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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锁(三)

写作者:风约湘裙     日记本: 望春风

日期:2007年05月22日  星期  

天气 

心情

   被翻看:709

  第二章
  
  春节的长假很快便过去了,敏颜到底也没回家乡去看司晓辉。既然思瀚说她不负责,那就不负责到底吧。敏颜想,随后便是苦笑。说来也怪,司晓华本是敏颜真真切切的骨肉血脉,可不知怎样,她对司晓辉,总有种无力感。也许她应该恨晓辉,毕竟,他的父亲司晓华,实在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与丈夫,对司晓辉有所迁怒,也未必便不合理。可奇怪的是,对这个孩子,敏颜总激不起多大的情感来,既爱他不起,亦恨他不起,就只是淡然。
  
  当然,每个月的生活费,敏颜给的还是很足的,思瀚也常常背着她给她父母寄钱,虽然他从没跟敏颜说过。每每想到这些,敏颜心里就会流过一道细细的暖流,极纤弱的一缕,却能让人的心也跟着温软起来,就凭这一点,敏颜也觉得,嫁给思瀚是明智的,是正确的。
  
  日子如水一般一天天的过去,很快的,J市的花花草草枝枝叶叶上,便开始蒙了一层淡淡的绿色。春天来了,不管人世怎样变换,季节的转换却是永不停歇,此时此刻,春的眉眼已然张开,星星点点地掠上街头陌上,且大有燎原之势,让人有种新生的感觉,而敏颜那颗在曾家被震撼与灼伤了的心,也在这温润的季节里,渐渐地恢复了原气。
  
  四月初的一天,敏颜提早完成工作下了班,便急匆匆地去了超市,准备回家做几个小菜,迎接思瀚回家。
  
  思瀚的工作比敏颜忙,常常出差,敏颜却也不以为意,甚至颇为享受独处的时光。总体说来,她还是受了第一段婚姻的伤罢,总觉得,婚姻里头若爱情的成份太浓,便会起化学反应,会发生些不平常的事,倒不如平平淡淡来得更长久些。
  
  说起来,敏颜工作的那家公司,对外说是报社下属媒体,实则却是私人承包了的,做着两本杂志,敏颜负责的这一本是时效性、新闻性较强的周刊,不算时尚类的杂志,却对社会新闻关注得更多。敏颜自己便是学新闻出身,又有在香港工作的经历,公司对她一直很是器重,敏颜对工作也一向认真,因此,这一份工作对敏颜而言,实在是相得益彰很很。
  
  从超市出来时,天色已是薄暮时分。敏颜怕时间晚了来不及让思瀚吃上热的饭菜,特意打了车回家。就在敏颜下了电梯拿钥匙准备开门时,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敏颜顿时吃了一惊,手一松,钥匙便掉在地上,“叮叮当当”一路响过去,在空寂的楼道里发出巨大的回音。
  
  敏颜定下神来回头一看,不由失笑了起来。原来是林翼翔。林翼翔是思瀚的好友,与敏颜也相熟,他们恋爱时林翼翔也时常和他们见面,此刻,他正满脸惊愕地站在她身旁,那串钥匙正滚落在他脚下。
  
  “原来是你,真是吓死我,还以为是谁。”敏颜一边说一边拍着心口,林翼翔早把钥匙捡了起来,也笑着说:“我还被你吓坏了,以为你怎么了呢。”说着又笑。敏颜也跟着笑起来,觉得,刚才自己确有些反应过度了,这样一想,不知怎样,便有些窘起来,便借着取钥匙的机会低下头去开门,林翼翔于是大笑起来,弄得敏颜越发窘得厉害,心里也诧异,怎么被人打趣一句就窘得这样。
  
  进了门,敏颜快速地放下包换了鞋,拎着塑料袋便进了厨房,林翼翔跟在身后叫:“哎,敏颜,你不是真生气了吧?”
  
  被他这一说,敏颜越发不好意思,好在人在厨房,看不见表情,何况人的声音是可以伪装的,倒也还没失常,便笑着说:“被你笑话也不是一两次了,哪里就生起气来。”又道:“你自己随便坐吧,我先准备晚饭。真是巧,思瀚今天刚好回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说到这里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咦,你怎么一个人来,她没来么?嗳,我总记不起她的名字,她叫做苑……”
  
  “苑纹。”林翼翔在客厅里提醒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分手了。”
  
  敏颜这里才打开笼头放水洗菜,手还浸在盆里,听了这话不由一怔,只觉凉阴阴的水意,丝丝缕缕漫过手背,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便接口道:“哦,是这样。”言毕忽然发觉,自己的语气,怎会这样的淡漠起来?
  
  其实,敏颜素有这一样的习惯,只不自知而已。日常的她倒也说笑,唯逢着大事时,那表情声音便立刻淡然起来,仿佛入了冰窑,虽不是有心,却给人拒之千里的感觉。以前思瀚也说过,她这遇事冷漠的态度,着实透着几分奇怪,她却是直到此刻才惊觉,原来,自己竟冷淡若斯,听见朋友说起伤心事来,也只是平平的一句“哦,是这样”。
  
  这样一想,敏颜心里便有了些愧意,仿佛有些对不起林翼翔似的。虽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然而心底里,敏颜并非对林翼翔全不关心,倒还比平常的同事朋友更亲切些。于是,敏颜掉换语气,转了更欢然的声音说:“这下子,你又轻松了,之前还一直说恋爱太累,现在可不是如了愿?”
  
  林翼翔那头却没有回音。敏颜一时又有些为难。安慰旁人是最考较言辞的一桩事,若一力安慰,便是着了相,未必林翼翔会受用;而不安慰吧,却因了和林翼翔的关系还算洽然,不说些什么,似又嫌冷漠了些。
  
  敏颜索性停了手里的事,认真斟酌语句,想着该怎样继续接下刚才的话,正想着,忽听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叹息。她忙回头去看,却是林翼翔不知何时进了来,正靠门立着,一手扶门框,一手插在裤袋里,很潇洒地斜着身子,看她洗菜。
  
  敏颜不由笑了,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太乱,快去客厅坐一会吧,思瀚也快回来了。”
  
  林翼翔却没动,眼珠子直盯着敏颜洗菜的手,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敏颜轻声问。
  
  林翼翔却依旧是无语,神色惘然,似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一般。敏颜看了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口,却终是无言,于是回身去继续洗菜。房间里虽有两个人,林翼翔又一向是个话多的,这一刻,却显出出奇的安静来,只听见水流哗哗的声响。
  
  “你说什么?”林翼翔似是被流水声给震醒了,突然问了一句。敏颜回过头,见他的表情依旧怔怔的,忍不住笑道:“若不是认识你,真要被你一惊一乍的吓死。没什么,刚才见你不说话一个人发呆,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舍不下她?”
  
  林翼翔表情一黯,旋即转作笑脸,道:“我在想别的事,你怎么扯上苑纹了?不错,我们是分手了,不过我和她应该是早就已经淡了,所以我觉得还好。”
  
  敏颜笑了笑,心里并不信他的解释,但林翼翔既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一笑作罢。
  
  虽只是三人份的晚餐,敏颜却也忙乱了半日才算弄完。大抵是许久没下厨了罢,她连汤里该放多少盐都有些不确定,加上林翼翔又在一直站在一旁,时而发呆,时而说几句没头脑的话,敏颜拿捏着分寸或微笑以对、或简短答之,厨房里油烟既热、气味也重,竟让这本该轻松的一次下厨,被林翼翔弄得着实复杂起来,简直让敏颜有疲于应付之感。
  
  好容易忙完了晚饭,敏颜总算出了口气,可以不必手忙脚乱地应付林翼翔了。失了恋的人总会有些非正常的举动,当年司晓华离开时,她也历过这样的场面,所以,虽被林翼翔搅得做饭都做不安宁,敏颜却并没怪他,反而有些同情他,知道,越是嘴里说着没什么的人,其实心里越放不下。这一点,敏颜比谁都清楚,也比谁都理智。一段失败的婚姻其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从中涅磐托生出一个通透智慧的男人或女人。若没有司晓华,也不会有今天身段手腕恰到好处,心智坚强秉性淡定的庄敏颜出现了。
  
  想到这里,敏颜便对着自己笑,暗地里的,不被旁人看见。她想,她是真的超脱了,因而看着林翼翔那张外表平静,实则暗藏着伤感与痛苦的脸,她的心里,竟有种奇特的置身事外的安全感,就像年幼时在房里听窗外的雨声,会觉得一种宁静的安全。原来,事不关己,也是一种幸福。
  
  敏颜替林翼翔杯里续了些水,又打开了电视,还将电脑也开了机,然后陪着他坐在沙发上。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想让房间里显得不那么冷清,二来也是想让林翼放松一些。他一直都太紧张了,无论发呆或者说话,他都有种向着某个方向疾行的感觉,仿佛正急于摆脱些什么,虽然他一再掩饰,但敏颜已经很鲜明地感受到,他心里正经受着某种折磨。
  
  客厅里的电子钟敲了七下,敏颜看看窗外,天已经完全的黑了,城市的灯火粉墨登场,又一个夜色即将来临。敏颜与思瀚的公寓在市中心的位置,从机场到这里大约需要半小时,敏颜眼睛看着窗外,心里却盘算着思瀚回家的时间,想着要不要先给他打个电话,知会他一声林翼翔的事,以免思瀚说错话,刺激到林翼翔。
  
  她这里正想着,便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是思瀚。
  
  “你到了么?”敏颜一边跟林翼翔作了个歉意的表情接电话,一边朝卧室里走,打算到了卧室再跟思瀚讲林翼翔的事,谁知,电话里思瀚的声音却很急,只听他急急地道:“敏敏,公司临时有笔业务,我马上要去趟湖北,刚才才通知我的,现在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敏颜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事这么急?你在北京么?”
  
  思瀚道:“不是,我现在人还在J市,本打算回家的,没想到才坐上回市区的大巴就接到公司急电,说立刻去湖北,所以我又坐了回机场的车。”
  
  敏颜不由有些担忧,道:“这样来回赶,人会很累的。你还好吧?”
  
  “我还好。不能回来陪你,敏敏,你不生我的气吧?”思瀚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敏颜扑哧一笑,道:“当然会生气。回来后要好好赔罪,还要罚你洗半个月的碗。”
  
  思瀚满口答应道:“没问题,一定甘愿受罚。”
  
  敏颜笑着挂了电话,等放下电话才想起,忘了说林翼翔的事了。想要再打个电话过去,又觉得太郑重其事了些,这样认真地专门去说林翼翔与他女朋友分手的事,似乎有幸灾乐祸之嫌,何况也不算是头等大事,歇几日再说也没什么。
  
  于是,敏颜整了整衣衫,面上换出个笑容来,便开门进了客厅,见林翼翔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便笑道:“思瀚有事回不来,我们先吃吧。”又问:“你饿了吧?”
  
  林翼翔那头却无声无息。敏颜便有些诧异,以为他又在发呆,转到前头一看,不由又是好笑,又觉得有些心酸。原来,林翼翔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平常看起来那样潦草的一个人,时常头发根根竖起来,衣服也穿得随随便便,没想到此刻睡在沙发上,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愁苦样,略有些长的头发平服地贴在额上,双目紧闭,轻轻地打着鼾,眉心却是聚拢来的,仿佛正有着无限的心事。
  
  敏颜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想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叫醒他吃饭,然后再让他回家睡觉。于是,她上前轻拍了拍他,还叫了几声他的名字。未料他却睡得熟,纹风不动地坐在那里。敏颜便想,这样睡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着了凉也不好,于是加重了力气去推,想要推他醒来,谁知,林翼翔睡得很死,被她一推,人便侧倒了下去。
  
  敏颜见林翼翔似摔坏的布娃娃一般,头朝下地便往沙发上躺,便有些慌了起来,那沙发虽软,扶手却是木制的,若是碰着头就糟了,便忙伸手去拉他。谁知,林翼翔的去势极是沉重,竟带得敏颜跟着跌了下去,她只觉一股大力将她向下一拖,她立足不稳便倒了下去,发出一声很大的声响。
  
  
  林翼翔被这声音给惊得醒了,他猛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敏颜。敏颜这一下摔得却重,整个人倒在地毡上。好在地毡很厚,不致伤了筋骨,即便如此,敏颜还是觉得胳膊腿脚,浑身上下无一不痛,不由皱起了眉头。
  
  林翼翔看着地上的敏颜,满脸的诧异,过得一刻,居然咧开嘴笑了起来,问:“敏颜你做什么?怎么躺在地上?”
  
  被他这一问,敏颜立刻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还不曾这样在人前狼狈过,虽然对方是熟识的朋友,但毕竟不是家人,一时间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脸颊更是一阵发热,道:“若不是你,我怎会摔这一下子?”一边说,一边想要支撑着站起来,谁知,她的一只手还被林翼翔压在肩膀下,想是刚才急着去扶他,一时没来得及抽回,不动还好,一动之下,手腕便狠狠地一痛,痛得她“哎哟”叫出了声。
  
  林翼翔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飞速地爬起来,见敏颜依旧躺在那里,连忙先扶她坐在沙发上,然后急急地问她:“怎样了?伤到手了么?”
  
  敏颜试着活动手腕,觉得还算自如,便道:“没什么,大约是扭着了罢,抹点药酒便没事了。”
  
  林翼翔一听,立刻转身去橱柜里翻药酒,熟门熟路得很。也难怪,因为与思瀚一向亲近,且他们家里他亦常来,故而对东西的摆放他大致都还清楚,知道药酒放在客厅柜子的底层。他一边开柜门一边问敏颜:“刚才你在做什么?忽然间就听见一声巨响,我一睁眼就见你躺在地上,发生什么事了?地球爆炸还是慧星撞到你家厨房了?”
  
  林翼翔情绪一好话便多,不知是不是小睡片刻精神大振的缘故,他竟一扫刚才的颓废忧愁,重又变回敏颜熟悉的模样。见他恢复了往日里的活跃,敏颜稍稍放了心,无论如何,他没有继续睡在沙发上,话也说得顺畅了,可知心情比先时好了许多。于是便顺着他的话,笑着道:“可不是,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刚才确实有大事件发展,一只长臂猿在某人家的沙发上睡着了,出于保护珍稀动物的道德良心,某人好心想请他起来喝点小酒吃点小菜,没想到该猿居然雷打不醒,睡得像只死猪。”
  
  “长臂猿”是林翼翔大学时的外号,因为个子高、手也长,故而得名。敏颜是在拿他打趣。
  
  林翼翔听了,不由放声大笑道:“哈哈,思瀚知道的,我自来如此,睡着了便天塌下来也醒不了。”说到这里语气一转,道:“嗳,敏颜,真看不出你这样瘦的人,摔下去动静却大得很,把我这雷公打不动的睡神都给惊醒了,你老实讲,你倒下去时,整座楼是不是都在颤动?”
  
  

完成时间:2007.05.22 10: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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