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刺耳的电话铃,阴森恐怖,仿佛要撕破房间的每个角落。
这时,在房间不知所措的银实,突然,“蹭”的一声从床上跃起。她满脸堆积疲倦而红彤彤的脸,正在逐步失去光泽。她从卧室挣脱出来,一路小跑,经过走廊,来到了客厅。
她气质非凡,体态丰盈,在美丽丰满柔软腰肢的衬托下,睡衣的飘带在荡漾。提着半透明睡衣的她,露出了发达的臀部和修长笔直的两头腿。
她还没站稳身子,就急忙抓起了电话机,她一手揉着沉甸甸的乳峰,一手把耳机搁到耳朵边,不知何原因,她的心在微微颤抖。
心里觉得有一股电流在她全身流淌,突然,她发觉自己正在企盼那个电话。
的确,她是在等待那个电话。虽然,没有什么人专门给她打电话,但她心里还是怀揣着或许有谁来电话,而使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好运或者至少要改变目前无聊的心态,这种毫无相干的想法袭上心头。
“您好?”
由于心情烦躁,发出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金局长家吗?”
对方粗重的声音好象是个男人。因此,她感到很失望,这分明是打错的电话。
“不是。”
“啊,对不起。我打错了电话。”
那男人用粗重的声音说完话,就立即放下了电话。
银实全身发软,她放下电话机,像棉花球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她失去光泽的脸,又重新覆盖了阴影。说真的,即使陌生人来电话,她也想跟他多聊几句。
刚才,喧嚣的房间,又重新沉寂在寂寞和孤独之中。
她按捺住惘然若失的心,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以150平方米的住宅来说,并不觉得很大。仅客厅30余平方米。夜晚无声地沉寂下来,只能听到墙上的电子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空荡的两个卧室和没有主人的书房,也沉浸在寂寥里。瞪眼看房间四角,寂寥慢慢地又缠上她的心头。
渐渐缠绕的孤独之心使她微微打颤。为此,忧郁的中枢神经,吐出了一口气。那吐出气的声音,凝固的空气,渐渐扩散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早知当初,何必……
真不该把孩子送到娘家。即使孩子在跟前,也不会这样孤独……他一放假,姥姥让她把他送到她那里。虽然嘱咐他玩几天就回来,可那孩子根本就不听。为此,她昨天给娘家打了电话,但他非缠着她再玩十天。
“暑假作业要做,还要复习其它功课呀!”
因生气还发了脾气,但孩子若无其事一样。
“书包已带来了,干什么?”
“你在那里还能做功课吗?”
“妈妈,真罗嗦?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他自己嘟哝着,就挂断了电话。
他小学6年级,已长大了,固执得很。3年级时,他还在我周围纠缠不休,如今渐渐疏远我。讨厌干涉,每事还硬要自己的主见来。我慢慢地发现他疏远我的同时,反过来跟自己的父亲更加亲近了。不时地,俩人附耳私语,有什么那么多好事,他们两个人有时哈哈大笑,有时互相挥拳玩耍。可是,即使和自己吵嘴,也不愿和我说心里话。这小子,已经闲我是女人,瞧不起自己的妈妈?有一天,我真的生气了,发了脾气,可他爸爸知道了此事,在旁边笑嘻嘻地说:
“你真是的,不要老是看他是一个小孩子,他也是一个男人啊。”
“是啊,你们两个男人去亲近吧。”
那一夜,挣脱丈夫伸出手来怀抱她的手,最终也没能让他靠近自己。
现在,丈夫做什么?
她的眼前浮现了远在南方的丈夫。去南方已经二个月了。离回家还有一个月。她思恋丈夫,思恋丈夫的怀抱。哎,还有一个月,我怎么过啊?
他是美男子,刚到四十,具有一个成熟男子所具备的魅力。她本人也明白,丈夫是典型的O型血。他待人热情,气质非凡,硕士学位,在大学教过书,所以,让很多女人所青睐。如今下海6年,因头脑灵活,经商手段高超,现拥有百万资产和20余名职员的公司。也可以说,他的事业已初步得到辉煌成功。
现在,丈夫在宾馆睡觉吗?不会的。现在才几点。翘望房屋的电子时钟,才指向夜晚9点。说不定他还和南方的商人一起举办酒会。或者,在酒吧搂着小姐跳舞……丈夫沉湎这样的生活已很久了。外国的生活我不得而知,但在中国挣白钱也好,挣黑钱也罢,离开了酒桌和娱乐场,什么事也干不成。丈夫解释这是工作需要,久而久之,她也就默认了。假如实际情况是这样,那么她就不能埋怨他。如今社会风气怎么会这样?什么建设现代化,国家还不得灭亡啊?这样那样的怨气涌上头已不知一次两次了,作为普通中等师范学校的教师,想这些国家大事自己也觉得可笑。她经常在他的耳边唠叨,规劝他少喝酒,喝酒喝多了会伤身体,得病不是还得喝苦药吗?
她暮气沉沉的从沙发上站起身,关了壁灯,走出了客厅。漆黑一团的走廊,给人凉飕飕的感觉。从卧室的门缝里,透射出来的一缕残辉,投射到地板上。
走进卧室,惘然若失的感觉更加浓重。凄凉的卧室也是一样。装饰豪华的卧室,桔色彩灯投射出的柔软光线,华丽的窗帘反射出的摇曳金光,床头的花瓶娇艳的鲜花,也没能把孤独和凄凉驱散。床,也是很豪华的,宽宽的、凄凉的床,双人枕头正在等待主人的来临,但今晚一想到独用,她的心也不免心烦意乱空虚。
银实再次从卧室里奔出来。
她重新回到客厅,拿起了电视机的遥控器。她知道这一时间电视节目已经过了黄金播出段,并且,也没有自己所爱看的节目。画面里竟出一些不喜欢的文艺节目和很难看完的连续剧。但她还是希望能出现奇迹,于是,就反复摁电视遥控器。最终还是出现原来的状态。嗳,有外国著名影片该多好,今晚我怎么度过?
她关闭电视机,走到凉台,打开窗户,夜晚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使自己胸闷的心胸,也豁然开朗。这不仅仅是夜晚吹来清凉的空气,了望窗外,外面的世界是那么地眼花缭乱。
都市的夜空呈现出活跃的气象。生机勃勃的气氛和白天喧嚣的相比,色彩不一,换句话说,换了即典雅,又甜蜜的气氛。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已经夜晚10点了,喧嚣的出租车车水马龙来来往往。年轻的恋人手挽着手走在大街,又有一对男女嬉笑着,席卷大地。那夜晚的喧嚣,还充满着诱惑,带来既不知拘束地撩拨,又带来疯狂的气氛。这几年都市一个最大的变化,可以说夜生活的时间长?
一辆出租车驶进小巷,停在了住宅楼前,有两对时髦的男女走下了车。
“美淑,你还行吗?听说你丈夫老是盘问你?”
其中,有一个女人问她,另一个女人回答说:
“还行。我已经跟他打了招呼说单位有一个宴会可能要晚回来。可是你……”
“我们家的那口子管不了我,自己也经常晚回家。”
“哈——哈,是嘛。”
两个女人嬉笑着跟在男人们的后面,走进一家音乐厅。
这个都市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清楚。不仅在大马路边上有很多诱惑场所,连小巷也有不少歌舞厅、桑拿浴、茶座等,到处鳞次栉比。有些人每天出没那地方,我真不可理解,不知道他们的钱从哪来?有一位学者发表一篇文章,曾警告过这个都市的市民对消费太热衷了,这真是千真万确。银实认为:这个都市快要发疯了,如今人们不仅对挣钱走红了眼,还对娱乐和享受也是一样发了疯。不仅是这些,现在还刮起什么找“情人”之风?贤子的话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如今这个世界,有人说毕生未曾风流过一次的男人是三等残废,没有情夫的女人是天大的傻瓜。”
“那些话,不要老是刮在嘴边。你以为人家都像你那样?”
对她肆无忌弹地挑剔,只能让贤子对她嗤之以鼻。
“所以,你是一个傻瓜。”
她和贤子是大学同学。直到现在她和她是最要好的朋友两人之中的一个。另一位是在银行上班的惠英。虽然,贤子经营一家高级时装店,但她结婚第二年就离婚了。直到现在,她还独身一人。
叮铃——
电话铃再次响起。
和刚才不一样,如今,银实已经对它心不在焉。是否又是打错的电话。它老是给人造成无谓的不安。是的,没有晚上给我来电话的人。以往这时丈夫在南方也来过几次电话,可他一周只来一次啊,前两天丈夫来过电话,为此,她确信这不是丈夫的电话。
电话铃继续响着。
没有办法,她走进客厅拿起了电话机。
“哪一位?”
“我啊,我!惠英!”
“惠英?”
银实高兴地喊叫起来。这时来电话她不知有多高兴。
“死丫头,你去哪儿了?晚饭时我给你去过两次电话都没有人接。”
“是吗?赶紧过来吧。”
“你那里是什么地方?”
“茶座。私立医院对面的‘红玫瑰茶座’。”
“现在几点了?”
银实抬头翘望时钟,指针已指向夜里10点。
“太晚了……”
“你想独自闷在家里,守空房啊?那样会得病的。到外边来,吮吸新鲜的空气,也要解脱寂寞啊。才10点,10点不是刚到黄昏嘛。”
“……”
惠英的话是对的。假如这样,不得病才怪呢。
“少罗嗦,赶紧来。”
惠英还没有征得她的同意,就挂断了电话。
银实再也不能犹豫,只好急急往往穿好衣服,走下了楼梯。她走出大厦,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在门前经过,她招手停车,出租车司机还没把车门完全打开,她就急冲冲地钻进了出租车。
这里乱糟糟的完全与茶座不和谐。从音像里播放出女低音歌手演唱的性感的歌曲,缠绕着整个空间。这里说是幽静,还不如说流淌着西洋的氛围。粉红色的彩灯,把那些气氛绚烂起来。
茶座怎么这样?!
走进茶座,银实首先尽收眼帘的是一种格格不入的厌烦。它反映了这座都市扭曲的文化的一个侧面。按都市人口相比,为何有那么多畸行诱惑业场所,是由于在歌舞厅喝酒、跳舞,在茶座上卖啤酒、洋酒,在饮食店上有肮里肮脏的女招待?……
暂时环视四周踌躇的她,看到惠英向她招手。银实就径直走过去。
“快过来!”
惠英高兴地站了起来。
正向她走过来的银实,踌躇不前停住脚步。不是惠英一个人,在惠英身后还有穿着西装革履的两位男士。他们面前各自摆着咖啡盏,看来他们没有喝下多少,好象是刚到的。但他们不知去哪儿喝过酒,酒味熏天。惠英的脸上红彤彤的,目光也微微欲坠。
银实感到不悦。
怎么?这么晚了还让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我心思你一个人,让我来这里喝咖啡聊天的。
“为何像傻瓜似的站在那里?”
看到她困惑的样子,惠英对她斜了一眼。
“哎,介绍一下。我的大学同学,学校的校花。她不仅人长的漂亮,而且才识过人,跳舞跳得也不错。如今在市师范学校教书。”
说着说着惠英把脸扭向了银实。
“这两位是因工作关系经常来往的朋友。”
“我叫朴永洙。从惠英那里听了不少你的介绍。”
坐在惠英对面的男子非常爽快地笑着站了起来。
“初次见面,非常高兴。”
那男子伸出了手,银实也无可奈何地伸出了手。可是握男人手瞬间,她的手本能地痉挛了一下。结果那位男士只握到了她的手指头。虽然,她没有太大的失礼,看对方的眼神也没有多大介意的样子。
“请坐。”
那男人温文尔雅地让座,使银实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和朴氏和蔼可亲的态度相比,坐在旁边的另一位男子的态度则相反。
“非常高兴认识你。”
凌乱地坐着的他,微微低头打招呼,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继续喝他的啤酒。
那个男人有一点儿自命不凡,女士来了,怎么能这样?听他的声音粗重而低沉。她觉得他的声音像刚才给她家打错电话那个人的声音。她不知不觉瞧了他的脸,他衣着整洁,头发向后梳理,粗糙的络腮胡子,给人感觉很粗野。
“你为何一句话也不说呢?是因为我们喝完酒,才让你来的吗?”
看出她的情绪不对,惠英反问道。
(不是的。我不大喜欢这种场所,我想回家。)
虽然,银实的心里这样自言自语,但嘴里说出去的话则相反。
“不,还行。”
“事实是我们单位今天有个宴会,周末嘛,所以,我们商量宴会之后,结队去跳舞,这不少一个人?所以,才把你叫出来,再说,我觉得你晚上一个人在家很寂寞……没事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银实觉得自己态度有一点过火,就微笑着接着说:
“我也是能和你们二位坐在一起感到非常荣幸。冒失地坐在一起,有一点尴尬,请你们谅解。”
“都会理解的。能和吴女士这么漂亮的女士坐在一起,我们心里感觉飘飘欲仙。昨天我做了一个梦,今天能碰到贵人,果不其然。”
握她手的那位男士,说了这么一句俏皮话,使在场的尴尬的局面马上活跃起来。银实的前面也放了一杯咖啡。
一口一口地饮着咖啡,滚烫的液体滋润着咽喉,特殊的香气刺激着味觉器官。银实的心境也渐渐融化。怎么办呢?既来之者安之,没有必要甩脸子……也不是不该来的地方。两位男士和惠英非常熟悉,看来他们是衣着整洁,五官端正的男人。什么时候,初进茶座时的厌恶感以及看到冒失的场所而带来的不愉快,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坐在对面的朴氏是工商局的一个科长,另一位男子是新闻社的一名记者。我也找一找感觉吧,实际上也真想跳舞,好长时间也没有跳舞了。
因为喝过酒的缘故,惠英有时附耳私语,有时咯咯直笑,话多了起来。
朴科长也不是等闲之人,幽默、俏皮,使在场的气氛引向愉快,而坐在面前的记者,只顾吧哒吧哒地抽烟、喝啤酒。我们喝一杯咖啡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三听啤酒。
每个人又上了一杯咖啡。
朴科长觉得聊到这儿也就可以了,于是,他撇下银实只顾跟惠英附耳私语。银实用女人特有的灵感,看他们异常的目光,发现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金记者又打开了一听啤酒。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看来他既是烟鬼,又是酒鬼?
银实的心又一次阴沉起来。为何和这样的男人面对面坐着,我怎么瞧他也不像是一位新闻记者。要说记者,应当会交际,有本事,温文尔雅……可这男人第一次说“非常欢迎”之后,坐在对面的座位连瞧也不瞧她一眼。反感又一次突起,这样的慢待她是头一次。怎么回事?不管怎样,难道我连跟我说一句话的魅力也没有吗?不会。她对自己的姿态一向很有信心。是啊,让淑女坐在对面,记者怎么会这样无礼。
又喝完一听铁罐啤酒的金记者,慢慢地扭头跟银实应答起来。目光像喷射一样。因是厌恶的目光,所以她可以反射到他的内心。
“不要想到这是慢待。我原来就是话不多的人。”
不?银实很是惊讶。我只认他喝酒,没想到他还会戳穿别人的内心。这时她才发觉他应答自己,充满着睿智的目光。
“什么慢待?不知你说什么?是否是无用的关心。”
反感加深的她,说了这么一句刺耳的话。
“我不是个说闲话的人,不管怎样,吴女士是个美貌的女子。任何男人和吴女士在一起心情会非常愉快的。”
不离开应答的眼神,说了这么一句。
“非常愉快。这样的赞赏还是头一次。”
要说银实,她觉得这句话反胃口。
“不,别的女人听了喜不喜欢,我不得而知。我想吴女士不是这样。这只是对吴女士风度的称赞。可遗憾的是吴女士还不够老练,起码在人和人的交际方面还不够老练。”
这是他眼都不眨一眼就喷出去的话。
银实惊的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什么人这么阴险,她一下子脸红起来。
“对不起,失礼了。”
银实的脸一红,他的目光就阴沉起来。在他目光阴沉的一刹那,银实看出他充满睿智目光的背后,还隐藏着忧愁。这又是什么原因呢?不管怎么说,总觉得自己今天见到了奇怪的男人。
“金记者,你怎么会这样?对初次见面的女人,即使有这样那样,也不能这样失礼啊?”
看到惠英责备金记者,朴科长也在旁边耸耸肩。
“你才来精神啊,吴女士,这位朋友喝酒喝的差不多了才会跟人说话。特别是胡说八道多,说话直来直去,但人是挺好的一个。”
“是嘛。我特别喜欢胡说八道的人。”
银实从容不迫地应答。
这一次不是讥笑。虽然有一点儿嘲弄,但她不知何原因,情绪始终没有被破坏。是因为她胆子太大,还是他太实在不得而知。
“嘴皮子耍到这,咱们跳舞去。”
惠英起身,站了起来。
两男两女一起离开了茶座。
银实睁开眼的时候是第二天的上午10点。火红的阳光照射到整个房间。
她起身坐起,只觉脑袋木胀。昨晚酒喝的量不少,充其量只能喝二、三杯的她,昨晚看来好象超过了五、六杯,还喝了一瓶啤酒。自己头昏眼花的,昨晚都干了些什么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似乎在酒吧里喝着洋酒,跳舞跳了很长时间,又好象从酒吧里出来,到羊肉串店坐了几个小时。最后只清楚的记得他们把我送到家里。时间大概是凌晨二点左右。好象有谁把我扶持到四楼家门口,还搂着我的腰。是惠英吗?还是朴科长?为何老是猜测搂着自己腰的人是金记者。哎,一点儿根据都没有,瞎猜什么?
怎么想也是昨晚的事太疯狂。除了“疯狂”这一单词之外,绝没有其它能表述的单词。简直疯了。假如不疯的话,已经有丈夫,快进入30代中半的她,怎么能和初次见面的人一起去喝酒跳舞直到凌晨那么放纵呢。是的,这个都市有很多斑点,大家都不以为然。不仅男人们夜晚归家,夜晚晚归家的女人有的是。我也不知是否是性解放给他们带来的好处。直到今天,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属于自己,只属于那样的女人。可是,和自己无缘的事,竟然偏偏发生在自己身上。罪过,这都是惠英!她真想把全部责任都推到惠英的身上。她觉得这个辩解自然而然地让人发笑。于是,自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即使这样,我又怎么了?难道越轨了吗?多大了不起的事,困惑什么?贤子的话是对的。我是一个傻瓜!如今岁月多好,有什么可想的呢?偶尔看道德、理想,这样高尚的词汇简直是空谈。实际存在的,才是重要的。昨晚我也玩得开心,这是事实。那么,开心的本身,就是实际的,也是重要的。
银实的心多少有一点轻佻。世上的感情就是这样,想的和做的,的确不一样。她从床上站起身,吃了两粒阿斯匹林,又喝了一杯牛奶,使昏沉的头有一些清醒。
今天做什么呢?来到洗手间面对梳妆台坐着画完淡淡的妆,计划着一天的日程。这次放假才知道没有事在家里游手好闲是最难受的事情。午饭前要洗一点衣服,午后到百货购点货。听说百货刚到了秋天穿的风衣,满意的话买一件,新学期孩子穿的衣服也买一件,市场也转一转……紫菜吃完了,不要忘了。那样的话,可以充足地度过今天。
为了洗坐垫,她来到沙发上正在收坐垫,门铃响了起来。
谁啊?她猜测不是来收电费的,就是来收水费的。她从门镜里往外望去,意料之外,站在门前的是来去无踪半个月之久隐藏着的贤子。你这个女人,从哪冒出来的?
门一打开,贤子笑微微地走了进来。随风飘进来的她,散发着重来没有过的味道。眼睛里也流落出新气象。
“你怎么回事?”
虽然,银实询问,但她不应答,她扔下(女式)手提包和旅行包,从冰箱里拿出果汁,打开罐盖,一口气喝完,就把脸转向银实。
“什么天气,怎么这么热,给我打开电风扇!”
扑腾一下,坐在沙发上的贤子,系开罩衣的纽扣,裹在罩衣里的白晰的乳房和肚子露出来。虽然没有外人,但她的举止在银实面前太放肆。
“你自己打开!问你的话你也不回答。”
银实有一点儿火了。
一天不见就找上门来,夜晚也常常来陪伴她的贤子,走了也不打招呼,找到她家,门锁死,给她家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我外出了几天。”
“去了哪儿?”
“北京。采购衣服去了。”
“那样,应该跟我打招呼啊,可别让我胡思乱想。你突然消失,是否和那个男人谈恋爱逃走的啊。”
“是吗?”
贤子噗嗤笑了起来。
“是啊,恋爱逃走也不是不对。只是时间太短了点。”
“什么话?”
银实正色地问道。
“事实是这样。和那人一起去旅行了,到北戴河海边玩了几天。”
“真的?”
银实睁大了眼睛。
贤子在旁边只是抿嘴笑。
噢,这么回事!银实明白了她的身上散发出芬芳的青春的活力来自哪里。海边晒得脸冒着油,眼睛也灼灼地闪光。她联想起因很长的干旱枯竭之后被雨水足够浇透,而生长出的绿色白菜。
也不是什么特别惊讶的事。这样的事在贤子身上发生不足希奇。她外头不知有多少男人,虽说都是最亲密的朋友,但对她的私生活不予干涉,也管不了。也不是管了她就能听得见的贤子。她结婚第二年就离婚了,说结婚不知什么味道,再也不想把自己埋葬在婚姻里。按她的话说:独身,没有负担地生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活。如今和她在一起的男人比她小三岁。
“你说那个男人啊,真的,他说要和我一起生活?和爱人离婚。”
贤子转动电风扇回来坐下嘻嘻笑了起来。
“你,那么相信他的话?”
“当然不信了。笑死我了。男人都这样,即使有那样的男人,我也不愿意。”
“如今,到此为止吧。找一个可靠的男人,组建一个新家庭,也生一个孩子。”
“我,不。现在这样生活,不知有多开心。可以解闷,也可满足欲望,男人有的是。”
“我真理解不了你。”
“理解不了的事多着呢。人人想法不一样。现在哪是理解别人生活的世界啊。”
贤子噗嗤一笑。
银实承认她的有些话是对的。现在不是互相理解生活的世界。而是重视事实,重视结果的世界。爱情和性是另外的问题,贤子做事无所顾忌。她不仅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没有爱情的性行为?可能吗?银实从来没有想过无爱情的性行为。听说在外国很盛行性解放。她记得在学校读过日本著名小说家伊西嘎瓦大兹萨卜的小说,他指出:没有爱情的性关系,没有经过结婚发生的性行为,到哪儿都是“孤独的性关系”、“动物性关系”。人间社会在有性关系之前,必须有爱情这一复杂的心理过程,那过程里展示很多人间美丽,不能那样的话,就都沉湎在动物性关系里。可是,日本战后年轻一代的人把那些单词说得如同梦呓,反而把性行为,看成这不是爱情的表现形式,而是瞬间的性冲动。这是日本一位叫考伦沓伊的女士的观点,现在日本人把她的观念像圣经一样贡。如今,可以看出这种观念不仅是在日本,而且在国内悄然出现一些《性游戏》观念。所以,排在伦理之前的东方道德观念被西方的实用主义冲击下无力地被摧毁。
“不管怎样,性是新鲜的。但性行为不可能变成游戏!”
银实自己也不知辩解起来。
“那样的陈词滥调不要说了。这种道理我也懂。性为何说新鲜?是因为它创造生命,繁殖后代,所以新鲜。可是还有另一层意思,性里有享乐性。人通过性让生活滋润,你可以否定这种观点吗?!”
贤子的堂堂质问,而让银实闭口无言。
在她心里贤子的那些话不可不承认。怎么办?现实社会对性视为神圣,追求享乐性。那是事实。你到街上的书店看一看,头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有关性知识方面的书。男人们一旦听说那里有强壮剂,恨不得把虫子也抓来吃。女人们对治疗性缺乏失症非常感兴趣。如今,她们对乳房手术,缩小阴道手术等事不足希奇。在这东方的国土里说:前戏、后戏、脖起、性高潮等之类的言语,在女人嘴里司空见惯。除此之外,整容鼻子、避孕措施、人工流产、性功能……试管婴儿啊!真的,假如回到试管婴儿时代,上帝赋予神圣的“性”,最终变成什么样?婚姻和家庭,最终变成什么样?想起来也是毛骨悚然。
“那么,你对自己的行为不感到羞耻吗?”
对银实的提问,贤子似乎愣了一下,就张开了嘴。
“当然,自由本身伴随不安,可事实也不是这样,它反而激发人家的激情。”
“那激情不是给你带来更大的不安?”
“那也莫必。不管怎样都是一样的。性是神圣的讲缘分,和恶魔也有缘分啊。在天堂存在性,在地狱也存在性!”
银实在微微叹息。
对她的所谓“性”在天国有,在地狱也有的观点,我不再多说了。和贤子这种人不想再耍嘴皮子了,跟她继续耍嘴皮子是徒劳的。
“你看我记性,我拿来了衣服。”
贤子打开旅行包,往外掏出很多衣服。汗衫、裙子、连衣裙等全是新款式。
“这一次旅行采购了一些衣物,挑来了几件,适合你的挑一件,也给惠英挑一件。”
“每次你都这样,我可怎么办呢?”
“不要说废话,经商衣物的,连一件衣服都送不起。”
她每次到内地采购衣物回来,都让我挑一件衣服给我。所以每年都能从她那里得到二、三件衣物。她的心胸和她性格一样厚道宽阔。
两个女人开始乱折腾。有了新衣服就神魂颠倒。她们的脸上开始盛开着笑容,两人在镜子前比划来比划去,穿上又脱下。挑来挑去,把那十二件衣物一件一件地试穿。房间里传出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房间。闹完之后,银实才挑了一件。脖子上漂着紫色彩带子的汗衫和它配着的西式短裙子。惠英喜欢鲜艳的,所以给她挑了一件既鲜艳又花纹大的连衣裙。
“惠英这几天干什么?”
“没有别的事吧。”
昨天晚上看到惠英的事,没有跟她讲。她不想告诉她昨晚两男两女玩到熬夜之事。
“哎哟,几点了,肚子饿了。”
贤子把剩下的衣服放进背包里,抬手看了看手表。
“已经一点了。”
银实走向厨房。
早晨只喝了一杯热牛奶,所以不仅应该做饭,还要炒两个菜,咸菜也没有。丈夫和孩子都不在身边,每天都是对付着过,也懒得做饭。
“银实啊,多炒几个菜。今天喝一点儿酒吧。”
“先吃点饼干垫一垫底,我马上做饭。”
昨晚整夜喝酒喝高了,她的肚子有点不便。贤子的提议,她没有拒绝。贤子能喝酒,白酒一瓶对她来讲是不在话下。酒不是在寂静地场合喝,而是随着人的情绪的变化而喝酒。男人们一边笑,一边喧哗,坐在对面的人,没有办法只能迎合他的情绪一杯二杯地喝,酒劲上来就一起喧哗起来。银实觉得自己今天不是时候,说归说,但也毫无办法。
“有白酒吗?”
菜上来,贤子就打开碗橱,拿出了一瓶《北京二锅头》。那瓶酒是丈夫爱喝的酒,她经常给他预备几瓶。
“今天喝啤酒怎么样?”
虽然银实提了建议,但贤子还是打开了那瓶白酒。
到了晚上,夕阳照射到窗外,外边天渐渐黑了下来。房间的灯开着,酒瓶里的酒继续下着。二锅头里的酒见了底,啤酒也喝了不少。
到了傍晚,饭桌上的菜碟和酒杯,杂乱地堆在一起,酒瓶在地上乱滚。酒醉之后,她们又骚乱地重新试穿衣服,脱下的衣服乱扔在四周。
两个女人喧闹之后,双双躺在了床上。
贤子不停地抽烟,不停地喋喋不休,虽然,银实很疲倦,但她又不能不听。
“那个男人啊,是很不错的男人。”
“有那么好吗?看来是美男子。”
银实有了好奇心。
“脸蛋漂亮做什么?除了他我再也没看过那样实在的男人。虽然姑娘时你看到过很多美男子,如今过了一个槛,看一个男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气质好,那个方面优秀就行了吧。”
“那个方面?”
“这你也不懂,性。”
“真是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银实脸一红,掐了一下贤子的胳膊。
“哎哟,你是姑娘啊?不要像淑女一样,斯文的狗也要上灶台的啊。”
“少说废话!”
“我看什么找男人?看钱?我,钱有的是。也不是为结婚而找,只是对我温和,让我愉快就行。”
“……”
“真的,他对那方面精力很旺盛。这样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性欲达到高潮时,不知道有几次让我失魂落魄。”
“别说了,不想听。”
“嘻嘻,不说了。”
贤子呵呵笑了起来。
“丈夫走了几个月了?”
“已走了二个月,还有一个月。”
“你真行,怎么能忍啊?”
“谁像你一样?”
“对,对!我是荡女,你是淑女!”
喋喋不休,胡说八道的贤子,摊开四肢打起呼噜来。她瞧着她忘却世上万事,放心地甜蜜地睡眠的脸,让银实浮想联翩,她怎么也看不出她比自己多幸福。贤子好象是一位既没有烦恼,又没有痛苦;既没有一点约束,又想干什么就做什么的女人!
贤子的呼噜,银实怎么也睡不觉,她还是怀抱着枕头,进了空着的孩子的卧室。可她还是没有一点儿睡眠。
突然,她发觉自己的确是一个孤独的女人。
左右翻滚辗转反侧的银实,紧紧怀抱着枕头。硬实的枕头轻轻地压着乳胸,假如这个枕头是丈夫的脖子、怀抱……不一会儿,传来热辣辣的感觉,“嗬……”抽泣着用力摇摇头,她把枕头紧紧地抱住。从肉体内部不知什么东西在蠕动,而使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地热起来。她似乎觉得有无数个小虫在她的大腿内侧、脊背、胸、后颈等地方蠕动,而使她的全身发痒。她“哦哼”一声痉挛,扔掉了枕头。皲裂似的手摸上了丰满的乳峰。受到爱抚微微颤抖的乳房,让她的身体内部激发了欲望。身体跳舞似的在激荡,她的一指手,不知不觉正往下滑去……
自己真的要疯狂了。
她猛地从床上跃起,径直奔到浴室惊惶失措地打开了桑拿浴开关,唰——冷水喷出来,浸泡炭火似燃烧的身体,可她还不满足,用脸盆摇上浴池里的凉水,继续冲,一盆、又一盆……一下子冲了五、六盆水。之后,她无力地瘫坐在浴室的地板上。
她瞬间的疯狂已经过去,她已感觉到羞涩。我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仔细一想这也不能怪自己,这不是人正常的生理需要吗,这也不是故意凭空想象出来的。
银实开始讨厌起丈夫。把她瞥在家里独自到南方,他现在做什么?我失去睡眠他知道吗?他也和我一样性欲升腾时能把持住吗?不管怎样,男人嘛!也许对那个要求,可能更加强烈,更加迫切。他能忍住吗?她脑海里浮现出丈夫那胖乎乎硬实的身体,给自己提出了难以启齿的问题。听说那个南方都市是有名的开放城市,大厦周围妓女到处都有,至今还具有年轻健壮身体的丈夫,可以战胜那个诱惑吗?走的时候,这样警告过他:您在外期间,作了坏事可不行啊?可他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说这样的话?留下像你这样漂亮的妻子,我怎么能瞧得起其她的女人呢?!说着说着还给了我一个飞吻。相信丈夫的纯洁和忠诚很难,不相信也很难。实际上这不是相信还是不相信的问题。什么事都会发生,纯洁和越轨之间,也不是隔着攻不破的铜墙铁壁,是一张纸之间,水和火的关系。虽然人有理智的武器,但在感情面前往往被摧毁。坏的欲念一旦产生,谁也阻挡不住。
第二天早晨,贤子在银实起来之前,只留下一张字条就走了。
昨天实在是对不起,我实际上很羡慕你。你的家庭很幸福。如今像你们一样和睦完整的家庭很少见。
昨天,乱堆放的酒桌和不太干净的房间收拾完之后,银实吃了一碗煮了的辣面。正想准备洗昨天没有洗完的衣服,视线不无自主地移向了凉台上装满的芦荟花盆,该浇水了。这是一个南方植物,是一个百合和多年性植物,对健康、益寿、治病、美容等方面是万能药物。丈夫养芦荟的热情非常高。他对养花从来不感兴趣,但只对芦荟感兴趣。现在,他在南方每次给家里来电话都要嘱咐她不要忘了浇水。
银实拎着水壶来到了凉台。
10平方米左右的凉台上,摆放着10多盆芦荟旺盛地生长,并沉浸在绿色之中。大的芦荟长得越过身体的半腰,种类繁多各自按奇异独特的姿态骄傲地生长着,让人神气。她每次到凉台,感觉走进了神秘的世界,奇异的想象浮想联翩。实际上没什么可看的就是一种草,根茎短,刀刃的模样,多肉茂密的叶子,长出了锯齿,单独看不出什么美感,但放在整体,发现具有神奇的效果。
浇水之后,打开了窗户,楼下响起了刺耳的鸣笛声,她偶尔一瞥,吃惊的发现在小轿车旁边惠英正向她招手。
“你在干什么,至今还慢腾腾?”
惠英在下面大声喊道。
银实这才记起前几天的事情。那一天晚上,他们分别时商定星期天一起到野外去钓鱼春游。如今,她忘的一干二净。那一天,酒醉敷哼的事,没想到她还真的带车来。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银实不愿去,就推辞道。
“到了现在你说不去,这不是破坏别人的情绪吗?不行!”
惠英二话不说,就跑进楼梯出入口,传来了通通上楼梯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起来。
走进屋子的惠英,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银实就走。
“赶紧换衣服!”
她再也无法坚持,只好跟着走了。
“我,至今还没有准备。”
“瞎操心,我们经过市场买了很多东西。”
银实连化妆也没来得及画,被惠英拽过去走出了家门。
“请贵宾真不简单呢。”
坐在司机座的朴科长,张嘴微笑着把脸伸出车窗外。
金记者坐在后坐上,只是一声不哼,用眼神打招呼。
惠英坐在了司机旁边的座位,而银实坐在了后座与金记者合坐在一起。
“上一次没有什么吧?”
金记者温文尔雅的语气问道。
“是,什么?不怎么……”
她想起醉后身体支撑不住的样子,脸上泛起了红晕。惠英回头看了他们。
“那一天,金记者把你扶持到了四楼。你一点儿礼貌也没有?”
“是吗?对不起,那一天,我是不是出丑了。”
“不是的,舞跳的真是棒极了。”
“金记者也很棒。”
虽然,那一天晚上,他们互相调换舞伴,但主要还是惠英和朴科长成一对,金记者和银实成一对。金记者的舞并不能说跳的很好,但他的舞姿稳重,动作干脆大方。感情也很奔放。只是中间跳了“贴面舞”(贴面舞是布鲁斯的一种),她感觉自己的腰被人紧紧地勒紧。因酒醉也没有在意,可身体的贴近,传来的热流,呼吸和心脏的搏动,不可能无感觉。奇异的紧张感,而使呼吸急促窒息一般。舞跳完,男人的胳膊松开,她才松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银实还是分辨不出留在腰上紧紧勒紧的感觉,是跳舞时候的感觉,还是上楼梯扶我时的感觉。
小轿车独自奔出小巷,驶向大街。今天是星期天,街上有无数车辆和人海,像蚂蚁一样蠕动着。大厦把天空遮掩,轿车冲出满载着噪音混杂的市区,掀开原野,让人清晰地投进绿色。跟着车辆一起奔跑得远山,覆盖着葱绿。今天的天空格外风和日丽。
“你们说吧,到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在野外建个别墅啊。和外国人相比,我们的生活简直像野兽一样。”
这是朴科长发泄不满嘈杂的声音。
“有小轿车的水准,朴科长可不远了。”
惠英微笑着接过了话。
“什么时候?还早着呢。我们的时代无望啊。”
小轿车跑了一个多小时,就来到了一个水库。1千多米宽的峡谷里坐落的拦河坝水库,水面颇宽。寂静的水面,一点水波也没有,四面环山,松林密布。一只山鹰在对岸的山崖上盘旋着。
这些风景自然而然地破坏着寂静的大自然。
这里钓鱼是禁止的。此行是朴科长说大话自己有认识人没有问题而来的。他从水库的办公室出来,抬手说行了。
“可以了。他们说我们往里面走,鱼,才好上钩。”
朴科长所指的地方,就是一个像小港湾似的地带,也能看见沙滩。
听说那面有直通那个地方的小路,但听说要多绕弯,所以他们一行选择了直向那个地方艰难的山坡路。朴科长在前,金记者断后,自己稍微不慎,就要落下山崖岌岌可危的悬崖峭壁。惠英穿了一双旅游鞋还可以,但对穿着高跟鞋来的银实,就像在高空走钢丝一般,即使这样也不能脱下鞋赤脚走路啊。
“哎呀,妈呀!”
走在银实前面的惠英,突然撕裂地尖叫,死死抱住朴科长的腰不放。
“咋呼什么,哈哈。”
两人成为两位一体,艰难地征服了悬崖峭壁。
可是,走了这么一股路,银实腿脚颤抖,实在是迈不动路。不知所措的银实,回头瞧了一眼走在后面的金记者。金记者淡淡的眼光瞥了一眼银实,默默地伸出了手,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她那小小的手被钢劲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才醒悟这不是自己丈夫的手而是被别的男人紧紧握住。可这又怎么办啊,又不是想入非非而握的。和初次那钢劲有力的大手相比,那男人的手温热而又柔韧。
可恶的是山坡路太长太长。
不知为何银实的手心出了汗。岌岌可危的原因,还是握紧了男人手紧张的缘故,汗珠从她手心上往下滴落。手心上为何出这么多得汗?她突然感到自己手心上流淌的汗也可能流到了他的手心里,她觉得不好意思。他该怎么想?盲目流淌的这个汗,又表示什么?一想到这儿,银实的脸觉得火辣辣的。
他们终于越过了陡峭的山坡,来到了平地。
她放心地一边舒气,一边从他手里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她用羞涩的脸偷偷地瞟了一眼金记者,察看着他的气色。意料之外,他是那么的冷漠。我干麻无谓的紧张。是的,他的脸上很难看出什么表情,只能看出他的忧愁。
挑了钓鱼杆抓在手里的金记者,又掏出了钓鱼工具。别人都在急急忙忙地做准备,可朴科长只是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惠英也在旁边踌躇不前,她觉得很奇怪。
“银实,你在这里和金记者一起钓吧。我们准备到那边。”
惠英走到银实的面前说。
“有那个必要吗?一起钓鱼不行吗?”
懵懂地瞧着他们的银实,只是眨了眨两眼睛。
“钓鱼,就得远远的分开坐,才能好钓鱼,互相也都不妨碍啊。”
朴科长正色地解释说。
“那也……”
银实说着话尾,回头瞧了一眼金记者。可他在后面没听见似的,只顾埋头穿刺、安鱼饵。
“为何?金记者把你吃了不成!”
惠英咯咯地笑着和朴科长一起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湖水又重新沉浸在凄凉和静谧之中。只因两个人的空间,她觉得湖面太宽和虚幻。一支山鹰叼着一条很大的鱼,在高擎的天空和宽广的湖面,高耸的山峦上飞舞,可湖面镜子似的好象微然不动。似结冰的空间,寂静的连时间也在停止。
湛蓝的湖面上漂浮着四个花花绿绿的浮标,像石雕一样贴在水面上,金记者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紧紧盯着浮标看,烟也不抽。银实也是屏着呼吸,坐在地上,紧紧盯着浮标,偶尔,有时侧脸瞧着他。
好久没有刮胡子似的,他的络腮胡子乱糟糟,不知怎么他的样子觉得孤苦伶仃。因为他沉默寡言无表情,还是从充满忧愁的目光里得到的印象,银实隐约感觉到这个男人也是孤独的人。
临近正午,钓鱼杆的浮标还是一直没有动。
姜太公?
“这位记者是姜太公的后裔。”
这是朴科长坐车来时开的玩笑话。
虽然,他自称是钓鱼迷,但,钓不上一条鱼的时候也是很普遍的。从东方天空蒙蒙亮,到日落西山,坐了长长十多个小时,连一条鱼钓不上的那凄惨的纪录不是没有过,可一想到钓鱼,他就神魂颠倒。为此,他才是真正的姜太公的后裔。
据说姜公子,即使钓不上鱼,也要扯钓鱼线来成功地完成剿灭银朱王的构思。这个男人有什么意思不厌烦的这样长时间坐着呢?是的,钓鱼不仅仅是有节奏,而且还有情趣呢。摆脱困惑和烦恼,具有与自然同呼吸的情趣。
正午的太阳照射的暖融融的,银实跑到山底下,折断了茂盛的泥杨树枝,遮掩住烈日的暴晒。至今一句话也不说的金记者突然扭过头,摘下了自己的太阳帽扔给了她。
“没关系。”
“不要推辞,戴上吧。女人的脸是晒不得的。”
这时,一个浮标猛烈的晃动,金记者蹭地站了起来。浮标在水中隐藏住自己的身子,只剩下钓鱼线在绷紧,鱼杆已成了弓箭形状。
他眉头皱紧,把鱼杆转动了一圈,松开了钓鱼线,虽然线已松开,但钓鱼线还是在绷紧。很长一会儿,线慢慢松弛,然后他马上就收紧了钓鱼线。
“鱼是否已上钩了?”
“是的,是一条大鱼。”
金记者的目光一下子兴奋起来。咕咚!随着水波排激的声响被拽过来的鱼,已高高的露出了湖面。他洁白的目光一下子就眼花缭乱起来。白白的鱼肚子一闪,鱼又消失在湖面上,它是带着钓鱼线一起径直逃向了湖心。湖面上一下子出现了两条长长的波纹。
拽过去,又松开,这样霹雳啪啦往返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精疲力竭的鱼,被拽到了水浅的地方,是一条非常大的鲫鱼。它嘿嘿的脊背斜躺着,像小孩子手掌大的鲫鱼鳃在水中霹雳啪啦。
“要紧紧地抓住鱼杆啊。”
他把自己手里的鱼杆,扔给了银实,就拿着网袋跳进了湖里。好一会儿,迂回前进的他,悄悄地靠进了鱼。惊险的刹那,听见动静的鱼挣扎着往上冲,拽着线在跑,哗啦啦!可是已经晚了,这时鱼已经进入了网袋。
“啊——”
银实欢跳起来。
“差不多足足有三斤吧。”
两手举着网袋的金记者,高兴地手舞足蹈。银实头一次看到了他的笑。
另外走的惠英和朴科长回来了。朴科长的鱼网袋里有一条小鲫鱼和七、八条小掌心那么大的鲤鱼。
“偶尔?”
朴科长看着金记者钓上来的鱼,用不相信的目光瞧着直摇头。
“这个怎么说,明天的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了。”
金记者只是微微地笑着。
中午饭大家商定,要回到小轿车那里去吃。凉爽的树荫低下,预备的午餐有:生拌鱿鱼、酱牛肉、厚蟹、凉拌干明太鱼等各种各样的菜,很丰盛。在水库办公室借了一个锅,折了树枝,煮了金记者钓上的鲫鱼,香喷喷的气味扩散到了森林之中。酒过三荀,朴科长的嘴里,说出了很多幽默的语言,也开起了玩笑。而惠英和银实在旁边一边挤眼泪,一边怀抱着肚子,笑破了肚皮。钓上大鲫鱼,实现了夙愿的金记者,滔滔不绝地言谈起阔论来。惠英不时地插上几句趣话,本来就飘飘然的那两位绅士,被惠英一点燃,桌席上的气氛,又移向新的沸点。
“所谓情妇(夫)现象,有合理性的一面。因为有合理性的一面,所以才存在社会的嘛。一般说来,存在的东西,具有合理性,合理性的东西,具有存在性。”
金记者滔滔不绝的阔论,惠英具有了同感。
“金记者很像是哲学家。”
“不是的,这是黑格的名言。”
“我,酒比黑格好。来,再喝一杯。”
朴科长把酒杯伸向了惠英的酒杯前。
“女人不是更好吗?!”
惠英盏满酒眉开眼笑。她微笑而飞扬的眉线,充满着情谊。
不管怎样,他们的关系不寻常。
突然,她发现了朴科长伸出酒杯时,他的衬衫领口蘸上的红印。那个红印分明是画过妆的女人的唇印。目光重新移向了惠英的嘴唇,早晨来时的浓妆,如今已被擦的一干二净。那么,他们到那边去钓鱼时……惠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她的头有些恍惚起来。
午餐结束之后,两位男士脱下衣服跳进了湖里。虽然,惠英三次警告他们喝完酒下水是危险的,但他们傲气十足根本就不听。
两位男士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傲视着畅游。
“不要游远了!”
惠英大声地喊着。
“你和朴科长之间是什么关系?”
突如其来的询问,惠英(吓的)一振。
“什么关系?”
眯着眼笑的她还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在朴科长的领口上,看见了你的唇膏。”
她说话直截了当,直逼着她,惠英的脸红起来。
“你不会责怪我吧?”
不一会儿,惠英低声地说。
“你那样做,丈夫知道了怎幺办?”
“丈夫?哼!不要说那个人了,实际上他先背叛了我!”
惠英怒气冲冲地开始诉苦着。
她发现丈夫有外遇是前年的秋天。于是,她愤然离家出走。因为孩子收回了离婚的念头,过了半个月就回到了家。虽然,他们恢复了生活的本来面目,可家庭温暖的氛围没有了。没有了喧嚣,寂静地沉浸在安然秩序之中,以前有的那样的激情和热情已荡然无存。
“虽然,碗没有破碎,但已经出现了裂痕。所以我适当找乐。”
银实惊呆了。
贤子把爱情和性看得很淡,惠英适当地作乐。这世界今后怎么转……
银实觉得很困惑。
“你说金记者,他是很可怜的人。”
惠英冷不防扯开了话题。
“为何?”
“妻子去韩国已经五年了,至今没回来。头一年,还有消息,稍微也寄点儿钱,第三年开始杳无音信。”
哦,是这么回事。银实这才知道了,他装在眼睛里的很深的忧愁是什么。因为女人到韩国挣钱,所以这个都市有很多美元在流通,反过来替代它的是出现了无数个家庭的悲剧。
游到湖心的两个男人,折返回到了湖岸上。从湖上浮出来的他们的身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两人迥然不同。朴科长的身子像女人,白白的,皮肤肉嫩,达到了难为情的程度;而金记者的身子黑黑的,发达的肌肉,强壮的身子,胸和大腿长出了黑黑的茸毛。
看到那散发着茁壮和粗野身子的瞬间,银实触了电似的,感觉电流擦身而过。她慌忙地低下了头。
他们一行回到市内已到了晚上。
惠英又耍滑头。说自己和朴科长见一位外省来的客人,拜托金记者把银实送到家。虽然银实很生气,但还不能发火。小轿车在市中心剧场前卸下他们俩,不一会儿,一溜烟就消失了。
“到哪儿吃完晚饭再走吧?”
金记者打开了话题。
“午饭吃的晚,不饿。”
“那么,到茶座喝一杯茶吧。”
他固执地邀请别人。
“……”
“拒绝的话,我是否太难堪?”
那个男人凝视着咄咄逼人的目光。虽然,那目光潜在着某种危险,但他后面不免隐藏着哀愁,银实也鼓足勇气对视着他。不一会儿,他移向目光,说:
“我实际上是一个很孤独的人。”
他凄切的声音,不免有些微微颤抖。
银实不忍心再拒绝他的目光和哀求,怜悯在她长长的浓黑眉线下,像云雾一样一闪一闪。
银实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他走进了咖啡厅。
“咖啡?还是茶?”
“薏米茶。”
金记者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小姐,一杯薏米茶,一杯花茶。”
这个茶座与前几天去的茶座迥然不同,因它雅静而优雅,所以气氛非常愉快。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房间还隆隆地播放着奥地利的古典音乐。
“茶座气氛非常好。”
“我是这里的常客。”
“看来,您是经常来这里。”
“差不多二天一次吧。一个人喝着一杯咖啡,半个小时左右闭目沉思,那也是很有意思的。”
“高尚的趣味啊!”
“谈不上高尚,从钓鱼上自然地得到趣味。并到茶座,感受闭目沉思。”
“品味很高啊。”
“是嘛。我实际上是一个粗鲁鲁莽的人。嗜好喝酒,有时候还耍酒疯。激动了还会挥动拳头。”
银实听到他如实地托盘推出自己的缺点,抬起头重新仔细地瞧了他一眼。
他是一位具有好感和神秘感的男人。他,既会耍酒风,又喜欢静静地冥思苦想;他,既会撒野又有锐利的感觉和判断力……现在,男人学得很圆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完全没有了男性的阳刚之美,而他不一样,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原始的魄力,率直和温和的人性。不知何时,银实被他的魄力所吸引。
“实际上,吴女士很有魅力。”
“金记者也会甜言蜜语啊。您不是说我还没有成熟吗?”
银实把他从前的话找出来插句打岔。
他的脸色有些不悦。
“那是指您不喜欢社会交际。这不是吴女士的过错。因为您不喜欢生活在这个社会圈内”
“圈内?”
她两眼紧紧缩起来。
“是的。吴女士只生活在两个社会圈内。一个是家庭,另一个是学校。吴女士的生活空间,只局限在这两个单纯的家庭生活和干燥无味的讲台,因此,与丰富的社会生活背道而驰。不知什么是真正的窈窕淑女,这个时代是拒绝这样的女性。吴女士有必要应该包装一下。”
银实紧缩的眼睛,更加睁大,反而越滚越圆。至今为止,没有哪一个人对她讲这些话。虽然,她感觉他像是在诡辩,但这是很严厉的话。
“那么,时代需要什么样的女人呢?”
“需要道德性、开放性、交际性的女人。”
他暂时停顿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了话题。
“即使是这样,也不是说您没有了魅力。吴女士既有理智,又有教养,是一位感情细腻,风度翩翩的人。”
这是什么病给什么药,真是目中无人。
可银实的情绪没有感到不悦。
他们俩人东扯西扯,不知何时结束。银实再要了两杯咖啡,金记者也打开了几个铁罐啤酒。
夜深了,他们只好从茶座上出来。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金记者,今天也是把她送到了四楼。他们上了昏黑的楼梯,他悄悄地握住了银实的手,银实也没有甩开。她知道这样做是不行的,但她不想那样做。
他们已到了四楼。
“到家了,您回去吧。”
可是,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暗中,她发现他的两眼正在散光。
“参观一下您的家行吗?”
“不行,太晚了。”
银实隐约感觉到什么危险,即将转身的瞬间,他猛然抱住了她。突然的袭击使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是微微颤抖。像火一样燃烧的嘴唇,紧紧地压在她的脸上,使她头昏脑胀,无法应付。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开始呼应,并吮吸了他的嘴唇。她张开双臂缠绕着他的脖子。男人的舌头扒拉开她的嘴唇伸进嘴内,她就把它吮吸起来。
男人的手捂住了她的乳房。啊,不行!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的她,把他推开了。之后,她慌张地打开门走进屋里,紧紧地关紧了门。
她靠在门框,两手抱在胸前,猛烈地呼吸起来。不一会儿,传来了下楼梯的脚步声,她的胸一直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银实赤身裸体躺在盖着柔韧嫩草的山坡上,丝毫不觉得羞耻,脱掉所有的虚伪和虚假的外衣,回到原始的形态,生命的本来面目。像蜕皮的蛇,孵出的小鸡,她像重新诞生一样喜悦,身子在颤抖,仰望着明亮的太阳在微笑。
太阳耀眼地热拥着她那洁白的身体,圆月一样浮出的两个乳峰上,有一对金凤蝶翩翩起舞。青鸟在湛蓝的天空上飞过,草原上盛开着无数朵无名花。
嗡——
魂眩的头上,传来响亮的声音。那分明是骏马奔腾嚎啸的声音。洁白的白马奔过来,那是古铜色闪光的赤身裸体的男人——白马王子,快马加鞭来到女人跟前,把女人抱上马,让她骑在他的坐骑前。
乘着亚当和伊夫的白马,沿着衔接天空和草原的地平线上奔驰。那个地方映照着鲜红的彩霞。
不知怎么回事,她乘着白马一起来的男子,和她共同走进了浴室。那个浴缸不是椭圆形,而是圆形,且巨大。浴缸四周还点亮了蜡烛,画着圈燃烧的数十支蜡烛,在浴缸上,像白云一样散开着的肥皂泡沫,染成桔黄色,成为桔黄色的光。只露出头发的她心情恍惚起来。那个男人的嘴唇上,也流淌着幸福的微笑。嘴唇和嘴唇贴在一起,嘴唇内舌头和舌头缠绕在一起,他们不仅吮吸着嘴唇,也不仅吮吸着舌,而是吮吸着对方的魂,对方的生命。
他们互相深入地爱抚着对方的身体,沉湎在千年的欲望,像火山一样燃烧着。男人开始探究女人神秘的隐秘的地方,女人也确认那男人既雄伟,又壮观的生命的根源。
正在焦虑地等待着那个时刻到来的一刹那,银实两手捧着那个男子的脸瞧着是否是自己的丈夫,似像又不像,可是,没有空闲时间考虑这个事,巨大的力量进入了她的身体,开始猛烈地冲撞着她。汹涌的波涛,冲撞着礁石,凿眼机凿开滚烫的岩层,岩层地下是地层,地层地下又是岩层,不知道深渊的深浅。她沉浸在快乐中挣扎呻吟。
两个赤身裸体缠绕着,欲望在激烈地迸发出火花。咬着撕扯着翻滚着,这不是情事,而是生命的激烈的搏斗。男人根本不知疲倦,女人也不知道满足。
“要疯了,这样的死去,我死而无撼。”
“那么,这样到天堂?”
“假如这样,去地狱也行。”
这是一场梦境。从梦中醒来的银实,反复回味这场梦。要说梦,这是一场太完整,太生动的梦。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梦……既虚幻,又甜蜜。
钉铃——
响起了电话铃声。
银实拿起了送话器。
“您好?”
“我是金赫宙。”
对方粗重的声音,而使银实的心胸开始在颤抖。那是昨晚一直到深夜在茶座交谈,然后送到家门口,并疯狂地吻她的那个男人。
“……”
“您好,为何不说话?”
“什么事?”
银实生硬地问。
“今晚想见您。”
“不行!”
“我们一定要见面。我自信吴女士能给我这个面子。”
“厚颜无耻。”
“生命的赞歌正在呼唤我们。”
“您需要那样的女人,找错了对象。”
“不管怎样,您一定要出来。晚上6点,在剧场门前,我等你。假如不出来,我就一直等到明天早晨。”
对方撂下了电话。
“喂?啊,他是疯子。”
银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厚颜无耻,他像飞禽灯蛾!这是不是看不起我?对待我就像自己的妻子和恋人。真是啼笑皆非。
她觉得既愤怒,又无聊。
昨晚发生的事情不能怨我,这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
看了看时钟,已指向5点,她心里暗暗发誓不理他。实际上这不是应答不应答的问题。她的意思不是别的,应答是绝对不行的。越轨,昨晚的事情可以解释是迫不得已,今天应答的话真的是越轨啊。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在颤抖。
怎么说他是有魅力的男人啊。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他那充满爱的忧郁……又浮现出因激烈的吻,而窒息呼吸的瞬间……
再一次相见也未曾不可吧?
她就像坐在薄冰上和如坐针毡的焦虑不安之中,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淌,时针指向了6点,6点30分……
现在,时间已过了。什么事也已全都过去。
安心和空虚感交替着浮现,这时脑海里又浮现了那个男人所说的等她到凌晨的话,又重新扩散着奇异的紧张感和不安感。他真的等她吗?会的!也有可能他还会来电话,他马上又来电话我该怎么办?
答应他呢?还是不答应他?
叮铃——
窒息的紧张感和不安,撩过之后,再次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于是,她奔到电话机前,拿起了送话器,她用焦急和发颤的声音道:
“您好?”
“是我!”
不是粗重的声音,而是很熟悉的声音。
“您是谁?”
“我啊,我!自己丈夫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不?”
银实非常吃惊。这才确认自己丈夫的声音。怎么,我把自己丈夫的声音也忘记了?
“您在哪儿打电话呢?”
“这里是飞机场,我现在正在下飞机呢!”
“哎呀,妈啊,怎么回事?不是说还有一个月……”
“事情办得快啊。”
“尽管这样,来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这期间过的好吗?”
银实鼻子一酸,眼圈湿润了。
“你赶快坐出租车来飞机场,取行李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马上过去。”
她疯了似的换上衣服,奔出了家门。
丈夫容光焕发地微笑着站在飞机场大厅楼梯前等候着她,他在南方的烈日暴晒下,脸晒黑黑的,但身体依然健壮潇洒。她踉踉跄跄地跑到丈夫跟前,投进了丈夫的怀抱。她忘记了许多人的目光,顾不得羞耻。
她坐在出租车里,仍然依偎在丈夫的胸前,丈夫也是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手也是握的很紧。
“我真想你!”
“我也是!”
她抽泣着涌出了眼泪。
“哭什么,像小孩子一样。”
银实沉浸在幸福之中。那是沉浸在丈夫回来的幸福里,那是沉浸在没有越轨的行为里,那是沉浸在摆脱了诱惑的幸运之中。
这确实够疯狂的啦!而狂乱现在业已逝去,似乎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然而,……如果今天丈夫没有回来呢?!……银实想到这里,不由得闭上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这可真是回想起来实在令人后怕,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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