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婶婶家呆了几乎一天,直到下午她被火化。
我是一早上与兄嫂们一起回到老家的。与几天前的心情完全不同。那时还在寄希望于婶婶或可再多陪我们一段时日,所以虽有担心,但没有难过。然而这一回,想到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并将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除了伤心,再没有别的念想。
远远便已听到一声声恸哭,忍了一路的泪水,顿时決堤。
跪在婶婶的面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堂嫂与先我们而至的所有人一样,披麻戴孝,更见容颜的憔悴,却还是强撑着劝说我们到偏房歇息。小妹妹已在偏房哭得肝肠寸断,对我们的到来恍然不觉。我抱着她,听她哽咽着絮絮诉说自己的不孝。其实婶婶家的两男一女,就数她吃的苦最多。披星戴月与婶婶耕种劳作的,是她;为两个兄长能够学有所成中途辍学的,是她;婶婶生命时与她朝暮相伴的,依然是她。但仅仅因为婶婶临去的这个夜晚她沉沉地睡了去,她便自责,便痛悔,声声斥责自己的不孝。
我只能边流泪边劝慰她,怕她哭坏了身体。
天气炎热,清晨的时候下了几滴雨。叔叔正在从外地往家赶,尚不知道婶婶已弃他而去。所有人都瞒着他,怕他一个垂暮的老人,在旅途的艰难与心情的悲伤那双重打击下支撑不了。单等他回来见过婶婶的遗体后,便送婶婶至殡仪馆。
听堂嫂与小妹妹说,婶婶临去的那一天,虽难起身,却总是不停地翘首以望,并多次询问,是否有出租车出现,想是知道自己离大去之期将近,还期盼再看叔叔一眼吧!然而上苍就是如此的残忍,就连她这样的愿望也不让实现,就这样让她含恨而去了。
叔叔在近午时终于出现在家门前,脸色平静得令人窒息。
他有条不紊地和众人一起取下车上的行礼,固执地不让别人为他付车钱。
他是我三个叔叔中最让我敬爱的一个,但此时,我却迟疑着不敢靠近他。
他却走了过来,问我话。问什么,我回答什么。
他说:“今早来的时候,我问康健(我的堂兄)他妈妈怎样了,他不是还说没有什么的吗?”
我答:“怕你路上一个人,无人照看,所以不让你知道。”
他又说:“(她)跟我说好了,一定要等我回来的,怎么就不等了?”
我无言以对。
最年长的堂哥张罗着把一些事情全部安排好后,殡仪馆的车子也到了。小妹妹声音早已嘶哑的厉害,但看到婶婶的遗体即将被运上车,又一次呼天抢地哭喊起来,并且挣扎着不让别人拉她上车。我强忍着痛苦把她拖到车上安顿好,又去照顾亦已哭成泪人的堂嫂。
一路无语,将婶婶送至殡仪馆。看她将要被送去火化时,小妹妹再度悲痛欲绝。我有太多的痛苦,却只能陪伴着她。然而我却忽视了一个人——我的三嫂。
在婶婶的遗体正在被焚烧的时候,在我忙着照顾我们的小妹妹的时候,我的三嫂,早已一个人去了我三哥的坟前,我却茫然不觉,直到大哥提醒我。慌乱中我把小妹妹托付给了堂嫂,踉跄着去寻三嫂。
三哥的坟前,三嫂匍匐在地。
我觉得天旋地转。
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失去了我的两个亲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该怎样自处?
天若怜我,就让我先他们而去吧!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