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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仙(七)

写作者:论坛泡泡     日记本: 小说天地

日期:2007年11月17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313

  
   传说中,这世间本是黑暗的,其后四万八千年,有巨神盘古,开天地,化山川;又过四万八千年,乃有女娲造人。
   传说中,天地间第一束的光,却是生于最黑暗处。
  
   张小凡只觉得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仿佛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了,就要死了的感觉。
  
   可他竟不觉得害怕,竟没有丝毫恐惧,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累,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很奇怪的,他在这身子极度困倦无力的时候,神志却渐渐清晰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包围着他,很温柔,很小心,却冷冷如冰,缓缓地吮吸着他身体里的热量,同时带着一种异样的舒适感觉,让人忍不住地想就这样舒服地睡去。
  
   若不是,在他的右手里,有一股熟悉而冰凉的气息,象是护卫主人般的升起;若不是,他忽然感觉到,在他的左手里,还握着一只冰凉而柔软的手。
  
   他在困倦中艰难地,一分一分地睁开眼睛!
  
   那是永恒黑暗中的,一束光!
  
   无尽而无边的黑暗里,却惟独在张小凡的眼前,悄悄亮起了一点光芒,那是一种幽幽的、带着白色的轻光,它在黑暗中漂浮不定,缠绕着张小凡,如最温柔的女子,挽住心爱的爱人,与他这般缠绵。
  
   它又像是一阵轻烟,带着些虚无飘渺,在半空中,在张小凡的身旁,渐渐化出了一张美丽而凄清的脸,向着少年的嘴唇,吻来!
  
   那唇间,有淡淡的芬芳,有丝丝的意乱,还有的,却只剩下冰凉!
  
   寒入心间的冰凉!
  
   烧火棍霍然腾起,玄青色的光芒挡在了张小凡的身前,那阵轻烟一般的白光幻化的美人脸庞,似乎对此有些畏惧,不得已向后退去。张小凡身子一震,翻身而起,随即会过意来,失声惊叫:“阴灵!”
  
   古老相传,人生老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终,便有魂魄离体,往投来生,生生世世,轮回不息。然而世间之中,却有怨灵所在,以贪、嗔、痴三毒故,以畏、恶、怕恐惧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是为“阴灵”。
  
   想当然尔,阴灵乃是阴魄之物,自然喜宿于阴湿之地,这死灵渊中黑暗潮湿,有这等鬼物也不足为奇。但张小凡生平何曾见过这等事物,小时候在草庙村中听大人们说过这世间有鬼,后来在大竹峰上才听得师兄们说过这叫阴灵,心中便有些畏惧,这一下猝然见到,当真是从头凉到了脚。
  
   他这一声叫唤,只在黑暗之中远远地传了出去,在周围那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过了许久,却隐约有淡淡回音传了回来。也是随着他这一声叫唤,仿佛惊动了什么,在他周围的黑暗里,无声地又亮了一下。
  
   张小凡只觉得心头一跳,然后就象是胸口内的心脏竟停住了一般,他屏住呼吸,看着一束和刚才那阴灵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幽幽白光,在前方黑暗中,亮了起来。
  
   然后,左边一亮,右边一亮,前边一亮,后边一亮,甚至他抬头看去,连头顶上方也亮了起来,闪现出那幽幽的白光。
  
   竟是有无数的阴灵,仿佛从沉眠许久中惊醒,感觉到那数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人体的温暖,向这里聚集过来。
  
   那阵阵轻烟一般的白光,漂游不定,幻化出无数面容,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美或丑,然而此刻,在张小凡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感觉:冰冷。
  
   一想到这无数阴灵一拥而上将自己团团包围的情景,他就头皮发麻。不过万幸的是,在最初的惊悚过后,他随即发现,这些阴灵似乎对挡在他身前的那根烧火棍颇为畏惧,不敢接近烧火棍散发出的玄青色的光芒。但还没等张小凡松了口气,那些飘荡在半空游走的阴灵似乎又发现了什么,纷纷向张小凡左侧飞去。
  
   张小凡怔了一下,随即失色,他左手兀自握着的那只柔软的手,此刻却已渐渐凉了下去。他连忙用力一拉,一阵水声响起,陆雪琪被他拉到了身边,凭借着周围那些幽光,张小凡只看见陆雪琪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但一探呼吸却还算正常,粗粗看了看,她身上似乎也没受什么外伤,这才放下心来,向四周看去,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与兀自昏迷的陆雪琪两人,此刻不知怎么身处于一湾水边,在黑暗中看不清这水面大小,也不知这是一个小水潭,或是大湖,或是传说中巨大的地底深海。张小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然而他在水中,却感觉到这水面竟不是静止的,一阵一阵的潮汐鼓起的波浪,如温柔的手抚过他的身子。
  
   不过,这水却当真是冰凉透骨!
  
   张小凡艰难地站起身来,再呆下去,就算不被这些阴灵所害,只怕他二人先在这水里冻死了。他一站直身子,便只觉得一阵头昏,身子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他在平台之上时,后背被年老大还有野狗道人、刘镐同时击中,伤势着实不轻。与此同时,烧火棍玄青色的光芒像是感应一般,也暗了一下。几乎就在同一刻,周围无数的阴灵的幽光同时亮了起来,那一张张幻化成人的脸上,透露出无限的渴望。
  
   张小凡吃了一惊,连忙定下心神,烧火棍的光芒重新亮起,震住了那些阴灵。张小凡吃力地拉着陆雪琪向岸上走去,这短短一段距离,却令他觉得这般漫长。
  
   终于,他们到达了硬地之上,张小凡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周围,无数的阴灵在烧火棍玄青色的光圈之外,飘舞游荡。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那些漂游的幽光,想起了昏迷之前脑海中最后的回忆,想起了陆雪琪飞身过来,拉住他的手,想起了他们堕下时身下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他甚至还隐约记得,在他失去意识前,曾有一句熟悉的佛号,在那个平台上响起。
  
   那应该是法相师兄他们四人到了吧。
  
   张小凡在心里头这么念了一句,有了他们四人强助,加上齐昊与曾书书本身的修行道法,应该不会有事。齐师兄若是没事,想必灵儿师姐也就不会伤心了吧?
  
   可是,可是,张小凡几乎是在同时这般地问了自己一句,若是我死了,灵儿师姐她会伤心么?也许她也会有些感伤吧,毕竟这些年来,自己与她日夜相处,深知外表美丽好强的这个师姐,其实在内心里,也有着温柔而软弱的一面。
  
   若是她听到从小玩到大的张小凡师弟不幸死了,一定也会流些泪吧?一定也会伤会心吧?一定也会在找不到尸首的情况下,在大竹峰上头为他立一个坟吧?
  
   不知道将来岁月,她会来到坟前几次?
  
   若是那样,自己会不会就像这周围的阴灵一般,眷念着她,不肯往生,只流连在那坟间,悄悄盼望着那记忆中的身影。
  
   少年在寂静的黑暗中,低低地、不为人知地叹息!
  
   “噫”。
  
   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呼唤,慢慢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千百年间,曾有一个古老相传的问题:你若是长久沉眠方才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会是谁?
  
   谁也不知道陆雪琪可曾听过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而此刻,映在她眼眸之中的,是在幽幽白光之中,张小凡关切的眼神。
  
   那是在黑暗中,唯一的温暖!
  
   张小凡喜形于色,喜道:“#醒来了,陆师姐!”
  
   陆雪琪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上去似乎呆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她恢复了正常,脸色也从最初带着些迷惘,回复到了有些冷漠的冰霜。但随着她看向四周,却忍不住再一次地动容。
  
   “阴灵!”陆雪琪一如张小凡刚才,叫了出来。
  
   张小凡点了点头,安慰她道:“是的,不过不用怕,它们好象有些害怕我的烧、烧火棍,应该暂时没事的。”
  
   陆雪琪此刻也发现,周围无数飘荡的阴灵的确没有扑上来,只在外围游荡,似乎对张小凡那根黑色的短棒十分畏惧,定下心来后忍不住道:“你这法宝叫做什么,怎地如此厉害?”
  
   张小凡面上一红,道:“叫、叫、我叫它做……烧火棍,另外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如此厉害。”
  
   陆雪琪奇道:“烧火棍?”
  
   张小凡看着面前这女子在幽幽白光之中,肌肤如雪,虽然有些苍白却更是美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道:“是,我平日在大竹峰上负责做饭的,用它来做烧火棍。”
  
   陆雪琪一时说不话来,怔怔地看着半空中那根难看的黑色短棒,半晌方低低地道:“烧火棍!我得恩师传道,艰辛修行,又有天琊神剑,却败在了一根烧火棍之下?”
  
   张小凡心头忽然一跳,只觉得陆雪琪的脸色在这片刻间又白了几分,几乎看不到丝毫血色,忍不住道:“师姐,那时可是#胜了啊,而且,我听说若不是#在与我比试时元气耗损太大,决赛时也不一定就败给了齐昊师兄……”
  
   他越说越是小声,到后来更是渐渐归与无声,只因陆雪琪默默抬头,冷冷地看着他,竟令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幽幽白光,照着他们两人的身影。
  
   陆雪琪重又低头,深深呼吸,道:“我们怎么会侥幸逃生的?”
  
   张小凡呆了一下,心里也颇为迷惑,道:“我不知道。”随即想起了什么,用手一指那湾水边,道,“不过我刚醒过来时,我们两人都躺在那水边,会不会是我们侥幸掉到水里方才不死,又被潮水冲到岸边?”
  
   陆雪琪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衬着阴灵发出的幽幽白光,果然看见远处有水,隐隐也传来潮水冲刷岸边的“沙沙”声。反观自己身上,衣裳虽然干了大半,但也还是有些湿的,贴在身上十分寒冷。可想而知,若不是这张小凡把自己拉上岸,只怕还未清醒就被冻死了。
  
   “多谢你了。”陆雪琪忽然低声道。
  
   张小凡呆了一下,连忙摇手笑道:“没关系,没关……”
  
   忽然,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两个人的中间,两个人的手间,直到此刻,依然紧紧相握。
  
   仿佛是血肉相连,仿佛如此已是多年,竟没有了丝毫感觉,竟似乎本该如此,竟像是二人都忘了一般!
  
   陆雪琪缓缓抽回了手,张小凡尴尬地笑了笑,手在身边左摆右摆,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过了一会,还是陆雪琪开口道:“你掉下来前,曾受了魔教妖人重击,现在感觉如何了?”
  
   张小凡如遇大赦,听着这冰霜女子似乎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连忙道:“还好还好。”
  
   陆雪琪道:“你可还能御剑?”
  
   张小凡微一运气,便觉得体内痛如针扎,苦笑摇头。
  
   陆雪琪看了他一眼,道:“我也不行,我们起来查探一下周围,看看有无出路,否则一直这么干等下去,被这些阴灵团团围住,迟早被它们吸成人干。”
  
   张小凡倒吸了一口凉气,点头道:“是。”
  
   陆雪琪站起身来,遍查周身,并无什么大的外伤,但内里经络气血却有些凌乱,全身无力,看来是与山河扇那一拼,反震之力太强所致。而她最关心的天琊神剑,此刻正完好地回到了她背后的剑鞘内。
  
   她又转头看了张小凡一眼,但见他有些吃力地站了起来,身形间还不是很灵活,显然仍受伤势困扰,同时也知刚才他把自己从水中拉出,费了多大的精神气力。
  
   “你的太极玄清道修炼到第几层境界了?”陆雪琪突然向张小凡道。
  
   张小凡怔了一下,没有说话,陆雪琪却以为他有意不答,转过头去,淡淡道:“你不说也无妨,不过我听师父说过你修行也只到第四层,当日都是那古怪法宝厉害,当时我就不信。今日亲眼见了,若不是你修行高,经络根基坚固,早就在那些魔教妖人手下一倒不起了。”
  
   张小凡抓了抓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自己对自己的修行此刻也是有些糊涂,便含糊过去了。其实陆雪琪哪里知道,若是单论太极玄清道的修行,张小凡此刻还当真是只有第四层境界的修为,也就是刚刚能运用法宝的境界,但在张小凡的体内,却另有一种佛门无上真法“大梵般若”,却才是事实关键。
  
   佛门修真,原本就比道家更注重体悟自性,张小凡五年来修炼大梵般若,虽然修行尚浅,但在体内经脉根基之稳固,却是在他日夜修行佛道两大家绝世真法中,远远胜过了同门相同修为的年轻弟子。也正因为如此,他生生受了魔教妖人重击,太极玄清道护身挡了一层,大梵般若同时又挡了一层,这才侥幸不死。
  
   当下二人站起身来,张小凡把那烧火棍召回手中,玄青色的光芒洒了开来,把他们二人的身影围住。陆雪琪微一沉吟,向那水边相反的方向一指,二人便向那无尽的黑暗深处走去。
  
   这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这个方向竟似没有边际一般,过了许久,两人依然走在空旷的空地之上,在这死灵渊下,除了大的惊人之外,竟是没有一点生灵的迹象。
  
   有的,只是在他们周围飞舞游荡,兀自贪恋着那血肉滋味的阴灵,上下无声地飘荡。
  
   张小凡与陆雪琪二人都是越走脸色越是沉重,同时感觉周围阴气如潮,而张小凡此刻只觉得气血翻涌,竟有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其实他虽然根基稳固,但修为毕竟不高,同时受了年老大、野狗道人和刘镐的一击,对他体内经脉的损伤还是极大。
  
   片刻之后,陆雪琪也发现了张小凡不大对劲,讶道:“你怎么了?”
  
   张小凡强笑了一下,道:“我没事,走吧。”
  
   陆雪琪看了他一眼,道:“要不要休……”
  
   她休息的“息”字尚未说出口,却见张小凡忽然身子一晃,身子一软,竟是倒了下去。而在他手中的烧火棍,也随着他倒下的身子,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陆雪琪大吃一惊,连忙扶住了他,触手冰凉,惊觉张小凡竟已是昏了过去。那一个瞬间,一向在同门师姐妹中以冷静过人著称的她,竟也有了一丝慌张。
  
   随即,她想到了另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
  
   烧火棍失去作用了,那用什么来抵挡周围这无数的阴灵?
  
   几乎就在陆雪琪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周遭无数散发幽幽白光的阴灵仿佛也怔了一下,然后,在它们面前,两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再没有一丝的防备地站在那儿。
  
   黑暗中,仿佛同时有无数的声音得意地狂笑着,怒吼着,无数的阴灵像是在半空中凝固了片刻,之后,它们如贪婪的野兽,冲向这两个站在黑暗中无助的人。
  
  
  
  
   “铮”!
   那是黑暗中的一声脆响!
  
   陆雪琪面冷如霜,挡在了张小凡的身前,奋然拔剑。
  
   天琊出鞘!
  
   蓝光顿起,纯净而灿烂的光柱,映亮了这个黑暗的世界。
  
   刹那间所有阴灵的幽光在这蓝光面前都失去了光彩,尽管如此,这些阴灵似乎并无畏惧之意,依然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陆雪琪一声轻叱,苍白的脸庞掠过一丝痛苦,但立刻就被更加坚强的神色所取代。
  
   天琊神剑在主人的催持之下,蓝光盛放,光芒万丈,迎著前方冲来的阴灵横扫过去。
  
   只见在蓝光与那些阴灵接触的瞬间,立刻响起了“滋滋”的近乎油炸爆裂的声音,当先的数十道阴灵登时化为乌有,魂飞魄散。
  
   这声音回荡在空旷而黑暗的地方,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天琊神剑威力固然绝大,却无法吓阻其馀的阴灵,只在陆雪琪出手的同时,便有数道阴灵从背後扑到了昏倒在地上的张小凡的身上。
  
   陆雪琪眼角馀光望到,返身而上,天琊神剑只在张小凡身上平扫而过,就把那几道阴灵驱散。
  
   但这周围阴灵数目实在太多,杀不胜杀,陆雪琪又受伤在前,没几个回合便是香汗淋淋,呼吸沉重。但觉得一张张鬼脸尽在周围飞舞鬼哭,张牙舞爪,天琊蓝光渐弱,陆雪琪咬紧牙关,却仍是脚下一软,跌坐在张小凡的身边。
  
   漫天阴灵在呼啸声中隐隐传来得意的鬼哭之声,幽幽白光大放,阴气如织。陆雪琪转过头,看了张小凡一眼。
  
   那少年此刻虽然昏迷,脸上却有痛苦之色,可是想到了什麽伤心事吗?
  
   陆雪琪低低地念了一句∶“想不到我今日会和你死在一起!”
  
   她坐直身子,此刻面上已是无丝毫血色,但她依然不肯放弃,右手手指曲伸,作兰花法诀,随著她的手势,天琊神剑在半空中微一停顿,霍然倒插而下,“铮”地一声插入陆雪琪身前地下,随之蓝光又起,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以天琊神剑为中心,把陆雪琪和张小凡两人包围在内的光圈。
  
   周遭阴灵眼看著可口的血肉之躯就在眼前,哪里还管得了那麽多,一道道疾冲而上,但片刻之後,地上那光圈突地向上一涨,顿见蓝光腾起,瑞气蒸腾,只见这蓝光如有灵性,呈圆弧状从二人头顶闪过,登时把阴灵挡在外边。
  
   但若是明眼人看了,便看出这光圈光芒太弱,其中瑞气也是有气无力,只是陆雪琪垂死挣扎而已。
  
   眼看到口的美食又被挡住,漫天阴灵大是愤怒,鬼哭之声越来越大,无数阴灵奋力撞击这脆弱的光圈,每撞一次,陆雪琪身子就抖了一下,脸色更是苍白一分,天琊神剑的光彩也就黯淡了一分,原本两人高的光圈,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压到了只剩不到一人大小。
  
   陆雪琪面白如纸,眼看著光圈之外那些阴灵幻化的人脸露出狰狞可怖的狞笑,眼看著他们张开了虚渺的大嘴,她的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冰窖一般。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旁昏迷不醒的张小凡的嘴里,忽然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陆雪琪霍然转头,没有什麽言语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一直以来她独自与这些阴灵搏斗,猛然间听到同伴的声音,竟是有种从未有过的欢喜泛上心头。
  
   但还没等她看清张小凡的模样,异变陡生,她二人所跌坐的地下,本是一块坚硬地面,此刻却忽然在张小凡处无声地裂开一个大洞,张小凡顿时掉了下去。
  
   陆雪琪整个人呆了一下,只见那洞中漆黑一片,竟看不清楚有多深浅,只有在那深处,有一双巨大而恐怖的血红色的眼睛,一闪一闪!
  
   下一刻,没有任何的犹豫,天琊神剑散发的光圈消散了,就在漫天阴灵呼啸声中,陆雪琪伸手拔起天琊,更无二话,往那幽深黑洞之中,投身而下!
  
   片刻之後,半空中所有的阴灵,也跟随而入,刺耳呼啸,响彻洞间。
  
   沉闷地撞击声在洞中响起,片刻之後,在阴灵鼓荡的呼啸声中,猝然响起了一阵尖锐刺耳的长吼。
  
   “嗷┅┅”
  
   叫声痛苦,听去倒有几分像野猪受伤时的狂怒怒吼,片刻之後,一道巨大的身影首先从那洞中跃出,随後是无数阴灵窜出,满天飞舞。
  
   陆雪琪在那阵阵幽光之中,左手搀扶著张小凡跃出地面,嘴角流出一道殷红的鲜血,左半身更是红了大片,看来也是受了伤了。
  
   而张小凡此刻只能依靠著陆雪琪才能站著,但他的眼睛睁开了,烧火棍重新亮了起来,虽然微弱,却依然散发出玄青色的光芒。
  
   这年轻的一男一女,在这黑暗世界之中,彼此搀扶,彼此依靠著。
  
   陆雪琪看著满天飞舞愤怒却还是不敢冲下的阴灵,心中忽然一阵说不出的欢喜,虽然还未摆脱险境,但有个人站在身边,真是很好。
  
   随後,二人的目光落到了前方那个巨大的阴影身上,衬著阴灵散发出的白光,他们在闻到一股强烈之极的腐臭味道後,看见了那个妖兽的模样。
  
   这是只有两人来高的巨大妖兽,猪头狗身,獠牙长而尖利,全身赤黑,棕毛如钢针般根根直立,一双巨目在黑暗中呈现血红色,倒有几分像是魔教妖人年老大的赤魔眼。(注一)
  
   此刻这妖兽趴在远处呼呼直喘粗气,在它黑色肮脏的皮毛下,左前爪处血肉翻开,看来是被陆雪琪所伤。而它也直瞪著这两个伤它的人类,眼中射出刻骨仇恨,直欲吞之而後快!
  
   阴灵在天空飞舞著,也有飞过这只妖兽的身旁,但却没有攻击它,显然他们之间一向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陆雪琪只觉得周身疼痛疲倦,几乎就想就这般倒下睡去,再不用想什麽,但几番挣扎,仍是强撑著,低声对张小凡道∶“这里妖兽阴灵太多,等一会不知道还会有什麽东西出来,我们先退。”
  
   张小凡哪里会有意见,点头同意。二人向後退去,可惜他们走了一步,天空中的阴灵就跟上一步,而那头妖兽似乎也不愿放弃,居然也跟了上来。这般走走停停,阴灵是顾忌张小凡烧火棍,而那猪头妖兽似乎对他二人也有些忌惮,却又不肯就此罢休。
  
   张、陆二人本来身上就受了伤,在这阴暗潮湿的死灵渊下,又经过连番激斗,早已疲惫不堪,此刻若不是阴灵与那妖兽苦苦相逼,只怕他二人一放松精神,就要双双晕了过去。
  
   但此刻他二人面临生死关头,体内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与气力,居然苦撑到了现在。
  
   这个从不为正道人士所知的死灵渊,竟是一个大得惊人的巨大深渊,他二人在这里退了半天,居然还是只在空地上行走,丝毫没有绝壁的影子,也不知道当时掉落下来时,怎麽会落到如此之远的地方?
  
   只是他二人现在也无暇去想这个问题,前方周围都是虎视耽耽的妖兽阴灵,生死当真只在需臾之间。张陆二人正束手无策,张小凡忽然觉得背後一痛,竟是撞上了一个硬物。
  
   一直以来他二人都不敢对那妖兽有丝毫掉以轻心,所以都只是後退著走路,这一下突然撞上,张小凡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却意外地看见居然是一棵大树,树干粗大,看样子没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
  
   张小凡这才放下心来,对兀自看著後方的陆雪琪道∶“没事,一棵树而已┅┅”
  
   话未说完,张小凡忽然觉得喉咙一痛,脖子被一条绳索状的事物缠住,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拧了起来。
  
   陆雪琪大吃一惊,回头惊看,失声道∶“树妖!”(注二)
  
   只见在这块空地上孤零零地生长著的这棵大树,此刻所有静止的树枝竟都如人的手臂一般动了起来,而缠住张小凡的就是其中的一条粗大的树枝。黑暗中,这树妖忽忽舞动的身姿,恍如九幽恶魔。
  
   张小凡只觉得脖子上的树条越勒越紧,渐渐喘不过气来,陆雪琪刚想救援,却只听得远处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那猪头妖兽抓住机会,一跃而上,巨大的爪子闪著幽幽绿光,当头打下,只怕还带著巨毒。
  
   陆雪琪无奈只得回身招架,但身形被它一阻,几次欲过去救援张小凡而不可得,反而自己也是连遇险著。
  
   张小凡被那树妖擒住,喉咙巨痛,却见那树妖发出难听的忽忽声,想来多半是欢喜之意,缠在脖子上的树条把自己往後向树身拉著,同时又有几条树枝过来缠住了他的身子,除了两只手还能舞动,竟是不能再挣扎了。
  
   张小凡心急如焚,看向陆雪琪却发现她自顾不暇,回头一看更是亡魂大冒,只见树妖的树干之上,缓缓裂开了一个大口,里面喷涌而出刺鼻的腥臭味,而树条正把他拉到那个大口中去,只怕这就是树妖的大口了。
  
   张小凡浑身一抖,打死他也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了一棵树的肥料,这种死法当真令人难以接受。
  
   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他的确一分一分地向那张大口移去,腥臭味道越来越重,转眼间张小凡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眼看就到了大口边上,张小凡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奋力一挣,用脚抵在树干上不肯前进,可惜那树妖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树条扯了几下,张小凡登时力竭,被送到大口嘴边。
  
   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这树妖曾经害死了多少生灵,张小凡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垂死挣扎,奋力一扬手,握著手边唯一的武器烧火棍,向那树妖大口旁边插去。
  
   烧火棍上,特别是前端那颗圆珠之上,泛起了幽幽青光。
  
   原本粗钝的烧火棍,被张小凡挥动著打到树妖身上,竟然如神兵利刃,砍瓜切菜般地径直插入树妖坚硬之极的树干之中。漫天舞动的树妖枝条在那个瞬间,突然都凝固住了不动了。
  
   张小凡自己也怔了一下,同时在心头,忽然泛起一阵害怕的情绪。
  
   一股熟悉的、冰凉的感觉游过全身,然後它带来了崭新的气息,丝丝暖流从烧火棍上,流进了张小凡的体内,一如前些时候,张小凡在万蝠古窟中与吸血鬼姜老三斗法时的情景。
  
   张小凡整个人在半空中,呆住了!
  
   他木然地看著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本不可一世、骄狂凶狠的树妖仅仅被一根看似难看的烧火棍插入体内之後,巨大的与这烧火棍不成比例的躯体却迅速地枯萎下来,所有的树枝树条甚至树干就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水分一般,乾瘪、卷缩,树叶落如纷雨,发出了生命中最後一声大吼之後,整棵大树轰然倒塌,随之,化洛uテu。
  
   张小凡落到地面,怔怔出神,他甚至不用运气也知道,烧火棍吸来的那阵阵暖流对他身体大有益处,原本受伤的经络受到新来的暖流气息滋补,大洛un转。
  
   他看向手中那根烧火棍,只见在玄青色的光芒轻轻转动中,彷佛吃饱了的人一般,烧火棍散发出心满意足的光辉,尤其是在棍身之上,原本不甚明显的血丝,此刻却如同吸饱了鲜血一样,亮了起来,红了起来,带著一分狰狞。
  
   “当”,这看起来有几分可怖的烧火棍从张小凡手中滑下,落到地上,跳了两跳,静止不动。
  
   离开了张小凡的手掌,这神奇的黑棒竟也像是失去了寄生的宿主,所有的光芒立刻都消失了,化做了平凡而难看的一根普通黑棒。
  
   张小凡深深呼吸著,心神动荡,脑海中只回荡一个声音∶这是什麽,这是什麽?
  
   就在此时,忽然远处传来陆雪琪一声痛呼,张小凡顿时惊醒,转头看去,只见陆雪琪被无数阴灵和那只猪头妖兽围攻,整个人似被重击,向後飞了出去,衣裳红了大片,一看就知受伤颇重。
  
   张小凡浑身一激灵,哪里还管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把烧火棍一把抓在手中,就向陆雪琪处飞去。
  
   半空之中,烧火棍在他手里,彷佛带著一丝微笑,重新亮起了一道玄青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
  
   张小凡所过之处,无数阴灵纷纷回避,四散逃开,转眼间张小凡追上了陆雪琪,前头那只猪头妖兽却对烧火棍凛然不惧,大吼扑来。
  
   张小凡心急之下,担忧陆雪琪伤势,再不肯退,同样一声大吼,运用下山前师娘苏茹所传的道法,烧火棍霍然离手,如离弦之箭,向那猪头妖兽冲去。
  
   猪头妖兽见这一个小小黑棒冲来,巨大前爪一挥,想把这讨厌的东西拨到一边,然後冲上去把这两个讨厌但美味的人类吞进肚子好好饱餐一顿。
  
   不料手掌才一挥出,便觉得手心一凉,片刻之後,心口竟又是一凉,这猪头妖兽怔了一下,低头看去,竟看到手掌中现出了一个小洞,而胸口心脏处,竟也出现了一个小洞,他整个身躯,竟是被这看似不起眼的烧火棍贯穿而过。
  
   “嗷”!
  
   猪头妖兽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巨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如推山倒柱一般,重重地落到地上,尘土飞扬。然後,它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液,终於不再动了。
  
   这时张小凡接住了陆雪琪,却见她全身冰凉,已然是支援不住,昏了过去。而又杀了一个生灵的烧火棍却闪烁著玄青色的光芒,亮闪闪地飞了回来,落到了张小凡的手中。
  
   张小凡此刻只觉得神充气足,体内的伤势竟是好了大半,又查探了一下陆雪琪的呼吸,却发觉她呼吸急促,低头一看,只见她左肩伤口处肌肤竟已成了黑色,显然中了剧毒。
  
   张小凡心急如焚,但顾忌到周围虽然两个妖兽已死,但还有无数阴灵,只得转身看去,不料一看之下,却见那些阴灵不知何时,都已渐渐远去,隐入了黑暗之中。张小凡大是错愕,不过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哪里还去想那麽多,连忙回身照顾陆雪琪。
  
   其实张小凡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拜他烧火棍上的“噬血珠”所赐。八百年前,黑心老人光大魔教“炼血堂”一系,名动天下,并在这万蝠古窟地底迷宫之中,创立了炼血堂的根本基业。
  
   而黑心老人本就是凶残之人,当年炼制这噬血珠更是伤亡了无数生灵,其中不知有多少被害死的怨灵聚阶ub这死灵渊下,不得往生。
  
   当年他们都是被这噬血珠所害,虽然今时今日,噬血珠与无名凶棒合而为一,形状大变,煞气凶气内敛。
  
   但张小凡一旦施法,噬血珠那股凶气登时露了出来,这些阴灵一个个是吓得溜之惟恐不及,几以为当年那凶神黑心老人再度复生。
  
   张小凡把陆雪琪缓缓放到地下,犹豫片刻,看著那已成了黑色的伤口,叹了口气。
  
   彷佛永恒的黑暗,又恢复了平静,死一般的寂静。
  
   张小凡微微觉得有些头晕,但看著包扎好伤口的陆雪琪的脸上已没有黑气,这才松了口气。
  
   他守护在这个昏迷女子身旁,静静坐著。
  
   烧火棍散发出幽幽青光,笼罩著他们。
  
   四周寂静!
  
   静!
  
   连虫鸣声,竟也没有,这死灵渊下,彷佛除了阴灵妖兽,竟真的再没有一个活物。
  
   可是,就在此时,张小凡却忽然听见,有一阵脚步声,突然响起。
  
   这在黑暗中的脚步,轻柔和谐,但在张小凡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他霍然站起,转头向那脚步声响处看去,同时握紧了烧火棍。
  
   远处,黑暗里,有一点光亮,移了过来,然後,在光亮处出现了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衣裳,细眉秀目,玉一般的肌肤欺霜胜雪,在这黑暗中彷佛带了妖异般的艳丽,竟有种动人心魄的、诡异的美丽。
  
   张小凡忽然张大了嘴,怔怔说不出话来,这女子竟是他下山时,在河阳城山海苑中碰到的那个绿衣少女。
  
   注一∶“神魔志异.妖兽篇”赤眼猪妖∶猪头狗身,身躯巨大,黑毛,硬刺,赤目,能暗中视物。喜食腐物,喜居阴暗潮湿处。
  
   注二∶“神魔志异.精怪篇”树妖∶千年老树,传言吸纳天地灵气,又传在阴秽处吸得怨灵妖力,因而成精。大树状,嗜食生物。另有传言可自行移动。
  
  
  
  
  
  
   这个时候,那少女也看到了张小凡与躺在他身边还昏迷不醒的陆雪琪两人,显然也未想到这死灵渊下居然还有活人,脸色一变,也是吃了一惊。
   随即,她看清了张小凡的面容,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惊奇,然後露出了微笑。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在黑暗中如美丽而盛开的百合,优雅地走了过来。
  
   张小凡站起,有意无意地挡在了陆雪琪的身前,毕竟,到这阴灵妖兽出没的死灵渊下的,不会是什麽普通人。
  
   少女走近了,张小凡这才看清,在她右手葱葱玉指上,夹著一朵白色的小花,竟会散发出淡淡白光,照亮了这女子附近的土地,也不知道这是什麽异种。
  
   不过张小凡现在也无暇去顾及这花,虽然对著这个奇怪的女子,他心里依然有些警惕,不过无论如何,在这黑暗孤静的死灵渊下看到她,感觉上便立刻多了几分亲近。
  
   “奶好。”张小凡本想说些客套问候的话,但出了口,却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少女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这不是青云山的张小凡张少侠吗?怎麽你会跑到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来了?这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张小凡一怔,道∶“奶怎麽知道我是青云门下?”
  
   那少女笑了不答。
  
   张小凡眉头一皱,只觉得这少女大不简单,正寻思处,却听那少女轻笑一声,道∶“请问张少侠,到这里有多久了,可找到『滴血洞』了吗?”
  
   张小凡呆了一下,道∶“什麽滴血洞?”
  
   那少女哼了一声,脸上笑容渐渐褪去,但依然平心静气地道∶“张少侠好会装糊涂,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人士,若不是为了滴血洞中的东西,又怎会到这黑暗肮脏的地方来?”
  
   张小凡被她说得糊涂了,但隐约已明白这里有个滴血洞,洞里只怕有些要紧之物,但下山前从未听师父还有掌门师伯他们说过,但他此刻想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听出了那少女话里的意思,沉声道∶“奶说我们正道虚伪,那奶又是何人?”
  
   那少女一弹身上水绿衣裳,夹在指间的花朵随著她玉一般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白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残痕,彷佛也眷念著这片黑暗,残留了许久,才慢慢消散。
  
   “我,可不就是你们深恶痛绝的魔教妖女吗?”她巧笑嫣然。
  
   张小凡心头一沉,忽有种失落的感觉,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过,不留痕迹,随即哼了一声,凝神戒备。
  
   他自入了青云山一门,便听得各位师长师兄教诲魔教妖人如何为祸人间,残忍无道,青云门门规中更是严禁与魔道中人往来结交,彼此为生死之敌,不共戴天。
  
   不过那少女看起来倒并没有仇深似海、立刻动手的意思,眼光反而瞄到了张小凡身後,看了一眼,忽然笑道∶“这位姐姐好像要醒了吧?”
  
   张小凡回头一看,果然见陆雪琪微微翻身,嘴角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张小凡大喜,返身道∶“奶醒了!”
  
   不料陆雪琪突然面现惊容,挣扎道∶“小心┅┅”
  
   张小凡还未反应过来,便只觉得周围忽然异香扑鼻,白光闪处,一朵白色鲜花出现在了眼前。
  
   黑暗之中,死灵渊下,哪里会有什麽花朵?张小凡惊骇之下,退了一步,却见那花朵无风自动,彷佛在半空中对他微微展露笑颜,点了点头,顷刻之间,一朵花儿四分五裂,花瓣朵朵洁白可爱,边缘处却闪起了幽幽绿光,向他飞来。
  
   就算是不知道那少女魔教身分,单看这异花也知道不对,张小凡陡然间被袭,手忙脚乱,连退几步,忙乱中举起手中烧火棍在身前一挡,那些疾射而来的花瓣与烧火棍玄青色的光芒接触,大部分被挡了下来,但其中还有几片险险掠过,差点伤到张小凡。
  
   张小凡惊魂未定,心中咒骂这些魔教妖人果然个个奸险诡诈,师父师娘师兄们说的话真是至理名言,一字不差。不过此刻他眼光一扫,见那少女身形一动,却是向陆雪琪飞了过去。
  
   张小凡大吃一惊,眼看陆雪琪重伤之後,几无回手之力,自己距离又被拉远,急忙手一挥将烧火棍祭起,冲向那绿衣少女。
  
   听到风声,绿衣少女恬然微笑,右手在半空中一迎,刹那间所有的花瓣都如闪电一般飞了回来,聚集到了那朵花蕾之上,指间那朵散发著淡淡白光的小花迎了上去,白色的微光与烧火棍玄青色的光芒甫一接触,两相抵在半空,僵持片刻,似是不分胜负,各自飞了回去。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微带讶意的轻呼。
  
   趁此机会,张小凡一面接著烧火棍,一面连忙回到陆雪琪身旁,挡在了她的身前,不让这诡异奸险的魔教妖女再施奸计。
  
   不过那“诡异奸险”的妖女此刻却忽然停了下来,不再前进,任由张小凡回到陆雪琪身边,看著张小凡的眼色中大有惊愕之意。
  
   刚才那次交手,她满以为以她手中的“伤心”奇花,轻易就能将张小凡治住,不料“伤心花”与那根烧火棍在半空抵住时,原本能借物传去直透人心,令人立时瘫倒的异香,竟是被抵了回来,而且还隐隐有反噬之意,让她吃惊不已。
  
   张小凡挡在陆雪琪身前,扶她站起,低声问道∶“奶没事吧!陆师姐?”
  
   陆雪琪微微摇头,张小凡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恨恨地道∶“无耻妖人,只会偷袭!”
  
   那少女眼中讶色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薄怒之色,哼了一声,道∶“好,等一会我就让你看看妖人的厉害!”
  
   说话间她便要有所动作,张小凡连忙戒备,但心中却是叫苦,陆雪琪此刻靠在他身上,软弱无力,显然伤得极重,多半是毒势未清,而面前这魔教妖女诡异难测,动起手来只怕难以顾及陆师姐了。
  
   可惜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张小凡在这里脑中念头急转,却突然发现,事情越来越糟了。
  
   黑暗中,又亮起了一点光,这光却与绿衣少女的不同,尽管是光亮,却是深色的,在黑暗中几乎让人以为那就是黑色的光。光芒中,一道幽幽的人影走了出来,停在了绿衣少女身旁,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还蒙著面纱,正是那日在山海苑里与这少女同行的同伴。
  
   随後,在张小凡吃惊的目光中,黑暗中亮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光线,大概又出现了五个人,身著黄衣,正是那日在山海苑中这少女的随从,此刻居然也全部到了此处。
  
   张小凡只觉得喉咙发乾,在这许多道目光注视之下,忍不住身子发冷。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陆雪琪轻微而无力的话∶“你快走,这些人道行都不在你我之下,不可力敌!”
  
   张小凡转过头去,只见那张苍白而美丽的脸庞就在自己身旁,面上却没有担忧害怕之色,彷佛只是说著再正常不过的事一般。张小凡呆了一下,摇了摇头,抿紧了嘴唇,再一次转过头去,对著那些神秘出现的魔教中人。
  
   “碧瑶,小心些,”那蒙面女子看著前方那两个人,目光最後落到了张小凡手中的烧火棍上,低声道∶“那根黑棒有些古怪。”
  
   碧瑶,也就是绿衣少女,道∶“幽姨,奶看出了什麽?”
  
   被她称为幽姨的蒙面女子看不清有什麽表情,但从她的话里听得出一丝困惑∶“好像是┅┅刚才那股凶气太像了,可是正道中人怎会有这东西,他们也不会操控这珠子,而且这、这是短棒,怎麽回事?”
  
   碧瑶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多厉害!”说著往前踏了一步,随即她身後的黄衣人也同时向前走去。张小凡一看不对,虽然有心对敌,但敌我悬殊太大,只得扶著陆雪琪向後退去。
  
   那黑衣蒙面女子看起来鬼气很重,整个人在黑暗中直直地向前飘著,跟在碧瑶身旁,几如阴灵一般,以只有她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那少年手中的短棒凶气极重,奶感觉出来了吗?”
  
   碧瑶看了前方紧张戒备的张小凡一眼,点了点头。
  
   蒙面女子顿了一下,道∶“虽然如此,但我感觉这短棒中的凶力只怕还未尽放,似是被什麽压制住了,以我看来,只怕这短棒多半和我们圣教有些关系,这少年身分大是可疑,奶要三思而行。”
  
   碧瑶皱了皱眉,道∶“幽姨,奶说怎麽做?”
  
   蒙面女子话声转为平淡,道∶“擒下来就是了,带回去给奶父亲看看,宗主智通天地,必然知晓此物!”
  
   碧瑶想了想,道∶“也好。”
  
   说话间,她们脚下却没有停,一直向前逼去,没有她们两人的首肯,旁边的黄衣人自然也不会动手,双方一进一退在这说话间便走出了一段路。
  
   张小凡扶著陆雪琪,心情越来越是紧张,耳边却渐渐听到了水波声,看来是走回到刚开始的那一湾水边。
  
   碧瑶怔了一下,转头对蒙面女子道∶“幽姨,这里便是『无情海』了吗?”
  
   那蒙面女子沉默了一下,却低声叹了口气,道∶“痴情只为无情苦!不错,这里便是五海之中最神秘的『无情海』了。”
  
   “啊!”彷佛是年轻之故,碧瑶根本没在意到被她称为幽姨的蒙面女子话中的苦涩之意,大是兴奋,道∶“我从小就听父亲说过,无情海深藏地底,是九幽之海,而且听他说死灵渊下的滴血洞就在这无情海边,看来我们找了三天,终於快找到了。”
  
   蒙面女子却是陷入了沉默,一声不吭。
  
   碧瑶有些奇怪,看了看她,随即便不放在心上,转头道∶“好,现在我就先擒了你们,再去找那滴血洞!”
  
   说著她手一挥,那五个黄衣人一起踏上,准备动手。张小凡背後是在黑暗中无边无际的无情海,前方又被这些魔教之人包围住了,真个是前无去路,退无可退,身处绝地之中。
  
   陆雪琪感觉到身後那无情海上,吹来了一阵一阵的寒风,冷入心间,而自己体内酸软无力,更隐隐有头昏恶心的感觉,只怕是馀毒未清。
  
   她是何等聪慧,不用想也知道这种情景,张小凡要照顾她只能是二人同死。
  
   她转过头,向张小凡看去,这少年此刻似乎还是有些紧张,身体绷得很紧,连扶她的手也因紧张而用力,甚至於在他眼中,还有对生的渴望,对死的畏惧。
  
   只是,他却分明没有,哪怕一丝的退缩。
  
   “张师弟。”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张小凡听到了,肩头也动了一下,似乎正要回过头来,但不知怎麽,却终於没有回头看她。
  
   “陆师姐,在平台之上,甚至刚才奶都救我护我,我┅┅我┅┅不走。”张小凡心情激荡,正想说些豪言壮语什麽的,但话到嘴边,却似乎失了踪影,最後只得乾巴巴说了“不走”两个字。
  
   陆雪琪不说话了。
  
   张小凡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是不是自己言辞上冲撞了她呢?不知为了什麽,从当初见到陆雪琪开始,他就有些害怕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子。
  
   无情海上吹来了冰冷的寒风,吹起了身後那个沉默女子的几根长发,轻轻掠过他的脖子脸颊。
  
   无情海的波涛,似乎突然汹涌了起来。
  
   黑暗深处,彷佛像是叹息一般,有风掠过,就像是无情海露出狰狞的笑容,讥讽地看著世间人们。
  
   碧瑶露出微笑,带著五个黄衣人包围而上。
  
   张小凡退後一步,却只觉得脚下一冷,竟是踏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
  
   便在这时,渐渐汹涌的无情海上,突然间,一个巨浪高高打起,海涛之声震耳欲聋,眼看过去竟有数丈之高,狂风扑面,岸边之人无不变色,几乎都站不稳脚步。
  
   站在最後的蒙面女子霍然变色,疾呼道∶“碧瑶,快退!”
  
   碧瑶心中一惊,知道这幽姨见多识广,连父亲也一向尊重於她,当下不及多想,便退了回来。
  
   她身形一动,五个黄衣人也跟著向後退去,只有站在海边最近的张小凡与陆雪琪二人,猝不及防,登时被这巨浪当头打下,全身湿透不说,那股寒入骨髓的冰凉却真是难受之极。
  
   然後,众人向这突生巨变的无情海望去,只见在一片漆黑的海上,缓缓亮起了两盏闪著幽绿光芒的巨大明灯,但看了过去,这灯火却著实奇怪,竟不做普通圆形,反而是自上而下的瘦长形状,尤其是中间处,更是漆黑的两道细细缝隙,透著冷冷凶意。
  
   “是它,是它。”蒙面女子身子一抖,“这畜生竟然还没有死!”
  
   碧瑶惊道∶“畜生?幽姨,这是什麽东西?”
  
   蒙面女子望著波涛汹涌的无情海上那越来越接近海岸的两团光圈,声音中微有惧意,道∶“这是『黑水玄蛇』。”
  
   碧瑶大震,几不敢置信,讶道∶“这魔物不是在千年前已在西方大沼泽被神兽黄鸟杀死了吗?”
  
   蒙面女子疾道∶“传闻如此,但今日它却在此出现,我也不知洛uC碧瑶,这黑水玄蛇是上古魔兽,凶悍无匹,非其天敌黄鸟不能除它,我们快退。”
  
   碧瑶向後退了两步,忽又转头道∶“但那小子┅┅”
  
   蒙面女子连连摇头,道∶“顾不得那麽多了,快走。”
  
   碧瑶还在犹豫,但站在海边浑身被海浪淋湿的张小凡与陆雪琪二人,却是在转眼之间,几乎屏住了呼吸。
  
   接近了,二人便看清,那两盏巨大的几乎有两人来高的明灯,竟是一双巨目。说起来从入了万蝠古窟开始,张小凡就不断地看到奇怪而巨大的眼睛,从年老大的赤魔眼到那猪头妖兽的巨眼,但无论哪一个比起眼前这一双,简直都像是芥子比之须弥。
  
   海风急而扑面,带来的却不是略带咸味的味道,而是铺天盖地的腥味,直呛人鼻。
  
   一头无比巨大的黑色巨蛇,缓缓浮现在他们面前。它下半身盘著,蛇身浸泡在海水之中,众人竟还不到那巨大蛇躯粗细的三分,而只是黑水玄蛇挺立在半空的上半身和蛇头,竟也已离地数十丈之高,散发著幽幽绿芒的蛇眼,此刻正从上方望下,看著这对它来说如蚂蚁一般的众人。(注一)
  
   张小凡从来也不知道,这世间竟有如此巨大的生物,甚至他曾以为,青云山通天峰上的灵尊水麒麟,就是这天下最大的灵兽了。可是和眼前这黑水玄蛇一比,水麒麟在身躯大小上简直和小狗没什麽区别。
  
   不消说他,便是他身旁的陆雪琪,甚至是魔教的碧瑶等人,又何曾见过如此庞然巨兽,一时间都是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注一∶“山海经.大荒南经”∶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黄鸟於巫山,司此玄蛇。
  
   又注∶“神魔异.妖兽篇”黑水玄蛇∶巨蛇,体黑,腹白,绿眼,蛇身粗逾四丈,长逾百丈。食神仙药而不死,寿过万年,居於西方大沼泽。又传居於海中。
  
  
  
   无情海上的波涛,渐渐平息了下来,但众人心头的惊惧,却无丝毫稍减。黑水玄蛇巨大的身躯盘在眼前,直如亘古以来的妖魔一般耸立在那儿。
   而这庞然大物的蛇头微摆,似乎也是没想到在这死灵渊下会遇到活人气息,多看了众人几眼,一时倒没有什麽动作。
  
   陆雪琪为人冷静,首先反应过来,转头见张小凡还在直怔怔地仰头看著黑水玄蛇,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张小凡身子一震,转过头来,陆雪琪轻身道∶“我们退後。”
  
   张小凡立刻醒悟,连连点头,扶著陆雪琪向後退去。站在後方碧瑶身边那蒙面女子眼角馀光瞄到,失声道∶“不要动┅┅”
  
   张小凡与陆雪琪都是一怔,但就在转眼之间,黑水玄蛇巨目中绿芒暴起,似是被什麽惊动一般,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在场之人无不手掩双耳,却依然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张小凡正惊骇处,转眼见那黑水玄蛇蛇躯一动,原本浸泡在海水中硕大的蛇尾一扫,刹那间掀起一排直有数丈之高,宽达数十丈的水墙,铺天盖地而来,而在水花之中,更有黑色蛇尾夹杂其中,带著无边气劲冲来。
  
   那水花还在数丈之外,狂风便已扑面而来,几令人站不住脚步,若是真被这如海啸一般的水墙打到,碰到那巨大蛇尾,只怕非粉身碎骨不可。张小凡顾不得那麽许多,右手一抱陆雪琪,祭起烧火棍全力向後飞去。
  
   但那水墙竟是如风驰一般,快过任何动作,张小凡还未飞出一丈,便被这水墙追上。水声如雷,几乎就在耳边。张小凡全身绷紧,脑海中几乎再无任何念头,生死之际,张小凡大叫一声,全力向上飞去,但只飞了离地一丈馀,张小凡便只觉得全身一凉。
  
   “轰隆”!
  
   他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巨浪之中,转眼间全身便已湿透,更听得身旁陆雪琪失声惊叫,手中一松,在这沛不可当的巨力之下,他与陆雪琪竟是被生生击散。
  
   张小凡大惊失色,正欲挣扎著过去拉住陆雪琪,但这巨浪是何等威力,只在瞬间二人竟已隔了数丈之远。
  
   眼看著滔天巨浪轰隆狂涌,刚才还在身边的陆雪琪转眼就消失在汹涌的黑暗之中,张小凡全身发抖,脑海中一片混乱,整个人被这巨浪推著,在浪花中翻滚向前。
  
   就在这滔声震天,张小凡只觉得周身上下无一不被巨力挤压的几乎就要裂开之刻,他忽然瞄见,浪花之中,轰隆做响处,黑影一闪,黑水玄蛇巨大无比的黑色蛇尾如山一般冲了过来。
  
   那黑色所过之处,水花激射,间中竟不知洛u髂野角j的砂石飞窜,声势无匹,打死张小凡他也不信自己能在被这巨尾击中的情况下还有命在。
  
   便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张小凡奋起馀勇,体内也不知哪又涌出气力出来。浪花之中,只见玄青色的光芒再度泛起,张小凡附身其上,亡命而逃,冲天而起,居然在这滔天巨浪之中冲上了一丈有馀。
  
   他心中正自一喜,猛然间便觉得一股沛不可当的巨力从身下横扫而过,顿时间全身一颤,纵然只是被这馀力扫到,眼前已是一黑,几欲昏去,若不是他知此刻当真是生死关头,强撑下来保持清醒,真是险些就丧命於此了。
  
   饶是如此,但黑水玄蛇这蛇尾一扫之力,何等威势,张小凡全身大震,骨痛欲裂,几乎整个人就要四分五裂一般,更在这巨浪之中,再无任何馀力,被这巨力打得远远飞了出去。
  
   他人在空中,身不由己地直飞向前方无边的黑暗。身子翻转间向下看去,只见如山一般的巨浪和那巨大的蛇尾转眼间也已把碧瑶那些人吞没。黄衣人各自飞散,但立刻都被巨浪打下。
  
   那绿衣女子腾身而起,双手做势,但见白光亮起,她手中那白色花朵在她身前祭起,片刻间幻化出六朵奇花,围著中间那花儿,每只花又有纯白光芒与之相接,看去成一白色光轮状。
  
   随即见碧瑶面色苍白,但神色间却似乎并不慌乱,白色光轮甫一形成,便急转而起,耀眼白光迎著滔天巨浪,竟是生生把那巨浪挡了一挡,在半空中片刻之间,巨浪如山般堆积而起,轰隆声势,几近可怖。
  
   就趁著这片刻喘息,碧瑶飞身而起,但就在这时,只见巨浪中喧哗之声忽盛,轰隆做响,那只巨大的黑色蛇尾竟就在此时,横扫而至。
  
   片刻间那白色光轮便灰飞湮灭,竟不能挡得一分半会,眼见著这花样年华的女子就要被这巨尾击中,忽地在浪花之中,那蒙面女子突然现身,手中柔软淡黄色圆状物在空中闪了一闪,风驰电掣而来,诳ub巨尾之前,在碧瑶身下托了一托。
  
   碧瑶这才险险避过了这夺命之物,但仍然被馀力扫中,整个身子一轻,便向後边黑暗处远远飘了出去。而在下一刻,蒙面女子的身影,也再一次地被淹没在滔天巨浪之中。
  
   黑水玄蛇蛇尾一扫之力,威力竟是大得不可想像。张小凡人在半空,但觉得耳边呼呼风声作响,呼啸而过,整个人一直向後飞去。
  
   这若是突然撞上什麽东西,比如硬石绝壁一类,还不得全身骨头尽数断裂,但知道归知道,张小凡已无力控制己身,整个身体不由自主,也只得听天由命。
  
   谁知这死灵渊当真大得出奇,飞了好一会儿,居然还没有碰到什麽东西。连张小凡自己都感觉出这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而且缓缓往下落,看来馀力渐消。
  
   虽然落到地上必不好受,但灰头土脸却总比撞上墙壁要好得太多了,张小凡心头正自欢喜处,忽然之间,只觉得前方黑暗突然凝固如山,当头压来。
  
   如山绝壁,横在前方。张小凡抱头缩身,狠狠地撞了上去。
  
   “砰!”
  
   碎石横飞,金星飞舞,张小凡全身大震,哇的一声便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洒在衣襟之上。只在这片刻之间,他只觉得全身都散了一般,若不是体内有道佛两家真法护体,当时就得没了性命。
  
   饶是如此,他也并不好受,整个人在这绝壁上停了一下,便无力地滑落,身子更是在下滑之中,几次撞到坚硬的石壁之上,“砰砰”声中,全身剧痛,也不知断了多少骨头,反正他只觉得全身都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了。
  
   这般下落了一会,又一次撞击之後,张小凡人往外翻,此刻他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但翻转之间,衬著胸前烧火棍发出的微弱光芒,模糊看见下方不远处有个黑影,似是一棵生长在绝壁之上的老树一般。
  
   在这危急时刻,他也没想到死灵渊这等死地下,坚硬石壁之上怎麽会有树木生长,本能地就伸出手去,抓向那棵老树。
  
   风声急促,他下落之势更快,但终究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际,抓到了那棵老树。
  
   触手间,果然没有这绝壁石头的冰冷,反有些温暖感觉,但这下落之势何等巨大,那老树似也扎根不稳,张小凡虽然抓住树干,但树身剧震,土石纷落,摇了几摇,轰然声中,连树带人一起落了下来。
  
   掉落的那一刻,张小凡只觉得心头一沉,一颗心如陷入无底深渊,急惊之下,身子却依然往下落去,但经这一阻,速度还是慢了些,只听得一声大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就此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缓缓醒来,眼睛还未睁开,便只觉得全身剧痛,如散了架一般。不过有了疼痛,看来还有命在,心头倒也不全是难过。
  
   他睁开眼睛,入眼处,却不禁呆了一下。
  
   此刻,他处於一个封闭而潮湿的地方,看这样子多半是个石洞,两人来高的洞顶,两侧却只有三尺宽,非常狭窄,洞边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头,看著和刚才绝壁上的一模一样,只怕不是在这绝壁里,也是在绝壁附近。
  
   不过这洞里石头似乎含有什麽发光的东西,看去不是很大却很多,一颗一颗散发出柔和的光线,把这洞里照得颇为亮堂。
  
   张小凡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洞里情况,觉得这似乎是在一条过道之上,一头是一堆乱石,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另一头向里延伸,但在不远处便拐了个弯,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他在地上怔了一下,便欲起身,不料身子才动,左手在地下支撑了一下,陡然间全身剧痛,失声叫了出来。“啊!”身子颤了一下,尤其是左手处更是疼的厉害。
  
   “哼。”一声冷哼,忽然从这洞里深处传了过来,张小凡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却只见在那拐角处转过一个女子,一身水绿衣裳,清丽美貌,不是那魔教小妖女又是何人?
  
   他二人在刚才还在对峙中,此刻张小凡突然见到这魔教中人,本能地就把烧火棍举起,凝神戒备,一时间居然把身上疼痛也忘了。
  
   不料那叫碧瑶的少女瞪了他一眼,全然没有动手的意思,看去神色古怪而失落,倒像是整个人提不起劲儿似的,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看你那个傻样子,一身骨头都断了七、八处,居然还这麽有精神!”
  
   张小凡眉头一皱,但见碧瑶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虽然奇怪,但还是慢慢把烧火棍放下,不料才一松弛,立刻间那疼痛便弥漫了过来,忍不住又是一声叫了出来。
  
   碧瑶看著这正道少年龇牙咧嘴的古怪样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登时缓和了下来,但笑声过後,她却又是一声长叹,颇有悲凉之意。
  
   张小凡哼了一声,他性子倔强,被这年轻女子笑了,大感丢脸,微怒道∶“奶笑什麽?”
  
   碧瑶看了他一眼,道∶“我便是笑你了。”
  
   张小凡听得她如此直接,一点也不留面子,更是气往上冲,怒道∶“有什麽好笑的,奶被撞一下看看?”
  
   碧瑶脸色一变,看她样子就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料手方一动,忽然间却是意味索然,叹道∶“我们都命不久矣,我还和你争个什麽劲?”
  
   张小凡正要戒备,忽听得这女子说出了这般话来,不禁一呆,讶道∶“奶说什麽?”
  
   碧瑶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是个山洞,你看不出来吗?”
  
   张小凡道∶“是啊!那又怎样?”
  
   碧瑶哼了一声,手往前方那处乱石一指,道∶“那里便是唯一的出口,现在被山一般的石头给压住了,有本事你就开山破腹出去啊!”
  
   张小凡张大了嘴,往那乱石看了一眼,只见洞口被巨大的石头堵得严严实实,没留一丝缝隙,他自家知道自家事,若论与人对敌,他这烧火棍和这身道行,还有些用处,但若用来做愚公似的开山挖地,却当真不顶事儿。
  
   呆了一会,他忽然想到一件要紧事,连忙回头,道∶“我记得我是撞到绝壁上掉到地上的,怎麽会到了这山洞里来了?”
  
   碧瑶淡淡地道∶“是我把你拖进来的。”
  
   “什麽?”张小凡为之气结。
  
   碧瑶看了他一眼,道∶“我就落在你昏迷不不远处,正好看到了你,此刻那黑水玄蛇又向我们追了过来,我抬头一看,见你扯下的那棵老树所在居然是个山洞,里面竟还有亮光透出,而且洞口不大,便躲了进去。临走前看你可怜,便把你也拉进来了,傻瓜!”
  
   张小凡皱著眉头,道∶“那这洞口怎麽被埋了?”
  
   碧瑶耸了耸肩膀,一脸倒霉神情,道∶“黑水玄蛇进不来,大怒之下蛇尾一扫,打在绝壁之上,结果塌了半座山下来,把这里,把我们,都给活埋了。”
  
   张小凡看了她半晌,半信半疑地道∶“真的?”
  
   碧瑶脸上怒意浮现,顺手就抓过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扔了过来,“我骗你?早知道让你死了最好!”
  
   张小凡躲闪不及,只得以手护头,不料那石头正砸在左手处,登时间痛入心腑,眼前一黑,几乎差点又昏了过去。
  
   碧瑶在远处见张小凡脸色突然“刷”地白了下来,握住被石头扔到的左手做痛苦色,心头一跳,随即冷冷道∶“你别装死,嘿嘿,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张小凡此刻哪里还有力气去理她说什麽“装死”,只觉得自己倒是真的快要被痛死了,整个手都痛得失去了知觉。
  
   碧瑶看了一会,见他似乎不像装腔作势,走上几步来到张小凡身边,看了两眼,也不理张小凡的脸色,伸手在张小凡臂膀上拿捏几下。
  
   张小凡登时疼得冷汗直冒,怒声道∶“奶做什麽?”
  
   碧瑶却没有生气,脸上反有一丝歉意,道∶“你的手骨断了。”
  
   张小凡哼了一声,但他性子倔强,迳直道∶“这是我被黑水玄蛇弄断的,与奶无干。奶快快走开。”
  
   碧瑶多看了他一眼,嘿了一声,居然真的什麽也不说,走了开去,站在一旁,冷冷看著,大有看好戏的样子。
  
   张小凡本来疼痛之极,但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妖女面前丢了脸面,当时强撑著站了起来,自行检查一下,但见周身多有擦伤,但多为外伤,只有左手断骨,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就算如此,这断骨之痛也不是好忍的,他这般动了几下,牵动伤处,冷汗又冒了出来。
  
   张小凡咬紧牙关,依著从青云山大竹峰上学来的一般疗伤之术,本想固定手臂,不料遍地查找,却都是形状突兀的怪石,根本没有一根较直的木条以固定手臂,不禁大是犯愁。
  
   碧瑶这时站在一边,突然开口道∶“你那根棍子。”
  
   张小凡一怔,随即醒悟,烧火棍长一尺,正好拿来用,当下看了那少女一眼,有心说些感谢,但却见她一脸看不起自己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强道∶“我早就想到了,要奶多说。”
  
   碧瑶嘴一抿,道∶“那你倒是满地找什麽东西?”
  
   张小凡怒道∶“我看看出路不行吗?不找出路难道真的一辈子困死在这里吗?”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身子一震,转头对碧瑶道∶“对了,奶可看见了我那位同门师姐?”
  
   碧瑶看著他焦急的样子,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那时人人都是性命关头,哪还会去注意什麽别人?”
  
   张小凡默然,心中实在担忧,陆雪琪本来中毒未清,又遭此大难,只怕性命危险。想到此处,他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碧瑶的脸色却放缓了下来,看著这少年低头把伤臂固定在那难看的烧火棍上,不禁问道∶“你和你那师姐很好吗?”
  
   张小凡一怔,摇头道∶“没有,但她毕竟是我┅┅我为什麽要告诉奶!”哼了一声,突然醒悟过来的张小凡不再理她,撕开从身上衣服,用嘴埙uㄟt合右手把左手绑牢固定住了,又看了看这门口一大堆乱石,终於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向洞里走去。
  
   看著张小凡向里走去,碧瑶忍不住道∶“你去哪儿?”
  
   张小凡边走边道∶“我都被活埋在这里了,总要看看里面是什麽情况吧!”
  
   碧瑶哼了一声,但不知怎麽,在这死气沉沉的山洞之中,她还是跟了上去,彷佛两个人在一起,便没有那麽心慌。
  
   转过拐角,呈现在张小凡面前的是和他刚才处身处差不多的一条长廊,不过宽敞了些,两侧的石壁上依然发著光,把这里照得颇为亮堂,但脚下灰尘极厚,踩上去便有明显的脚印。
  
   路中间有一道脚印向前而去,看来是碧瑶刚才走进来查探时留下的。
  
   走了一会,这条长廊就到了尽头,但前头却又是一个拐角,同时隐隐传来了水声。
  
   这时走在他身後的碧瑶忽然叫了一声∶“张小凡。”
  
   “什麽?”张小凡下意识地应了一句,但立刻回头,道∶“奶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碧瑶噗哧一笑,道∶“你在河阳城里对我说了啊!”
  
   张小凡这才想起,大感尴尬,扭过头向前走去,同时道∶“前面怎麽会有水声?”
  
   碧瑶没好气地道∶“那是在这通道尽头,有一帘小水滴下,此外就再也没有出路了。唉!想不到我居然会死在这个地方。”
  
   张小凡也不理她,向前走去,这般走了一会,水声渐渐大了起来,“哗哗”做响。过不多时,果然看见前方通道尽头,从洞顶直挂下一幕水帘,水花四溅,晶莹美丽,最後落到通道尽头一个小水潭中,若不是在这绝地之中,倒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不过此刻无论是谁,自然都不会有什麽好心情来欣赏这道风景了。张小凡走到这瀑布跟前,仔细查看了一番,一颗心便凉了下去。
  
   瀑布後面便是坚硬的石壁,与通道两侧的石头没有什麽两样,小水潭更清可见底,也不见水往哪里流出,小小一个地方只怕是渗入地底的。而在上方,滴水的地方更只是在一片石壁洞顶,不知洛uG满水珠,不停滴下,哪里有什麽出路?
  
   张小凡回头,正遇上碧瑶的目光,二人对看一眼,都沉默了下来。
  
   这个山洞之中,一时间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小凡只觉得心乱如麻,眼看著自己身处绝境,又担忧失踪的陆雪琪,心烦意乱不说,左手的伤口不知是处理不好还是如何,疼痛又是一阵阵袭来,难受之极。
  
   碧瑶看著他的样子,不知怎麽心中有些不忍,低声道∶“你先坐下休息一下吧!我们慢慢再想法子出去。”
  
   在这绝地之中,张小凡原本对她的敌意也似乎淡了下来。若是在外面世界,他自然与这魔教妖女势不两立,但此时此地,二人都快一起死在这里了,哪里还顾得上什麽门派之见?
  
   张小凡默默坐下,怔怔地看著周围,最後向那滴水地上边石壁看去,心中暗想∶想不到自己第一次下山便受到如此多的挫折,如今更是身处死地,若是师父知道了,只怕又要大骂一顿不肖弟子了吧!若是灵儿师姐知道了,也不知她┅┅ 碧瑶从旁边看来,见张小凡神情忽然有些古怪,忍不住道∶“你在想什麽?”
  
   张小凡惊醒,脸上一红,但如何肯说实话,眼睛一瞄,随口扯开话题道∶“这死灵渊里就是怪事多,你看这洞顶石壁上有几块红色的地方,水珠流过,都被映成了像血一样┅┅”
  
   碧瑶忽然一跃而起,瞪大眼睛,神色紧张,急道∶“你说什麽?”
  
  
   张小凡没料到碧瑶竟有如此大的反应,被她吓了一跳,指着洞顶道:“那里有几块红色的石头……”
   碧瑶立刻走近,向洞顶仔细看去,果然透过水珠,在洞顶石壁上共有七块半个巴掌大的红色石头镶在洞顶,石质纹理与旁边的石头一般无二,只有颜色不同。
  
   张小凡见碧瑶神色紧张,全神贯注地看着洞顶石壁,心中也颇为好奇,站了起来向那处看去,只见洞顶那七块红色石头歪歪扭扭地布在洞顶,看去倒像是个古怪的勺子形状。
  
   尤其是那颜色,也不知在这洞中被水冲刷了多少年,依然殷红如血,甚至连晶莹的水珠流过这些红石时,都被它映成了像鲜血一般的红色,然后滴落下来,便如血滴从洞顶滴落。不过一旦离那些红石远了,这些水珠就又恢复了原来的透明样子。
  
   他这看着,忽然听到身边碧瑶口中念念有词:“滴血洞,滴血洞,滴血……哈!”碧瑶忽然喜形于色,右手用力一拍张小凡,张小凡脸色顿时白了一下,这一掌之力当真不轻。
  
   张小凡心中大怒,正欲喝问,却见那女子嫣然微笑,竟是全不在意,一脸兴奋之情,道:“好你个黑心老鬼,居然把滴血洞建到这么个地方,难怪八百年来我们找了数十次也找不到。”张小凡心中惊讶,但在脑海中转念一想,随即联想到刚见面时碧瑶就曾喝问自己“滴血洞”一事,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哼了一声,道:“妖魔邪道!”碧瑶心情此刻大佳,居然也不生气,笑盈盈地道:“我便是妖魔邪道,那又怎样?我还要多谢你帮我找到这个地方哪!”张小凡心里更是老大的不情愿,尤其是看了碧瑶此刻越发美丽的笑颜,深心处不知从哪里腾起一股无名火来,只觉得自己无意中帮了魔教妖女的大忙,只怕日后被师门长辈知道了,非得责罚不可。
  
   不过刚想到此处,却又随即想起,自己此刻连出去都不能,还想什么以后的事,登时便泄了气,一声不吭地坐了下来。
  
   碧瑶此刻却大是欢喜,根本没在意张小凡莫名其妙的神情。魔教历史极久,门中派系林立,数目繁多,时有兴亡。
  
   八百年前黑心老人所在的炼血堂一系,便是号称当时魔教第一派系,实力坚强,高手如云,黑心老人自己更是修真道上的老祖宗。但其后岁月变迁,又与正道几番争斗,炼血堂逐渐衰落,被其他派系取而代之。
  
   当今之世,魔教中四大派系为首并立,分别为合欢派、万毒门、长生堂、鬼王宗,但若论到声势之盛,却无一比得上当年盛极一时的炼血堂。
  
   而在魔教之中,这八百年来,一直传说当年正魔大战之后,炼血堂主要首脑虽然尽皆战死,但多有密宝法器被收藏于炼血堂根基之地“万蝠古窟”地下一个叫“滴血洞”的秘密所在。
  
   这八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魔教中人暗中偷下万蝠古窟,甚至连死灵渊也被找了个遍,但都是空手而归。
  
   碧瑶本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然是这四大派阀之一“鬼王宗”里的重要人物,此次来“死灵渊”这等大凶险之地,更是得了鬼王宗宗主的重托。如今这八百年来无数前辈做不到的事情找不着的地方,就在她的面前,她如何还不欢喜,一时竟完全忘了自己正身处绝地。
  
   碧瑶心中欢喜,目不转睛地盯着洞顶,随即便腾身而起,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摸这些红色石头,但觉得触手冰凉,却与旁边的石块并无两样。她又把这些红石轻轻敲打,也没什么反应,这时她的神色除了兴奋之外,已多了几分紧张。
  
   只见她随后拉、敲、掀、砸、拽,什么手法都用上了,每一颗红石也都碰过了,但一切如常,并无什么异样事发生。
  
   张小凡在下面看了,心中一阵高兴,忍不住笑道:“我看这根本就不是滴血洞,是你自己猜错了吧!”碧瑶无奈,落到地上,狠狠瞪了张小凡一眼,但心中却也不无疑惑,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张小凡就坐在地上,看着碧瑶这个身着水绿衣裳的少女,眉头紧皱,来回踱步,苦苦思索,不时腾身而起用新想出的法子对付那些红石,但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看着看着,张小凡忽然觉得腹中“咕咕”叫了两声,却是肚子饿了。他伸手到怀中,想拿些随身带着的干粮充饥,不料一掏竟是空的,想来多半是刚才落入水中不慎丢失了。这一下登时是叫苦不迭,眼下肚子饥饿,在这山洞里又没有东西可吃,身前这小水潭里水是清澈的很,但却是清得连条小鱼小虾也没见到。
  
   眼看着腹中饥感越来越重,越来越是难受,张小凡无计可施,只得捧了口清水喝了下去,却完全不顶事儿。
  
   他惨然叹息,看来只怕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这时的碧瑶却全然没有饥饿的感觉,整副心思都在那七颗红石之上,但忙了半天,终究一无所获,颓然坐倒,但眼睛仍然望着那些红石,怔怔出神。
  
   张小凡在一旁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提醒她道:“你看那个有什么用,我们再不想法子出去,只怕先饿死在这里了。”碧瑶身子动了一下,这才似乎记起身边还有个正道中的小弟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肚子饿了?”张小凡如何肯在她面前丢这个脸,立刻把头一扬,道:“没有。”“咕咕,咕咕”,他肚子似乎和他作对一般,在他说完之后,紧接着叫了两声。
  
   碧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小凡脸色涨红,大感赫然,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了进去。
  
   碧瑶笑了两声,却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干粮递给张小凡,正色道:“我看你还是快些帮我想想,怎么解开这滴血洞的开门方法吧!”张小凡哼了一声,转开头去,不去看那干粮,断然道:“你以为一份干粮就可以收买我了,妄想!”
  
   碧瑶怔了一下,眼珠一转,随即微笑道:“你错了,我是说眼下我们身在绝地,若无出路就真的只好死在这里了。但眼前有个滴血洞,我们找出这洞里所在,便有另外一条出路也说不定呢!”张小凡听了一想,倒也有几分道理,为求活命,先找到这什么滴血洞也不失为一个出路,否则真的只有等死了。
  
   但他性子颇倔,硬是不理碧瑶递过来的干粮,站起身来,再次向那些红石看去,碧瑶也不生气,只是看着他的身影,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向洞顶看去。
  
   那七颗排列的像是勺子的红石就这般在洞顶石壁之内,除了颜色殷红,便和周围石头完全没有两样,张小凡看了半晌,却完全是一无所获,有心上去逐一敲打,但一想到刚才碧瑶在上边什么方法没试过,便放弃了。
  
   这两人从一开始的抬头观察,到后来累了坐到地上,再后来张小凡干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将死之人就那样了,居然躺到了地上,望着洞顶,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依然没有什么发现,到了最后竟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小凡才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却见碧瑶居然还瞪着一双明眸,死死看着那七颗红石。
  
   张小凡心中此刻倒也对这女子有了几分佩服,坐起身来,不料身子才动,忽然间肚子又是“咕咕”叫了起来,看来是饿得狠了,根本不给主人面子。
  
   这山洞中本来除了滴水声就再没有其他声响,“咕咕”之声在这里响起来,登时传入了碧瑶耳中,转头看了过来。
  
   张小凡几无地自容,这人可以死,面子却是万万不能丢的,立刻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看碧瑶,但脸上仍是觉得一阵发热,讪讪干笑两声,走到那小水潭边,想捧些清水喝,稍解饥渴。
  
   这水潭之中的清水,只怕都是地底涌出的山泉,冰凉之外,清澈爽口,更仿佛有一些甜味,但张小凡喝了两口,肚中饥饿感觉却更是强烈了。
  
   毕竟水不能当饭吃,张小凡轻叹一声,望着这水面怔怔发呆,但见水珠从洞顶石壁上滴落,打入水面,荡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地飘了出去。而在水面之下,倒映出他有些憔悴的脸,微微发红……
  
   微微发红?
  
   张小凡突然惊觉,怎么水中倒影会有红色出现,急忙凝神看去,果然看见自己在水中倒影的脸上有几块红斑,但随即却发现不对,仔细一看,又抬头向石壁上看去,原来是那些洞顶石壁上的红石倒映在水中,和自己的倒影重合起来,才有这种情况。
  
   张小凡这才松了口气,但便在此时,心中一动,往后退了一步,凝视水中,但见水波荡漾,果然渐渐在水潭里缓缓浮现出七颗红色石子的倒影。因为是倒影的关系,此刻它们的排列,已不再是那古怪的勺子形状,反而有点像是一个人的手掌。
  
   张小凡站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那一刻他忽然有些犹豫,就像突然感觉自己站到了一个路口,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感觉一闪即过,他转过身,回过头:“喂!”碧瑶还在看着头顶的石壁,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叫喂,这是你当初和我见面时说的。”张小凡一窒,原本到嘴边的话几乎倒灌了回来,但不知怎么,他对着这看去有些轻乎的女子,却有了异乎寻常的耐力,道:“那你叫什么?”碧瑶转过头来,面上露出了微笑,道:“我叫碧瑶。”
  
   张小凡在心里念了两句,摇了摇头,道:“你过来这里看看吧!”碧瑶微感诧异,站起身走了过来,道:“什么?”
  
   张小凡一指水面,碧瑶俯身看去,只见水面上水波荡漾,但集中精神之后,便慢慢看清了那七颗红石在水中如手掌一般的倒影。
  
   碧瑶身子一震,疾转过身,道:“这是……”张小凡摇了摇头,道:“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也许不是也说不定……”
  
   他话未说完,碧瑶已然截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试。”说着更不废话,哗的一声便跨入水中。
  
   张小凡吃了一惊,只见在片刻之间,滴落的水珠便已打湿了碧瑶身上的衣裳,但她却丝毫不曾在意,只是屏息等待着。
  
   因为她踏入而散乱的水面,渐渐又平息了下来,碧瑶安静地等待着水面中重新出现那七颗红石的倒影。张小凡从岸上看去,只见那一颗颗如珍珠般的晶莹水珠从空中轻轻飘落,落在这美丽女子的发上、肩上,落在她的脸上、衣上。
  
   透明清澈的水珠,从她乌黑的发梢,滑落下来,慢慢流过她雪白的肌肤,仿佛连她的脸也美丽的几乎透明了。
  
   张小凡忽然看得痴了,只觉得这洞里原本哗哗做响的水声忽然远去,在他眼中只有面前这个站在水中如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女子,带着动人心魄的美丽,扑面而来。
  
   七颗红石的倒影,慢慢浮现了出来,像是一个手掌,安静地在水中浮沉。碧瑶看准了位置,缓缓伸开右手,在那手掌的位置,按了下去。
  
   她玉一般的手穿过了温柔的水波,向下伸去,红石在水中的倒影幽幽地飘动起来,水面上波光粼粼,不知反射着哪里来的光芒,把这美丽女子的脸庞,照得微微发亮。
  
   水潭很浅,碧瑶的手很快接触到了潭底,有一层沙石薄薄地铺在水底,触手处,碧瑶便感觉到手下有五个稍稍突起的地方,正在自己手掌的五个指尖。她心中一喜,用手轻拂,果然在这沙石之下,有五块镶在地底的小石,隐隐泛着红光。
  
   碧瑶更不多想,五指用力,向下按去,然后抬头。
  
   没有丝毫的动静。
  
   碧瑶脸上的欢喜一下子凝住了,她的目光与岸上的张小凡相接了片刻,又转了回来。
  
   张小凡刚想对她说两句安慰的话,忽然只见碧瑶又似想起来了什么,凝神看着水面,在另两点红石的倒影附近仔细查找,果然又找出了两块小石,这一次她似乎比较紧张,小心翼翼地把左手也按了上去,然后,同时把七颗小石按下。
  
   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张小凡和碧瑶都以为又失败了,这个山洞里一片寂静,除了滴水声就没有其他的声音。
  
   然而,就在他们等待了漫长的一刻之后,一阵刺耳但却沉重的“喀喀”声在这山洞中响了起来。
  
   碧瑶和张小凡同时看去,只见在水帘背后,那曾经天衣无缝、坚硬之极的石壁,竟是整块的向后退了进去,虽然缓慢,但终于露出了一个新的洞口。
  
   张小凡怔怔地看着这秘洞的开启,心中有些激动,有些畏惧,但在深心处,仿佛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他还有些好奇。
  
   这八百年来的魔教重地,里面究竟会有什么呢?
  
   碧瑶缓缓走上了岸,站到他的身边,眼中眼波流动,盈盈尽是笑意,张小凡看了她一眼,但见她肌肤如雪,清丽无双,脸畔更有晶莹水珠轻轻滑落,掉了下来,几乎如打在心田一般。
  
   他身子一震,不敢再看,转过头去,低声道:“恭喜你了。”
  
   碧瑶仿佛怔了一下,但看着他的眼中笑意丝毫不减,声音也显得带了几分温柔,道:“这都是你细心。”张小凡不知怎么,嘴里有些发干,脸上有些臊热,向旁边走了一步,下意识地离这女子远了些,道:“那你还不进去看看?”碧瑶看着他,忽然微笑道:“你好像有点怕我?”
  
   张小凡立刻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道:“没有,没有……”
  
   碧瑶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但脸上依旧有着笑意,道:“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张小凡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道:“不,不好,这里是你们魔教的地方,还是你自己……”碧瑶哼了一声,道:“那如果里面有出路,莫非你也不肯进去了?”
  
   张小凡呆了一下,抓了抓头,道:“那倒也是,那,那我们走吧!”
  
   碧瑶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再次踏入水里,穿过水帘,走进了那个洞中,张小凡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这是一个幽深的隧道,洞侧石壁上发光的事物明显比外边通道上少了许多,虽然勉强还能看到道路,但非常昏暗。
  
   张小凡与碧瑶走的很是小心,毕竟八百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到此,谁都不知道当年炼血堂的那些老怪物老家伙们会不会留下一些特别厉害的禁制。
  
   这一路之上,倒也太平,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只是这通道颇为曲折,又深且长,而且慢慢向上,张小凡心里粗算,只怕自己和碧瑶两人此刻已到了这山腹中心。
  
   他正思索处,走在前头的碧瑶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到了。”
  
   张小凡心头一跳,向前看去,只见在前方隧道尽头,一丝明亮的光线照了过来,那里隐隐看见是一个大的石室。二人对望一眼,碧瑶当先迈步,向那里走了过去。
  
   渐渐接近了,二人也看清了这石室情况,整个石室呈圆形形状,隧道正在石室中间,而在它对面,居然还有一条通道向里延伸,看来这并不是唯一的尽头。
  
   在石室左边,放着两尊巨大的石刻雕像,一尊慈眉善目,微笑而立,一身衣裳被刻的如风吹拂般栩栩如生,倒有点像是佛门的观音菩萨。
  
   另一尊却完全是不同的模样,狰狞凶恶,黑脸鬼角,八手四头,甚至在嘴边还刻着一丝鲜血流下,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此外在这两尊雕像前面,还有一张石桌,上边一个香炉,旁边放着几包香烛,都是灰尘遍布,估计这八百年来从未有过香火。
  
   至于这石室的另一头,却只有几个蒲团,随意地扔在地上,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张小凡看在眼中,正诧异处,却见碧瑶神色郑重,走上前去拿起一个蒲团,抖去尘土后放到雕像石桌前,然后拿起桌上香烛,用自己怀里的火石打着了点上,插入香炉之中,又走回到蒲团之前,一脸肃然地跪了下去。
  
   石室之中,但见轻烟徐徐飘起,她匍匐在地。
  
   张小凡站在她的身后,听见了她的声音回响在这个石室之中。
  
   “幽明圣母,天煞明王,圣教四十三代弟子碧瑶诚心拜见。圣教遭厄,衰微已久,无数教众,披肝沥胆,为兴圣教,前仆后继。唯愿圣母明王,垂怜苍生,赐我福祉,再兴圣教,渡化众生,共登长生不死极乐欢喜境!”
  
   张小凡微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这两尊神像只怕就是魔教中人供奉的邪神,不禁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
  
  
   只见碧瑶郑重其事、满脸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瞄了张小凡一眼,只见他眼看别处,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眉头皱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淡淡道:“走吧!”
   张小凡本来在与她走进来的时候,在那隧道之中,心里对这女子倒有了几分好感亲近,但此刻见到这两尊邪神,登时想起了门派之别,想起了自小起师长的教诲,神色间自然就冷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道:“好。”
  
   碧瑶看了他一眼,便向更深处走了进去,张小凡跟在她的身後,这一次倒没走多远,又进了一个宽敞地方。但这里却不像是外边那个石室般装修过,而是一个钟乳倒悬怪石突兀的山洞,洞里各色钟乳石千奇百怪,颜色也是异彩纷呈,而在二人面前,洞口处立著一大块巨碑,上边龙飞凤舞地刻著十个大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十个大字,每一字几乎都有半人大小,笔意古拙,笔势苍劲,直走龙蛇,竟有迎面而出,呼啸苍穹之势。
  
   张小凡初看还没什么,但注视片刻之後,忽觉得头脑一昏,整个人竟是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他心中大吃一惊,连忙定了定神,但见那字依然还在碑上,纹丝不动,只是这气魄当真吓人。
  
   张小凡心中吃惊,转眼见碧瑶已绕过巨碑,向山洞深处走去,便也跟了上去。绕过石碑,只见在那背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二人在石林中绕了一会,走在前头的碧瑶忽然停了下来,失声轻呼。
  
   而几乎与此同时,张小凡突然发觉,自己用来固定手臂的烧火棍,忽然泛起了奇异的光芒,尤其是烧火棍前段那颗珠子,更是亮起了不同寻常的青光,但这一次却是柔和的,就像是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老熟人一般,带著不尽的思念与眷念。
  
   张小凡惊讶地向前看去,目光透过碧瑶的身旁,他看到前边让碧瑶吃惊的情景:洞底是一面光滑的石壁,石壁两侧各有一条隧道,通往不知名处,但在这石壁之下,却是一块青石平台,上面竞有一具骷髅,成端坐形状,安静地坐在那里。
  
   而烧火棍上的那一颗珠子,此刻就对著这具骷髅,泛起了青色的柔和的光。
  
   碧瑶站在前边,没有注意到张小凡奇怪的表情和他手上烧火棍的变化,在最初的惊吓之後,她迅速镇定了下来。
  
   毕竟她是魔教中人,又岂会害怕一具骷髅,当下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却也没看出什么意外,转够头来对张小凡笑道:“说不定这位就是八百年前威震天下的黑心老鬼呢!”
  
   张小凡自然对这魔教中人没什么好感,哼了一声,道:“我们还是快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出路吧?”
  
   碧瑶瞄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道:“要找你自己找吧!”
  
   张小凡呆了一下,有些拉不下面子,哼了一声,居然转过身就往左边的隧道走了进去。
  
   没走两步,他便在暗地里对自己摇头,觉得自己面对这魔教女子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一受激便这么大反应,只怕此刻她看在眼中,正讥讽嘲笑也说不定。
  
   但想归想,既然踏出了脚步就不可能再回头了,走了几步,身後却没有什么动静,看来碧瑶没有跟上来,张小凡不知怎地,心里似乎有些失落,但随即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振作精神,往这隧道深处小心地走去。张小凡现在所处的这一条隧道与外面来时的路并无两样,但却幽深静谧的多,往深远处看去,几乎便是一片昏暗,而且道路似乎也比较长,真想不通当年那些魔教炼血堂的人是怎么开出这么浩大的工程的。
  
   就这般走了好一会儿,张小凡忽然发觉,前头渐渐亮了起来,他心中三暑,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只见前方道路尽头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如温柔的触手,诱惑著世间人们。
  
   张小凡深深呼吸,踩入了那片光明之中。
  
   碧瑶看著张小凡的身影消失在那条隧道之中,怔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她父亲是魔教中位高权重的人物,自小开始她便有如公主一般,哪有人胆敢违逆於她。
  
   不料今日在此绝境,却遇上个正道中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的家伙,不由得她不生气。
  
   说起来,张小凡在青云山时,也是个和气的少年,为何在与碧瑶一起时便磕磕碰碰,除了门户之见外,只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这些事碧瑶自然是不得而知,但张小凡几次三番与她过不去却是真真地看在眼里,心里老大的不舒服,但目前两人都在绝地之中,也不好动手教训这个小子,只得哼了一声,记在心里,但要让碧瑶委屈自己跟著张小凡去,却是绝无可能。
  
   只见她几乎没有思索,转过身子,便往右手边那条隧道走了进去。
  
   走了几步,碧瑶便感觉这是一条和外边隧道差不多的道路,但石壁两旁里发光的事物却少了些,显得隧道有些昏暗。
  
   还好,这条路却并不很长,很快碧瑶就走到了尽头,又一次踏入了一个石室之中。
  
   这是个中等大小的石室,一侧摆著许多架子,一侧却堆著一堆垃圾,多是些铁器,诸如刀、剑、枪等,大都残损不堪。比较显目的是在最上面还随意丢著一把斧头,通体铁銹,颇为巨大,也还完整,看去整把都像是铁铸的一般。
  
   碧瑶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转身走到那些架子边,略一细看,脸上首先露出大喜之色,但不多久便不由自主地换成了失望之色。
  
   只见架子上一格一格地都放著标签,上边有些字早都模糊了,但还有些字勉强看得清的,却无不让人怦然心动,都是些如:“五岳神戟”、“观月索”、“离人锥”等名称。
  
   碧瑶自小长於魔教,父亲更是位博古通今的奇才,家学渊博,自然知道这些都是魔教传闻中一等一的法器秘宝,如何不喜?可惜在这些架子之上,却大都徒有标签而无实物,空欢喜一场。
  
   她叹了口气,却仍心存侥幸,在这些架子上一一看了过去,只见每个架子中都空空如也。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在最後一个格子中给她发现了还放著一个小铁盒子,但这个架子上却没有标签,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碧瑶心中一阵欢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这盒子拿起,只觉人手颇为沉重,轻轻摇了几下,却没有什么声响发出。
  
   碧瑶微一沉吟,随即把这铁盒放在地下,深深呼吸,凝神戒备,右手一挥,顿时石室中白光泛起,一朵玉一般的花朵突现在空中,同时发出淡淡幽香。
  
   碧瑶神色肃然,右手翻转,那凌空而立的小花光芒大盛,飞到那铁盒上方,白色的光芒笼罩住了整个铁盒。
  
   然後,碧瑶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打开小盒。一按到那铁盒盖子上,碧瑶便感觉这盒子似乎没有上锁,她眉头一皱,眼中警惕之色更重,咬咬贝齿,一狠心打开了铁盒盖子。
  
   便只听得“喀”的一声轻响,还没看清铁盒之内是什么东西,一股黑气先冒了出来。
  
   碧瑶脸色大变,几乎是如触电般倒翻了出去,而在铁盒上方的那朵白色小花即时冲下,黑气顿时被白光罩住,几番冲动却不得而出,片刻之後,便见黑气渐渐萎缩,而那玉一般的白色小花却渐渐变黑,竟是把这黑气给吸了进去。
  
   直到黑气完全消散之後,碧瑶也等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过来,她凝神向自己那小花看去,她父亲费大心血为她专门炼造的奇宝“伤心奇花”,此刻原本白玉一般的花瓣竟已完全成了紫黑之色,看去倒有几分狰狞。
  
   碧瑶脸色微变,低声道:“‘古尸毒’!黑心老鬼当真是黑了心了,居然炼这种东西!”
  
   她一边低声咒骂著魔教前辈黑心老人,一边把目光投入了那铁盒之中。
  
   那里面很简单,小小一个铁盒里只放著一样东西:一个金黄色泽,完好如祈的小铃铛。
  
   碧瑶呆了一下,没想到这铁盒中放了“古尸毒”这般罕见剧毒之物,居然只是守著这么个小铃铛,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古怪来,沉吟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拿起这个小铃铛。
  
   “叮当”。
  
   一声清脆的声响,如在人心田回荡一般,在这安静了八百年的秘密石室之中,迥响起来。
  
   碧瑶拎起这个铃铛,但见铃心精巧细致,一条细细铁索系在铃身上,微一摇动,铃心轻轻撞击铃身,又一次地发出声音。
  
   “叮……叮当。”
  
   碧瑶看在眼里,少女心性,很是喜欢,刚才的失望之情也冲淡了不少,当下仔细又查看了一下,的确没有什么古怪,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制作精巧的铃铛。
  
   不过黑心老人收藏的如此神秘慎重,这铃铛必然有不平凡之处,待有机会出去再去问问父亲好了。
  
   碧瑶如此一想,便定下心来,但看著这小铃

完成时间:2007.11.17 14:3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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