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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锁(七)

写作者:风约湘裙     日记本: 望春风

日期:2007年06月12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669

  第四章
  
  新一期杂志的主题获得了巨大的社会反响,杂志甫一发售,便引来了社会各界的关注,一时间,酒吧贬售假酒事件成为了人们街头巷陌的谈资,敏颜亦得到了公司领导的表扬,在杂志社的地位越发稳固。
  
  表面看来,一切如常。春天的姿容徐徐涂抹上J市的街头,天气一时暖了,一时又凉了,时光的脚步一时疾了,一时又缓了。而那奇妙暧昧的一晚,便在这季节的起落里,渐行渐远。
  
  敏颜继续着她杂志编辑的工作,偶尔采访、拍照或者翘班回家,日子过得不紧不慢,却也充实自如。时常,她有一种步步为营的感觉,似乎生命在这一刻成了满握的花束,拿在手里,却是轻盈无着,如同一场空。身外的世界,心内的荒芜,无一错漏,却又无一能令她心有所动。
  
  或许,生活本该如是罢。
  
  曾思瀚已经从香港回来了,这一次通勤归来,他看来极疲惫,整个人瘦了一圈。敏颜便有几分心疼,出于一个妻子的关心,这心疼自是必然,然而心底里,敏颜并不能确定,这心疼中是不是掺了愧疚的成分。
  
  虽然万分倦怠,可是公司要出新产品,思瀚不得不陷入新的忙乱中。敏颜看着他,淡淡的有些纠缠,却又觉得他离她其实是远。她知道,他肯定出了什么事,只是不肯说,她亦不好多问。又因为时常加班,他们见得极少,一个礼拜也难碰见几次。好在,对于他们的感情,敏颜是有把握的,即便见面次数渐疏,敏颜还是觉得一种笃定。她想,思瀚瞒住她的事,必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她没理由胡乱猜测。
  
  至于林翼翔,在这一段时间内,敏颜暂时失去了他的消息。想来,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他们常常联系,有时甚至一天一个电话,却从未有过任何的不妥。而今天,敏颜连想都不会去想他,仿佛这个人已从她的生活中完全消失了去,只有从思瀚的口中,她才陆续知道了一些他的事。
  
  苑纹终于死了心,趁着公司外派的机会,去了瑞士培训进修;林翼翔有了新的女友,有人在迪吧见过,据说相当冶艳。说到这里时,思瀚的语气便带几分好笑,对敏颜道:“我敢打赌,这个女人是林翼翔请来帮忙的,他哪有什么女友,他那点心思我还猜不透么?”
  
  敏颜笑笑,道:“可不是?他那个人,你最清楚。”
  
  说这些话时,敏颜心里是稳妥的平静,甚至冷漠,仿佛在说旁人的事。那个迷乱的夜,那炽热的气息、暧昧的眼神,那隔着衣服的肌肤相亲,对她而言似从不曾有过。其实,连她自己也疑惑,那究竟是否一个梦?而每回细想彼时情景,亦会深觉奇怪,当时的自己,怎会这样轻易便被环境所引诱,且有了那样不可对人言的念头呢?隔着光阴的距离,隔着思瀚,隔着她和思瀚的婚姻,她回望那个夜晚,一切终是无果,不过惘然一梦罢了。
  
  可是,生活永远充满了预谋,即便不会叫人血溅当场,也要弄出些旁逸斜出的景致来,令途经的人或感叹、或惋惜、或身陷其中无法自拔。林翼翔这里虽没了消息,思瀚那边却终于出了事。
  
  敏颜曾一直以为,在她和思瀚的婚姻中,有问题的她这一方。事实也的确如是。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思瀚此次去香港,竟会遇见他的三哥思潢,并且由思潢口中,听闻了一个惊天的消息,这消息不仅让思瀚从香港回来后便烦忧不堪,亦让敏颜不得不在接下来的“五一”长假,再次同着她的夫君,踏进了那个带给她极深的挫败感的大富之家。
  
  J市的五月,还是略带些可喜的凉意的,早晚要加衣,否则便要受寒。而在星岛,五月的阳光已令人如入火中,若不加防护,被晒伤是常有的事。敏颜素来不禁热,未免对这里的气候有些不适,加之曾府中那一贯的森严整肃,以及曾父的威势、曾母的冷淡,更令她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几乎足不出户。
  
  好在,曾府近期所面临的大事,足以令旁人忽略了敏颜这不怎样讨欢心的八儿媳,这件大事便是:曾瑞隆要和他的儿子们商议遗产事宜。
  
  所谓大户人家,其内里比之小户人家,更多了几分血腥残阳的赤色味道,有点煞人的心性。虽然敏颜从不加入他们的讨论,然而那种表面平静,实则剑拔驽张的气氛,即便是她这大半个外人,亦能感受得到。
  
  好在,思瀚理解敏颜的意思,知道,她不愿多加干涉,其实是为了他好。因为思瀚在曾家一向不是讨喜的角色,尤其是曾瑞隆,对他总是淡淡,因而家里人对他也始终不拿正眼看,表面的客套虽也维持着,却是最寡淡的那种,稍不留神便淡到无踪。
  
  因了这一层的缘故,思瀚夫妇在这次家族会议上的态度,便有些尴尬起来。若热心参与,未免惹人耻笑说他们不识趣;但若冷眼旁观,又难免让两位老人错觉他们心存不满、有意给人难堪。因而,敏颜的超然世外,倒帮了思瀚的忙,让他可以从容应对,两夫妻一热一凉、一进一退,配合得天衣无缝。
  
  既无兴趣参与钱财事宜,敏颜便觉时光冗长,难以打发。开始两天还好,可以窝在房里看带来的书,待到书读完了,她便镇日里对着一屋子华丽精致的摆设发呆。
  
  说起来,曾家虽是大富,倒非暴发户,家中布局颇有章法,庭院布置亦隐含丘壑,让看腻了城市风景的敏颜,有了一探究竟的冲动。反正时间多的是,曾家又大,四处走动一番也算是运动,在敏颜心里,那半幅山坡上燃烧着凤凰花还是一个滚烫的烙印,硌在她心头,时而便令她心里一窒。她想,总归已经来了,上一次因为是第一次,没有独自出去走一走,实在也算是憾事,毕竟曾府还是很有些看头的,只要带上阳伞涂上防晒油,拿这里当风景区走一遭,也是不错的一桩事。
  
  主意已定,敏颜便立刻准备了一套行头,选了个较为凉爽的早晨,开始她的个人旅行计划。曾宅很大,敏颜住的这一层尤其显得空旷,因而她出门时,几乎连仆人亦未碰见。不过,除却敏颜,曾家其他各色人等,其实早已出动了,此刻虽还是上午,那些男人们已早早聚在了曾瑞隆的大书房里商议大事,女人们也没闲着,聚在外首的起居室里闲聊,据敏颜看,除了她和九弟妹外,剩下的女眷大抵都在里头,看似相亲相爱,实则别有居心。
  
  敏颜在心里冷笑一声,由另一头的楼梯走了下去,以免和嫂嫂们碰面。她已经打算好了,自东首的侧门直接出去,绕过一条满是蔷薇的小径,便可抵达目的地,一睹凤凰花热烈的妆容。
  
  敏颜放轻了脚步,静静地下了楼,从一旁的佣人通道来到东首侧门,轻轻推了门,顿时,一条开满了粉色、白色、桃红色花朵的蔷薇小径,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敏颜心头感叹了一句,然后深吸口气,探足踏上花径。一刹的功夫,她觉得有些恍惚,仿佛这一踏,便入了诗、成了画、变了那百年前的如花美眷,而眼前,便是那女子幽独叹婉的心事,满天的日影都成了丝帛画卷,轻轻一卷,就卷了一轴光阴的彩轴。却原来,不是岁月惘顾,而是人自己辜负啊。
  
  敏颜如入梦中,缓缓行在这幽长的小径里。花架有一人多高,以疏落的竹篱搭就,在头顶形成一面荫荫翠盖的穹顶,遮挡着酷烈的阳光。花架虽疏,好在枝叶厚笃,密密匝匝开了一架的粉白黛绿,又不显热闹,反有种幽淑的贞静。大约是刚浇过水的缘故,那清浅的花香里含着温润的水意,在敏颜的鼻端盈盈缭绕。
  
  走了没两步,也真是福灵心至,敏颜忽一转首,赫然瞥见,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永远高高在上的曾母,此刻竟独自一人立于花径,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把竹剪刀,正对着架上悬挂着的一盆植物细加删剪,那苍雪般的白发被这良辰美景映衬着,越显出一种寂寥柴门的冷寂,便连那永远翠绿如水的簪子,也显出几分孤清的情致来。
  
  敏颜怔住了。她的第一个反应是转身离开,她不想在这非常时期生出什么事端,凭添旁人与自己的烦恼。然而,不知为何,她的身体并没有如此动作,她仿佛被那孤独纤瘦的背影给施了定身咒,那背影里蕴含着的某种东西,让她停下了转身的动作。就在她迟疑的这一刻,曾母亦似有所感,转过身来,看到了敏颜,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哦,是你。”便又转身去伺弄她的花草了。
  
  到得这一刻,敏颜又有些悔了,且亦略觉尴尬。早知如此,不如刚才及早抽身,也不会如此进退两难。一向以来,她与曾母并无多少交流,只从思瀚那里听过些简单的描述,知道曾母原名吴宛如,在嫁给曾瑞隆之前,是本地华语电台的播音员。自然,年轻时的她,定然是个美人儿,即便现在老到苍颜鹤发,那通身的气派以及那一举手一投足的姿态,还依稀有着当年的三分余韵。
  
  然而,此情此景,美人迟暮,敏颜却连伤感的余情也无,只迟疑着,不知该怎样才好。过得片刻,终究不便回头,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吴宛如身后,恭谨地道:“您对花草很在行呢,我在这方面知道得不多。”
  
  吴宛如一边继续修剪着那盆植物,一边道:“现今的年轻人,哪有余暇作这些事。这都是我们这些老背晦的人闲着没事弄着打发时间的。”
  
  敏颜笑道:“这样很好啊。看着花花草草的,既不伤眼睛,又可怡情悦性,还能呼吸自然空气,一举数得呢。”
  
  吴宛如放下剪刀,端详着眼前的植物,道:“人年纪大了,自然要寻些怡情悦性的事来做,否则人生岂非太无趣了些。”
  
  不知怎样,和曾母这样谈着话,敏颜那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曾母的国语吐字清晰,颇为动听,没来由的,让敏颜觉得几分亲切。而她对待花草的那份态度,亦令敏颜有种说不出的欣赏。
  
  吴宛如细心地剪去多余的一小根枝杈,又将花盆端正扶好,看样子,似是要把花盆端起来。敏颜见了,本能地想要搭手帮忙,便在这时,旁边突然便冒出个面目黧黑的男人来,敏颜依稀认得他,知道是这里的园丁,刚才想是一直避在远处,见需要帮忙了才出来。那园丁对敏颜弯了弯腰,便不声不响抬起花盆,返身向楼房走去。
  
  看起来,果真是大家子的手笔,连花工仆佣都如此识上体下、进退有度。敏颜心中不由叹赏,随即又觉几分萧索。如此豪阔富贵的家族,到如今,还不是一般的分崩离析?虽则兄弟几个还共处一室,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然而明里暗里的,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觊觎着他们父亲即将留给他们的巨大财富?
  
  虽然心里剔透,表面上,敏颜却时时注意克制自己的表情,以免显出不屑或了然的神情来,现时的她还不适宜这样的表情,哪怕为了思瀚,也需克制。这样一想,她立时便换出一副低顺的面容来,转过眼眸,却不直视吴宛如,只微笑着道:“刚才那盆花,真是灿烂,不知是什么花?”
  
  吴宛如不答,眼睛看向花工消失的方向,停了一刻方道:“剪秋罗。”
  
  “呀,真是好名目。”敏颜忍不住赞了一句。虽然于花这一道上她所知甚少,然而天生对文字的敏感,令她对世间一切美好的词句爱若珍宝,这样动听的名字,若换作年轻时,只怕会写上一整首的诗来赞美它。
  
  敏颜的小小失态,吴宛如倒并未多在意。她不讨厌敏颜,当然也谈不上喜欢,但至少,比起那几个令她厌恶的儿媳来说,她对敏颜的恶感,大约是最少的了,因而,她只轻挑了挑眉,淡淡道:“除了名字,这花也无甚出奇,好打发得很,有人拿它作草花看。”
  
  这时,她们已顺着蔷薇花架行至了小径尽头,尽头处,那半面山坡正殷殷地迎向她们,大片凤凰花在它的怀中燃烧,浓烈到残酷,浓烈到狂野,浓烈到令人不得不去看它。
  
  敏颜一时忘记了说话,这大块的红色咽住了她的喉咙,令她发不得半点声音。她半眯起眼,凝视着那一片安静地燃烧着的火海,满目的红色,似残阳、如血涌,一刹时,天地失色,只剩了它那浸透十方的艳红。
  
  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这鲜烈的颜色并未令她有被灼伤的痛感,反倒令她觉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温暖。事后敏颜想,那个名叫吴宛如的女子,她所遭际的一切,只怕比敏颜还要惨淡,否则又怎会将这样美好的一个女子,生生从骨子里养成了那般冰冷的气息呢。
  
  吴宛如站在敏颜身旁,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凤凰花,面上不带任何表情。一时,二人均是无言。过了一刻,吴宛如突兀地,却又是缓缓地转过身去,未对敏颜作任何招呼,便径自向着花巷返去。
  
  敏颜转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吴宛如的背影,一瞬间不明所以,片刻后,尴尬的感觉涌上来,敏颜的脸,慢慢地晕了层淡红。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找不到任何适宜的措词,若要跟着一同返去吧,吴宛如却并没邀请她同行的意思。敏颜颇有些进退两难,怔在那里半天,不知刚才自己哪里做错。
  
  其实,敏颜并未做错任何事,吴宛如的冷淡,也并非针对她,而是为了那一坡的火红。她向来便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花,尤其是凤凰花,不知怎么,她对这种花有种深深的厌恶,觉得这花红得可鄙。可曾瑞隆却独对此花钟爱有加,否则也不会将一面山坡都染成这样的鲜红。想到这里,吴宛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曾瑞隆,这男人,从来也不会顾及她的想法,想到他就像想到凤凰花,吴宛如掩饰不住心底里的憎恶。
  
  她慢慢穿过蔷薇小径。花径幽深,人迹鲜至,这里实在是独处的好地方,她每天都要来上一遭。那所房子实在太冷太压抑了,时常令吴宛如觉得呼吸困难,全身不适。而其实,她自己的身上,也是会渗出冷意的,然而她却不自知,又或者,她本应知晓,却故意假装忘却了。私心里,吴宛如未尝不愿意用这冷的箭去刺伤几个人。这世上,谁人都是可以失去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舍下的,除了她的思瀚。
  
  她冷冷地笑,在幽暗的角落。那时的她,已经坐在了自己起居室里,这是间很大的房间,宽敞荫凉,窗前种着一大树海棠,墙边攀爬着森绿的藤萝。吴宛如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老了,真真是老了。事实上,自从嫁入曾家的那一天起,她便仿佛再也不曾年轻过,虽然那时她也堪堪不过二十四岁,可她的心,却早已老去。
  
  曾家大宅的隔音效果一向良好,因而,隔壁书房显得极是安静,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响动。但吴宛如知道,那里一定正进行着一场重大的劝说,不用想,她便能猜得到她那些孝子贤孙们会如何作态,如何用他们的安静来对回应曾瑞隆的垂暮。他们是注定的胜利者,因为他们年轻,他们比他们的老父或祖父更有本钱,更有时间,更经得起长久的损耗。而曾瑞隆,虽然也曾强悍得如同一只猛兽,只可惜,他已经老了,现在的他,也只有财富这唯一的法杖,而这财富也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他孩子们的囊中之物。
  
  吴宛如并不同情曾瑞隆。她或许曾经爱过他,也曾经恨过他,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对他就像对这世上的任何人,可能他比世上任何人都对她来得亲近,谁知道呢?吴宛如对着镜子,细细地挽好头发。
  
  以往,她也曾有过满把乌黑油亮的头发,也曾愿意高傲却又娇娜地微扬着头,让绢秀纤婉的贴身女佣,为她挽出美丽的发髻。可现在,她宁可自己完成这些事,她不想像曾瑞隆那样,让自己的衰老与死亡成为别人观赏的事件。也许她这一辈子都赢不过曾瑞隆,唯有这一件事,她比他好。
  
  在向发上插上玉簪时,吴宛如忽然便想起那个女子的名字来,庄敏颜。她在心里默念,唇边微漾笑意。她总觉得,这女子有几分熟悉,仿佛年轻时的自己,只少了几分锐利,却多出些惘然的迷茫来。
  
  想来,她对敏颜并无恶感,大抵是因了思瀚的缘故吧。只要是思瀚喜欢的,她怎样都无所谓。想到思瀚,吴宛如的心便仿佛被注了温水,有了些淡淡的暖意。思瀚,思瀚,这名字,这名字。吴宛如闭上眼睛,别发簪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了几下。然而,很快她便镇定了下来。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便如那盆剪秋罗,除了名字,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抬起头看看钟,时针正指向十点半。家庭会议应该结束了,孝子贤孙即将退场,该轮到她这个贤妻登台表演了。吴宛如再度掀起唇角,这一回,她的笑是一抹极淡的冷色,如同夜色里最惨淡的月光。她缓步走到侧门边,轻轻推开了门。她的起居室与曾瑞隆的书房是连在一处的,仅以一道门隔开,平日里,这道门也是打开的,唯有近期才关上,但亦不会上锁。
  
  吴宛如刚刚开了门,仿佛是配合着她的动作一般,书房里的九个儿子集体立起身形,恭敬地颔首,声音不一地叫:“妈!”
  
  “唔。”吴宛如应了一声,看看曾瑞隆。曾瑞隆正坐在书桌后,苍老木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该让父亲歇息了,你们先出去吧。”这是吴宛如的台词。这几天,她每天都在这个时刻准时推门而入,朗诵这句台词,以履行她妻子对丈夫关心与爱护的责任。
  
  九个男人恭顺地退了出去。吴宛如静静地看着他们,突然,她仿佛想起什么,响亮而清晰地道:“思瀚,今天中午叫敏颜一同来吃饭罢。我见她整天闷在房里,总归不好。你父亲也想见见她。”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八双眼睛不约而同瞄向思瀚,虽然表情各异,心态不一,但那种微妙的压抑的沉默,实在是会叫人窒息的,思瀚自己亦是满面惊异。吴宛如微笑地看着思瀚,仿佛怕旁人没听清,重复道:“记得叫敏颜来吃饭。”她清冷的声音在书房回荡,半晌后,思瀚才低声答道:“是的,妈,知道了。”
  
  吴宛如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曾家的新锐力量们鱼贯离开了书房。
  
  书房中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了吴宛如与曾瑞隆。直到这时,曾瑞隆才将一道疲倦的眸光,扫向一直站在门边的她。
  
  “怎么,有什么话想说么?”吴宛如冷冷地道,眼睛却看着别处。
  
  “你……”曾瑞隆只说出了这一个字,然后便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完成时间:2007.06.12 15: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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