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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天。
秋日的早晨给人予清凉与无痕的感觉,我喜欢晨曦的清凛和结净,也喜欢她的寒意和寂寥。
吃完早餐便与晨瑜提了两盒参茶及一些桂林特产踏上了去岳父岳母家的路。
一路上晨瑜一直坐不住,时不时把头往前伸,似乎急切能早点回到父母怀里。晨瑜的父母在离泉州不远的北溪县,那是个有着清幽明丽景色的小山村,岳父岳母在双双退休后便把泉州的两套房子都交给儿女们,然后岳父便带上简单行李与岳母退居到了这个小山村里,这让我想起了古代诗人闲适超逸的隐者形象。
当车经过乡村的小路时,大概是冬天快要来临的缘故,我看见少许晨霜铺在田野和房舍上。而天空迷朦之中的清远淡化像一层薄雪的天地诗意盎然,又像一阵久违了的乡情清新悠场。空气清新得让人陶醉,这是在都市里永远无法拥有的。
岳父岳母的家是伴湖而建的,因为岳父也和父亲一样喜欢垂钓。今年刚结完婚后我与晨瑜回过一次,上次回来太仓促都没去。记忆中那房子并不大,只有两间屋子,一个小客厅,外加一间小厨房一间浴室。总体差不多六七十平方左右。而最有特色的是那房子全部青一色用木板建成的,这和它周围各种各样的水果树以及花卉树木等植物形成很好的陪衬,外面又用竹栏把房子重重包围起来,整体给人一种安逸悠闲之感。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车终于到了岳父岳母家门口,车还没停稳,晨瑜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下车向家门口直奔过去。
早晨的阳光很温暖,柔暖的阳光粒子洒在身上,我下了车看了看表,发现才九点多。
竹林,绿树,湖泊,野鸭,稻茬,河流,阳光……这里一切的一切显示出水晶迷梦一样的浪漫与恍惚,让我陶醉在这个秋晨里。
“爸,妈…”
我推开栏杆时看见晨瑜与父母抱成一团,像是失散了几十年似的突然相见而感到万分激动。看着他们沉溺于激动与惊喜中,我很坦然地笑了。
客厅里。岳父和我相临挨着,而晨瑜则与岳母紧挨着并排坐着,她们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都聊个不停。
“孩子,你们在桂林过得好么?”
岳母喝了杯茶仁爱地看着我。
“恩。过得还不错。”
“那里的人对我们都很好,工作上也很顺利,没遇上什么麻烦事。
我想起前几天母亲也是以这种模式问我们在桂林的生活点滴,便一下子把岳母想问的问题都回答完。
“想过要孩子了么?”
岳母在沉默了会突然来了一句。
“这个…”
我和晨瑜不约而同地相视了一下又分别把目光投向岳父以求解救,晨瑜脸红红的。
“哎!你这人真是的,人家才刚结婚多久就问这些问题,他们还是孩子,放他们自由吧,让他们自己决定嘛!”
岳父对岳母埋怨道。
“我这不才随便说说嘛,又不是逼着他们马上去生个。”
岳母委屈地白了岳父一眼,我和晨瑜会心一笑。因为之前有听晨瑜说过她父母经常都会因一些小事而斗嘴,而往往不过十分钟又会和好如初,如果哪天不吵了,他们反而不习惯。
湖边石椅上。
我和岳父并排坐着,手里各自拿了根鱼竿。刚刚睡完午觉,现在已经临近黄昏了,夕阳在天际徘徊欲坠,残红铺满整个天边,附近的村落在这样柔暖的阳光下显得诗意十足,给人一种很安详幸福的感觉。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干嘛么?”
岳父突然问了这个问题,我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看他的表情并不像,只是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呢?而且这不是明摆着么?我们现在都在垂钓啊。
“我在…”
“我在垂钓。”我本来想这样回答,可突然想起了前天和父亲在野外垂钓时和父亲的对话,而且以前也多多少少有听晨瑜说过他父亲对人生有着超乎常人的看法,我不由得再次看着岳父那似乎超脱一切的眉,最后答道:
“现在,在静思吧。”
“怎么讲?”
“人的一生在追求什么?婚姻?事业?爱情?还是快乐?”
我想了想又说:
“我们现在在垂钓,为的是什么?想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我们深思。”
“说得好。”
岳父把身体向我这边移了移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继续说:
“看来当初我没看错你。”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陪着笑了笑,我知道他说的意思。之前晨瑜有跟我提过说我们的婚姻是两家的父母定的,她父母喜欢我的性格和人品,而我父母则喜欢晨瑜的乖巧和聪慧。而且在我们结婚前两家的父母可能又有哪段因缘,所以才有这段姻缘。
“那你知道大凡退休医生在暮年时的心态大抵是什么样的么?”
“我想,做为医生,在年老时应该对生死看得比常人透吧。”
我移了移鱼竿,看着浮标在水面上随风微微移动着,心里感到很坦然很平静。
岳父把目光从远处移到我身上有点吃惊地看着我。我们并排坐着,双手各自扶着根鱼竿,夕阳的余光透过枝叶斑斑点点地跳动着在岳父那仁爱的脸上,迎面拂过一丝微风,整个湖面荡起了微微的涟漪。
我们坐的地方是离湖面不足2米的一块石板上,在我们身旁是大大小小的竹林,岳父那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眼睛炯炯有神时不时望了望远方,像是在缅怀什么或在期盼什么似的?
“那…”
岳父移了移鱼竿把头转向我想了想继续说:
“那你就说说你对生与死的看法吧。”
“喔!”
我像个十足的小学生在回答老师的问题似的语气有点僵。
生?死?这是个很难说得清楚的问题,特别是像我这么年轻,对于生与死的看法与岳父的想法可能有一定的差别。
夕阳渐渐划落山头,慢慢地整个大地陷入了紫霞的余光之中,整个世界变得美妙起来。
“原来,黄昏也如此之美!”
我感叹道。
岳父吃惊地看着我,也许是因为我的感叹;也许是因为我还没回答他的问题便又转了个话题。
“死亡,在一定的程度上是一种解脱,如果人能够安静坦然地死去,那他一定会经历过一次大悟与大彻,这种死之前的思考也许才是真正内心世界的升华,也许能形成光辉的涅槃。”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夕阳坠落的地方继续说:
“也许人只有到临死前才会认真去思考他这一生中到底在追求什么?得到和失去了什么?金钱、名利以及地位的意义?亲情、友情和爱情的重要性。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升华的过程,一个彻悟的过程。可当人们终于明白了这些问题以后,他已经走向死亡。死亡之前的顿悟才是真正的辉煌!”
“生与死只在一瞬间,在这瞬间里也许你可以感悟出你生前的几十年里无法感悟得到的东西来。而对于死亡的恐惧感,也将随着心境的变化而渐渐消失。就像那夕阳。”
我指了指夕阳划落的地方继续说:
“夕阳划落后天边的彩霞把整个世界衬得格外的漂亮。这也是一种失去后的美丽。”
岳父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静静地听着。我突然觉得我们不是在垂钓,而是在洗涤灵魂。
“然后呢?”
在我沉默了一小会岳父像还是没听过瘾似的催我。
其实我刚刚沉默是在想一个问题,这是个跟随我六、七年的问题,它也跟生死有关。
那是在我高中毕业典礼的时候,校长问我们的三个问题,他说让我们时刻都问问自己这三个问题,这样就能更好地为未来奋斗。
他的问题是:
一:如果今天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你最想对你身边的谁说点什么?
二:如果今天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你觉得你这一生做过最满意的是什么?
三:如果今天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天,你觉得你这一生做过最不满意的是什么?
现在想想,这些问题我能回答多少?能回答清楚多少?能理解的又有多少?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却让人思考一生!
“然后……”
我想了想,又陷入了沉思中。
“我给你个另一种想法吧。如果你现在就死去,你觉得你将失去什么?”
岳父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我也被他的这个问题问住了。是啊,如果我现在就死去,我将失去什么呢?
“一般人会觉得失去一切属于他的东西,比如金钱、股票、房子、权力等”
“那如果是你呢?你觉得你会失去什么呢?”
岳父听出我偏移了话题,赶紧把我拉了回来,可我却继续说道:
“就因为属于我们的东西太多,所以我们也就太执着于‘自己’,所以也就会恐惧死亡。”
“如果我现在死去,说实话,”
我顿了顿继续说:
“我不会走得那么坦然,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值得我留恋的人,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死去,我将失去我的情感。”
“我现在还达不到圣人那样的境界。”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吧,天也慢慢黑了,我们得回家了,晨瑜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我还没说完岳父就满意地收起鱼竿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得回家了。
我也收起鱼竿,可我觉得收起的不只只是鱼竿,更多的是一种领会,一种生命的升华。
夜色渐渐浓了,远处的灯火也陆续亮了起来,月亮在山头像个刚出嫁的姑娘似的羞答答地露出了一半脸儿。田间野外也陆续传来百虫的啾唧曲,好一个宁静的深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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