性的绝育手术。
可是,现实是没有后路可退的。
当我看着她不情愿的走进手术室时,我的眼湿润了。我真想帮她逃出去,好让她还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资本(对农村女人来说能生娃也算一种资本吧,而且还是很不错的一种!)去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面对着几十双怕她逃跑的眼睛,我真的无能为力!
手术出来送她回家的时候,我给了她自己的二十块钱,让她给生病的小孩买点儿药,不管怎样,别让大人间的恩恩怨怨连累到无辜的孩子。
或许,这一生我也不再会有相遇到她们的那一天。因为,即使相遇了,我们也不一定会记得彼此。我想默默的祝福祝福她们,可是,突然间,我发现自己连祝福的勇气都已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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