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的一生
 
 
花落做香泥  2004-06-30 23:06   收藏:0 回复:4 点击:5175          

   阿妹自小就是个苦命的人。父母因为孩子生的多,就把中间的女儿送人了,阿妹被送到养父母家的时候才刚满两个月。
   阿妹这个名字是养父给她起的小名,还有一个正式的名字是用在上学的时候,但是村上的人总不记得她的大名,而把她的小名当成了正式的名字。
  养父因为没有亲生的孩子,天性又十分的喜爱小孩,对阿妹是疼爱有加,养母却是个刁蛮的人,只要阿妹有一点的不听话,她就背着养父打骂她。从小她就是在养父的溺爱和养母的责骂中慢慢成长。没完没了的割猪草成了童年中最鲜明的记忆。因为贫穷,所以小学没毕业就没有再上学。
   十八岁以后是农村搞集体联营的时候,阿妹手脚伶俐,得到了很多人的夸奖,虽然外表不是很出色的女孩,但她有一幅极好的嗓子。那时流行的是唱革命样板戏。天性活泼的她进入了宣传队,挨村挨镇的巡回演出那些样板戏,很快知道她名字的人越来越多。提亲的人也接憧而来。阿妹暗暗喜欢上了一个亲戚介绍的男孩。两人同年,男孩长的十分帅气。劳动中两个人接触的越多好感也就越多,因为是招女婿入门,两个人很快就订婚了,那一年阿妹才二十岁。
   忙碌的集体劳动,连吃饭都是争分夺秒,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谈情说爱。那时的晚婚政策是要男女双方总年纪满了五十以后才能登记结婚,两个人也是在认识了六年之后才步入了婚姻的大门。
   养父母家祖辈开始都很穷,直到阿妹结婚后生活还没有宽余起来。两个老人老了,家里的生活重担就全部压在了两夫妻的肩上,家里还有一个老奶奶,一家就两个全劳动力赚钱。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老公在离家三十多公里的窑上找到了工作,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自己的开销就所剩无几。老公平时在外的时间多,家里所有的事情都要阿妹一个人担着。她和其他的男人一起做着重活。生女儿的前半个小时甚至还挑着满满一担子的菜走在路上。在那个以劳动力生存的年代,女人根本就没有享受的权利,阿妹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生活环境中生下了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的出生让本来就拮据的日子更雪上加霜。阿妹能做的只有拼命的做事拼命的节省。一晃也就过了十年。
   苦难的日子渐渐有了出路,村上开办了第一家村办工厂。三十左右的男女都可以报名。阿妹终于告别了脸对黄土背朝天的劳动生涯。进了厂,家里的收入才有了改善。但是两个孩子的学费又成了一个不能避免的消费。为了孩子为了家,阿妹对自己永远是吝啬的,她基本就是吃素在过日子,几年都没有添置一件新衣服。但是她一直有一个信念,日子总能慢慢好起来。
   贫苦的生活并没有影响到阿妹的开朗热心,村上谁家闹矛盾了,她总是第一个去劝解。能说会道的她还促成了好几对夫妻的姻缘。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儿子到了结婚的年龄。可全家的积蓄也入不敷出。新房装修加上女儿上学的学费,阿妹又开始了借债度日的生活。屋漏偏逢连夜雨,工厂因为不景气也解体了,阿妹只能做回种菜的老本行。
   孙女出生给贫苦的家庭带来了欢乐,女儿也参加工作了,这时的生活终于让阿妹看到了幸福的曙光。可是在带领孙女十个月的时候,阿妹却病倒了。检查的结果让全家都呆若木鸡。癌,一种可怕的绝症竟然爆发在这样一个辛苦了半辈子的女人身上,那一年阿妹才四十九岁。
   阿妹住进了医院,手术,化疗,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去治病。可喜的是手术很成功,三个月后她出院了,但是昂贵的手术费用让家里的欠债更多了。
   一年以后女儿出嫁了,可家里的欠债还是没有还清。当小外甥出生的时候,阿妹觉得自己的生活开始顺心了。虽然穷,但是全家已经基本稳定的和睦生活是用金也换不来的。这一年是阿妹觉得最快乐幸福的一年。
   可是好景不长有,动手术后的第三年,可恶的癌魔又复苏了。再进医院时癌细胞已经扩散 ,医生对家属的嘱咐是回家好好善待她,吃的好一点穿的好一点,因为她的生命最多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家里所有的人都强忍悲痛,在阿妹面前都不敢掉一滴眼泪。只有那老养母总是故意指桑骂槐的指责她只吃不做。当阿妹知道自己真实病情的时候已经卧床不起。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泪水和痛苦的哀号中渡过的。病魔很快把她折磨的不成人行,癌症病人最后时刻的痛苦是无法忍受的,当阿妹因为疼痛而在床上打滚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人只能陪她一起掉眼泪。看她痛苦却不能帮她减少一丝一毫。在清醒的时候她还不忘叮嘱子女要和睦相处,要管教好孩子。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她常挂着嘴边的一句话:“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折磨?”
   医生的预料是准确的,痛苦的生命维持了半年后就结束了。阿妹是带着对全家的深深眷恋走的。永远也忘不了她睁着空洞的大眼一脸依恋的最后模样,那一年她才五十三岁。
   阿妹是我的婆婆,虽然我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才五年的时间,但是她的好,她的善良让我永远难忘。而她坎坷又短暂的一生让我想起也唏嘘不已。都说好人一生平安,可她这样一个好人却没有得到好报。不知道在天堂中的她是否不用再忍受病痛之苦而生活的好一点,如果真的有天堂,只愿她能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
   婆婆,想对你说:你一直牵挂着宝贝着的人都生活的很好,你放心。只是大家都很想你,只能看着你的照片流着想你的泪水。
  
   (仅以此文用来纪念天国中的婆婆) 花落做香泥 2004-6-27
  

作者签名:
花落为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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