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行思录
 
 
散步  2004-04-07 07:49   收藏:4 回复:9 点击:6881          

   (一)想了想死亡
  
  我想我该想想一些关于死亡的事情了,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带着一部沙漠王子穿梭在甘肃西部的乡村间,从白牦牛散落的山坡到腾格里沙漠的边缘,为我的工作奔波着。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司机在喝斥着前面不肯让道的拖拉机,一边骂出很难听的话,一边用特别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寻求一些支持,我淡淡的笑笑,我想我要想一些关于死亡的事情了,那些俗世的纷争现在不要打扰我吧。那天早上我走在天祝的街道上,空气有一点冷,我心里就有了一点儿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一个多小时之后到了古浪,我看到一个院子里开放了黄菊,就想秋天要来了,这季节的变化如此的迅速,在某一个瞬间被突然的感觉到,生命在逝去,青春岁月已经不再属于我,这样的感触让我在平静接受的同时隐隐的有了些无奈,循着如此的轨迹下去,死亡的话题悄悄的爬上了心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也许每个人都会率性的知感自己的生命,会不自觉的走入思索死亡这个敏感的禁区,惊觉之后,又断然的退出,至少对中国人是这样的,思索死亡仿佛带着神秘的谶示,没有一个人愿意无端的召唤死亡。然而今天,我不打算再逃避,我怕时光失去之后,我的思索即使成家成论,也只能缩减成一点找要别人的火花,而对我自己再无用处。不知死焉知生,我想生活的更朴实也更快乐,我愿意去想想我的最后时光,让自己知道珍惜,也知道努力。
  死亡,这个命题被无数的诗哲们思索过,他们聪慧睿智,博学多知,能引用经典也能创造经典。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用自己的眼睛看看自己的归途,用自己的知感预测自己的命运,我只想少些负担,多点欢乐。
  我会怎样离开这个世界呢?握着爱人的手还是一个人孤独的走;承受漫长的痛苦还是来不及感受的猝然离去;带着平静的微笑抑或满怀未竟的遗憾;在病床在书桌还是在细碎黄花铺缀的原野,也许在冰山或者沙漠,或者在大海,在陌生的城市,在不了解的远方。我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呢?几十年后寿终正寝还是明天是下一分钟,或者我还有十年的生命,也许我还有二十年的光阴;这一切都是迷,不到最后的时刻谜底不会揭开。我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惆怅还是欣慰,渴望还是恐惧?比现在站得更高的回眸还是更加深重的迷茫,冷静还是慌张,带着爱还是充满恨?这一切都是迷啊,也只有最后才会展现谜底,我知道我有些贪得无厌,可我真的很想知道。有人预知了自己的最后时光,充满复杂的心情书写死亡日记,一步一步记述接近死亡的脚步,他们想做什么?如果是我,我会怎样做?
  我可以设想,如果预知了这一切,我一定会沮丧,当谜底揭开,失去生命最基本的探索目标,我就会沦为一个彻底的斯多噶派哲学的信奉者,无可奈何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不挣扎反抗,也拒绝进一步的思索。如果这样的时间不会太长,那最好不过,就这样离去吧,我接受安排。如果不是呢?或许我躁动的灵魂会惹出一些事端,那也好,或许有些转机,开始另一段生命。这样看来,我实际上对死亡毫无想法,如虫蚁,如狗豕,如禽兽。
  可我不是想要这样的呀,我想有丰富的精神世界,而使得我的人生,包括死亡都放射光辉,我想快乐的生,想感动,想体验激情,想热烈的爱也想强烈的恨。想探索死亡的究竟却不想给我答案
  对,是这样,想探索究竟却不想知道答案。这就是我要做的,是我思索死亡的出发点和归宿。
  
  (二)初生
  
  我看到过五个孩子的降生。
  第一个是我的外甥文文,他降生的时候,胖的可爱,脑袋分外的大,我妈说我刚生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后来他长的果然象我,每每被误认为是我的儿子。
  月亮出生的那一天,我等在产房的外面,心情忐忑。那样复杂的心情没有文字可以描述,我想初为人父的心情只有经过的人才能理解。月亮的啼哭声音大而洪亮,她闭着眼睛大声的哭着,被护士从产房里抱出来,只让我看了一眼,就匆匆的抱走了。接着,她的母亲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脸色苍白,我担心妻子,心里也惦念着女儿,盼望护士早点把她抱回来。
  小郝的妻子怀的是双胞胎,生育的那天是大年初四。小郝在早上4点把我从睡梦里叫醒,说:“她进产房了,我心慌得很,你来陪陪我吧”。大年初四是个不幸的日子,小郝的妻子在产房里凄厉的喊叫,一直到早上7点30分,医生们作了剖腹产。第一个孩子出来的时候,脸是绛紫的颜色,呼吸急促,我和小郝隔着氧气罩看着他,揪心的疼。第二个孩子出来的时候,脸已经是铁青了,他被放进了另一个氧气罩,距离他的哥哥不足两米,这时候小郝的脸色灰白,眼神绝望。那个哥哥现在和月亮在一个幼儿园,活泼可爱,而弟弟仅仅在这个世界上挣扎了四十分钟,就如流星一样的陨落了。
  今天,出生的是我的侄女。她安静的躺在摇篮里,眼睛已经能够转动,充满灵性。我弟弟的喜悦洋溢在举手投足间,这懒惯了的小子不知疲倦的做一切,还哼着小曲,弟妹用柔弱的声音说他:看你高兴的。
  
  看看这张初生孩子的脸庞,她安详、柔弱、令人不敢用一根手指触摸。这是生命最初的样子,文文说她是零岁的孩子,多么贴切的说法阿,出自一个六岁孩子的口中。
  自从小郝的孩子遭遇不幸之后,对于生育,我一直都有潜藏的担心,听说谁的妻子要生了,便觉得她和她的孩子都处于危险之中。生育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那个即将诞生的生命是多么弱小,她的母亲有多么痛苦,生命必须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吗?
  这些孩子都要一天天的长大,文文现在六岁,跳皮的很。月亮也四岁多了,她比较安静一些,但总是用迷惑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不是她的父亲。小郝的孩子会怯生生的叫我干爹,而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也一定会在不久以后叫我大伯,他们总会长大的。
  而对于初生的印象,我始终停留在那样矛盾的画面上,是平静安详的脸蛋,皮肤褶皱着,头发卷曲着,丑的那么可爱;突然就看到一张铁青的脸庞急促的呼吸着,影子一样一闪而过,这影子我赶不走。
  我爱他们,却有这样的念头,我真是羞愧。
  
  (三)它们用什么吸引我
  
  我在武威的住宿,最多是在人民饭店与和平饭店,他们都坐落在城中心的十字路口,相距不远,几乎是隔街相望。喜欢住在那里的原因有好几条,一是价格不贵,报销住宿费的时候不会因为超标而费唇舌;二是因为他们距离电信局不远,工作方便;三是因为住那里带早餐。
  我刚上班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是八十七块半,一天吃三个牛肉面都不够,所以极喜欢出差,那时候出差一天有2块钱的补助,如果再住在和平饭店这样的地方,就能省出一些钱了。
  现在我已经不缺钱了,不会为一顿饭钱选择住宿的地点。人民饭店、和平饭店的住宿环境并不好,晚上经常有小姐打电话问要不要按摩或者其他服务,服务员也不是很勤快。我还是喜欢在那里住,因为熟了。
  现在同事们出差都喜欢住在武威大酒店了,那是新开的一家,环境和设施都要好过这两家,也带早餐,是有些西式味道的自助餐。我不喜欢,我宁愿在人民饭店去吃我的包子,或者在和平饭店吃一碗臊子面。
  人民饭店的包子饺子很有名。以前路不好的时候,从兰州到武威要一天的时间,中午会在华藏寺吃羊肉,吃过以后翻越乌鞘岭,下午5点左右就会在人民饭店了,晚饭基本上是一碗酸汤饺子。第二天早上的早点是包子,如果要继续沿着河西走廊下去,还会多买一些路上吃。
  和平饭店的臊子面是近些年的事情了,以前是稀饭馒头和小菜,不限量,后来改了,一碗臊子面,够不够饱只此一碗。
  这些年境况有了很大的改变,我能去北京广州住最高档的酒店,享受皇帝一样的待遇,但是当我入住在这些平民化的酒店里,心里还是觉得舒服,或许我根子就是个农民,进了五星级会本能的发怵,而在这样的地方,说话的声音也大,吃饭可以放肆的咂巴嘴,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和平饭店,人民饭店这样的地方,仍然在吸引我,有时候我在想,他们用什么吸引我,是舒服,那种心理上的接近感,让我偶尔也会和电话骚扰的小姐调侃上两句,然后拔掉电话线,甜甜的睡去。
  
  (四)情感是这样的枷锁
  
  我和父母住在同一座城市,相距不远,却很少来往。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
  近二十年来,我和父亲的矛盾贯穿了生活经历的整个过程,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段里甚至是一条生活最主要的线索,超越了学习、爱情、工作等其他人生重要的东西。这样的矛盾既如一道鸿沟横梗在父子之间,又是骨鲠卡噎在各自的喉头。最后,我用极端的方式解决了一切,就是远远的逃开,远远的――不是指空间,是感情的距离。
  现在,我是个六亲俱全却又举目无亲的人。
  这让我想到了卞容大。池莉说卞师傅给儿子起这个名字是来源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句话,我看是不尽然的。卞师傅的一切实际上都在于池莉的一念之间,卞容大的名字一定不会如卞师傅的愿望拟定,卞师傅后来的表现也证明他不可能在儿子的名字上寄托这样的愿望。池莉捣鬼,她有别的意思。卞容大这样的人,是天地在包容他还是他包容天地,这很难说。这种双向的包容仿佛一直都在努力,在尝试。双向的努力和尝试使卞容大蹒跚,步履维艰。
  我不能像他,我做不到。我是个不善于持久纠缠的人,对头绪纷乱的事情,既害怕又厌恶,往往会不计一切的逃跑。这一点我更像托马斯,如果特丽莎不出现,也许我们更加相像,可后来特丽莎改变了一切。昆德来该死,他让我少了一个同类。
  其实感情是这样的枷锁,他内容空泛,什么也没有,但是用血缘,用爱,用责任和道德包装,这些玩意儿都是有毒的利刺,它们束缚自由,你要想逃开,就必须鲜血淋漓。
  其实人是这样的动物,他渴望痛苦,表面上又在竭力的回避,最后还是走到痛苦中去,所以卞容大去了西藏,所以特丽莎出现了。
  这样一想就不奇怪了,每次经过父母的家属院前,我就会战战兢兢,怕碰上老爷子,我是怕看到他比以前更老,更单薄,脚步虚浮的低头走路,那样我会受不了,会想回去看看他。
  过几天弟弟的老婆要分娩了,我也许应该去医院看看她。
  这样的感情充满了虚伪,我还是想去做点事情,我不能不认为感情是这样的枷锁,他中空,充斥虚伪,他带刺,束缚自由,他沉重的压着,他虚飘的无法捕捉,但他让我活着,即使觉得举目无亲。
  
  (五)云
  
  我是喜欢看云的,能看整整一个上午.
  云这东西很奇妙,她变化形状,变换色彩,她远远的飘着,只能看,追逐不到。
  她没有肢体但轻曼美妙;她散成小朵的花,聚成大丛的叶;她有时如万马奔腾,有时如孤旅过境。她轻柔如絮,她细碎如鳞,她恣意的飘行,悠闲的飘行。她也厚重如山,阔大如盖,她强暴,她肆虐。她有时候是高积云和卷积云在万米之上慈祥的俯视,有时候却是积雨云和雨层云在头顶上阴郁凝聚;她高兴时在蓝色的天衬下舞蹈,她愤怒时带着惊雷闪电向大地咆哮。她可爱,她可怕。她在早晨热情的燃烧,她借太阳的光芒点燃激情,把边缘饰染成金色,带着美丽的容颜开始旅行,她在整整的一天里跋涉,有欢乐有阴郁有平静,她在黄昏的时候再度燃烧,用最后的力气反抗夜的来临。
  
  走不近她。她休憩在山腰,柔情的将山环绕,当你奋力攀登,她又消散成雾,弥漫在周围,触摸不到。躲不开她,当你失望的离去,她重新凝集,飘乎在左,在右,在无垠的天穹。云的心里,是水珠,是冰晶,是清澈而透明的纯朴;云的外表,是飘乎,是无定,是玄奇而奥妙的成熟。云用轻盈掩藏镇定,云用轻浮包装冷静,这是云
  
  云如思绪,如精神,如灵魂
  因此,我相信云有思绪,有精神,有灵魂。
  
  (六)曾经的星空
  
  那一夜的星光灿烂,我记忆犹新.
  天空深邃高远,星子如盏盏远灯,缀挂在半空里,星子的背后是神秘而无极的宇宙.这时候的天空,因为清澈而淡了黑暗,因为星,天幕如洗,黑色的天穹更高更远,能觉得最里面的蓝.因为星,山峰的轮廓显然,即使更远的山脉,也能望见.
  我能够认出几个常见的星座来,大熊星座和仙后星座最清晰的显现,在仙后座和大熊座之间,北极星明亮的指示方向;银河系横贯夜空,无数不知名的遥远恒星在千万光年之外燃烧,当时间和距离使剧烈的燃烧和爆炸缩减成闪烁的星光,她们便极具美感,星子的分布也充满玄奥.给予人说不出的愉悦.站立在群山环抱的原野上,仰视着无垠的宇宙,不由得有膜拜的欲念.多么美好的天空啊,她以超越一切的完美姿态,做我们看得见的神.我愿意,把自己的光荣和幸福都归结于她,把自己的生命和思想都奉献于她,把自己的欢乐和哀愁都寄托于她,为她而自尊、而愉悦、而归于平静。
  那一夜的星空,给我安慰。她镇慑心灵却不失亲切,使我最虔诚的皈依,最由衷的景仰和崇拜。她是我的神。
  
  (七)如果有这样的爱情
  
  有一天我写日记的时候透露了点我和女人的事情,就有人说我耐不住寂寞。这话看怎么说。其实我很想耐得住寂寞,前提是寂寞的不难受。写这些字不是自辩,不想争论,只是那句话提示了我,想了点东西。
  这世界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东西,比如一个人耐得住寂寞就会获得人们的认同,甚至尊敬,这就很荒谬,寂寞这个词本身隐含着生活的滞重、艰涩,不舒服的意思,谁愿意持续这样的生活?如果为了赢得一些异样的目光和赞许的语言,我觉得不值得。
  如果说耐得住寂寞是一个人深刻、成熟、坚定执著、甚至博学的表现,我不赞同,一个人脑子里想什么东西,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与自虐的程度毫不相干,叔本华夜夜寻欢作乐,谁说他不深刻,他还深刻到了主张禁欲的程度呢。叔本华的那套东西我没兴趣,但人家到底是成名成家,而且还没寂寞过,这个我很羡慕。我觉得耐不耐得住寂寞本身也没什么标准,不耐也罢。
  有很多人对人评价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有关性的态度和作为,在中国更盛,过去要想让谁臭,最臭的屎盆子就是男女关系问题,一扣就灵。现在好多了,一般没人管,但是在政府机构,事业单位,和大公司这些比较古板的单位,色情的闲话也是杀人的利器。大家管这种东西叫做道德。
  道德的标准有很多,比如说善良、诚实、勇敢、正义等等的东西,都要比忠诚重要得多(说这话是因为我对忠诚这个词带有本能的反感,因为忠诚吃亏上当死得不明不白的例子太多了)。在性上对某个人的忠诚这种标准在道德涵义的圈子里又能占有多大的位置呢?现在很夸张的是,一个人说谎话,唯唯诺诺,甚至残忍都不是什么事情,而一旦有人看到你和几个女人有了他们不理解的关系,就会下个定论:这人人品不好!
  我对一个人的人品的评定,条件极低的,我一直缺乏安全感,所以把善良看得很重,不害人的我就觉得是好人,为了自保偶尔害人的我也原谅,如果除了善良,还沾上了诚实勇敢等等其他习惯的一样或几样,一律伟大!至于性,性道德在于我这里,分量极轻,合法的非法的性交易我不会鄙视,我只是觉得强奸犯不是他妈玩意儿。因为这样的亵渎,老天爷可能罚我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儿。
  扪心自问,我不是太随便的人,上街召鸡的事情我不干,因为不卫生。这种事情卫生比安全更重要,我经常提醒几个好于此道的朋友们。我只和我觉得还行的女人交往,还行的意思不仅包括身段长相,还有其他的内容。这样的话,用一般标准评定,我是个不道德的人,我不在乎,我觉得一般标准不知道我的难处,俗话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在照顾生理需要和照顾道德之间选择,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理需要,道德有很多人照顾,生理需要如果我不帮他找个女人,他会折腾得我极其狼狈。
  不过,和社会道德规范作对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所以我痴心妄想有那样的爱情:不拘束,不琐碎,不侵占,不纠缠,激情也冷静,给予快乐但不放纵,温柔但不缠绵,引导责任而不强求承担,让我舒服,不寂寞。
  心灵的寂寞,我耐得久了,硬挺吧。
  
  (八)青山绿水的麻醉剂
  
  青山绿水是麻醉剂,这一点我不容易想明白。我一直认为它是防腐剂,在青山绿水中间活动就像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使我不至于腐烂。
  这两种说法有本质的区别,后一种说法实际上隐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是健康的,新鲜的,完整的,没有变质的标本材料,这样泡起来才觉得很有价值。而前一种说法要刻薄的多,它基本上完成了一次自我否定,首先淡化了自己是什么样的材料的概念,然后选择继续的道路,好材料会变质腐烂,坏材料也会变质腐烂,索性接受了变质腐烂的命运,继续下去是什么,我不在乎,麻醉之后没有知觉。
  
  我喜欢出去走走,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徒步或者骑车旅行,把皮肤晒成古铜色,在手臂和小腿上留下深深浅浅地伤疤,一年四季的总是不断的蜕皮,经常汗流浃背而精力充沛,面临困难甚至绝境而满心期待。
  走在见不到同类的地方,和一只牦牛或者一条蛇毫无区别,那时候鹰在高高地山岩前面盘旋,山羊则在北面的山坡上吃草,我走在布满荆棘的小路上,用砍刀拨开刺梅的树枝,一眼望去,前面是数不尽的山。这时候,我是一只动物,我渴了喝水,饿了吃食物,吃饱了去走路,要走出大山,山外面有充足的食物,还有雌性人类可以交配,想起这些,我满心的期待,迈开大步从一块拦路的石头上跨过去。
  我第一次野营的经验,是和一个台湾人学习的,那一次他带我去玉龙雪山的后面看人采虫草,当晚没有赶到营地,只好在野外住下了,他对我说:尝试动物一样的生活,然后会体味到为人的快乐。
  我一直记着。
  当留意动物,会发现它们的生活充满恐惧,时刻都在警惕,时刻都在寻找食物、水源、宿营地。想想他们有多累。他们的一切都是为着生存和种族延续,他们要让自己跑得更快、更敏捷,牙齿更尖利,趾爪更有力,嗅觉更灵敏,伪装更隐蔽……
  有幸为人,可以生活的安逸,比较起动物的生存斗争,可知人类的幸福竟何如。或许,有幸为人,我应该知足,时常地离群是可耻的。然而,我的不知足有我的道理,因为在同类聚集的地方,即使有食物有水,还有女人,我还是觉得不快乐,我莫名其妙的烦躁、伤悲,我不知所措,我想我做不了一只完完全全的动物,温饱之后毫无所求。是不是为人也有可悲的一面,人比动物复杂,这是不好的,丧失很多快乐。
  同样具有肉体和骨骼的人类,在材料上没有质朴的动物纯粹,因此,我想被青山绿水中,找到一点动物的感觉,执著的求生,无所顾忌。终归我不会是动物,所以青山绿水不是防腐剂,是麻醉剂。
  
  (九)我读的一些诗歌
  
  我很小的时候就爱诗,从唐诗开始,接着是宋词,到了初中的时候,对现代诗也如痴如醉,并且开始自己写。我读到很多人的诗,戴望舒的丁香女子、余光中的乡愁、徐志摩的康桥柔波、卞芝琳的风景,我沉醉于他们的美,我感受着。后来,我迷上了朦胧诗,那时候我能很动情的念:“中国,我的钥匙丢了”,心里充满了迷茫;在没人的时候大声的朗诵:
  当水洼里破碎的夜晚
  摇着一弯新月
  像摇着自己的孩子睡去
  当灯光串起雨滴
  缀饰在你的肩头
  闪着光 又滚落在地
  你说“不!” 口气如此坚决
  可微笑却泄漏了你心里的秘密
  陶醉而痴迷,其实那时候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次爱情;而舒婷的《致橡树》最早的在我心里勾勒出了我喜欢的女子的形象,独立,有思想,在我的心里,甚至把那样的女人想象成江姐或者秋瑾的模佯,由于时代的印记,英雄在我的心里是至高无上的,我的爱人也便有了英雄的影子。我也曾喜欢别样的女子,像《沙扬娜拉》中的水莲花或者《错误》中的忧怨少妇,都曾经深深的镌刻在我的心里,时常的冥想回味。
  那时候我不懂诗,我只是感受着,我不了解那些写诗的人,不知道他们的流派,不懂诗的理论,但是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梦被他们诠释,真理、正义、爱情、生命以及忧伤都那么的鲜明,那么的美。
  大学的时候听沈健和一个女生朗诵《永生的和平鸽》,我泪流满面,现在已经记不住那首诗的经典句子,却仍然能记得我泪流满面。那时候我对我喜欢的女生说,我喜欢《会唱歌的鸢尾花》,我要你像她那样美而坚强,我对她轻轻的念:
  在你的胸前
  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
  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
  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
  用你宽宽的手掌
  暂时
  覆盖我吧
  
  我说我多么想有个女人给我写这样的诗。我对她说,你看他是多么的坚定啊:
  
  我情感的三角梅啊
  你宁可生生灭灭
  回到你风风雨雨的山坡
  不要在花瓶上摇拽
  我天性中的野天鹅啊
  你即使负着枪伤
  也要横越无遮拦的冬天
  不要留恋带栏杆的春色
  
  那时候我太年轻。三角梅是什么样的花,是最近几年才见到的,我到了南方以后,看到那些细碎的小花聚成大丛大丛的,在阳光下火红的盛开,很美,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嘴里念叨着:“我情感的三角梅啊……”
  再到后来,情况有了变化,我读的诗变得不安静,淡淡的忧愁变成了无奈和愤怒,我每天绝望而孤独的喊着:“姐姐,姐姐!”,同时又告诉自己要用孩子的笔体去写相信未来,但是海子死了,食指疯了,逐渐的我意识到诗对于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远离了他们。那些诗和诗人,曾经给我无可替代的欢乐的诗和诗人,我终于远离他们,我是多么的忧伤:
  那崖壁上唱歌的清泉,
  是你的生命在岩石上飞溅。
  阳光下彩色的晶莹水珠,
  是你献给生活的多情花瓣
  那夕阳下绵延的群山,
  和那葱郁的的松柏和银杉,
  那一串延伸到天堂的足迹啊,
  和空中凝固那几句呼喊。
  那透过泪花也不能凝望的背影啊
  和镣铐也锁不住的精神画卷
  
  你们渐渐走远,
  痴情敌不过红尘的冰寒
  点一堆篝火映红思念
  那黑夜里跳跃的火焰
  是你灵魂舞动的轻烟
  
  写这些东西,是因为我看了一个有关于诗人的故事,他在最后的日子里写着:
  
  荒芜的日子就是这样
  世界昏迷 亲人感伤
  风把幸福吹散了 像稗子到处飞扬……
  
  然后他也死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跳楼,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成功。看到他死的章节,我鼻子一酸,但忍住了。
  没有人知道,提起诗来我是多么的忧伤,当我知道了很多诗的流派诗的理论和诗人的轶事之后,却不能给为诗殉葬的康生一滴眼泪。
  泪流满面的日子过去了。
  
  (十)风雨中的草原之夜
  
  雨很大。
  在帐篷里喝酒,卓玛向大家展示那件祖传的玛瑙链子,据说卓玛的祖母是一个千户的女儿。这项链有一百多块玛瑙石,颜色不很纯正,品相决定了他一定不会很名贵,即使如此,链子的来历还是使卓玛充满了自豪。赵喜欢收藏古玩,与卓玛热烈的讨论着。桌上杯盘狼藉,朋友们有的喝酒,有的交谈。风偶尔会揭开帐房的帘子,大颗的雨滴趁势闯进来,打在我裸露的胳膊上,有点冷。
  我把最后一口藏耙吞进去,披上冲锋衣,把雨帽从领子里翻出来戴好,提上应急灯。我要去营地里看看。
  黄昏的太阳正落的时候,云霾已经从湖面上空开始逼近了,西风吹过来,带着些湿潮,以我的经验,晚上会有雨的。虽然如此,我还是执意不要住在牧民的大帐篷里,努力的打消队员们的顾虑,劝他们说在风雨之中过夜。这样,在风雨来临之前,指导队友们在青海湖边搭起了7顶小帐篷,然后去牧民的大帐篷里晚宴。
  营地在牧民大帐之后的一小块高地上,前三后四分为两排,几辆车停在帐篷的西方,这样能挡风。前一天晚上的风很大,这令我很担心,如果夜里风大吹翻了帐篷,这些初次野营的朋友不免要在风雨中过夜了。我仔细的检查了每座地锚和帐篷的拉线,用应急灯照了照营地周围的环境,巡视水流的方向,积水的深度,又伸手进帐篷摸了摸防潮垫的湿度。
  风雨交加,除了大账里的桔黄的光,四周漆黑一片,雨水瓢泼而下,我不能确定还能下多久,会不会更大,但是我能确定这个营地完全能抵挡今夜的风雨。这个风雨之夜,将深刻的印在每个队员的记忆中,被回味,作谈资,因此自豪。
  回到大帐的时候,浑身水淋淋的,小常递过来毛巾。我脱去冲锋衣,搭在椅子背上,一边擦一遍说:“没问题,大家继续玩,十点半之前结束就行。”这时候,卓玛端过来一碗青稞酒,大家都说你说没问题我们就放心,喝点暖暖。
  休息之前,分配帐篷,重申宿营纪律,然后我提着应急灯照亮,大家依次进自己的帐篷休息。
  我和小付在一顶帐篷,打开睡袋,脱了外衣钻进去,真暖和啊。我关掉顶灯,说睡吧,几分钟之后,小付的鼾声已经轻轻起来。帐外的风雨依旧,雨打在帐篷顶上,忽而急促,忽而疏缓,其他帐篷里也传出高高低低的鼾声,我想他们真是累了。我把手表的闹钟设在3点,很快的也睡了。
  闹钟轻轻地震动叫醒了我,我披衣穿鞋,钻出帐外。这时候雨停了,风轻而润湿,满天的星斗璀璨。做了例行的检查之后,我想在草原上坐会儿,找到一块没有积水的地方,从牧民大帐旁边搬来一块空心砖,把防潮垫的袋子铺在上面,我想在草原上坐会儿。
  夜,静静地夜。
  草原,不远处的青海湖,满天的星斗,这个远离喧嚣的地方。
  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这么坐着。
  
  (十一)想王二
  
  王二死了快七年了。刚死的时候,他的书被拿出来炒作,我虽然喜欢他,可我不喜欢看大家都看的书,就没看多少。对王二的印象,就是他二十一岁生日时笔直朝天的小和尚,在阳光下雄浑有力的勃起着,也因此,我保持了对他的好印象。我觉得这个人实在。
  后来追王二的人少了,以前潮涌的人流中,凑热闹的渐渐退了出去,队伍稀稀落落,我却紧走两步,赶了上去。我想最后留下的这群散漫的人,才是我的同类,以前那么多人,我分不清楚,就只是默默的看着。从2001年以后,我看了他很多的书。王二的书很有意思,有时候我当笑话看,有时候还能用来意淫,我想可能还有人会拿着他的书手淫吧,因为我相信是有一些比我还要执著的fans的。
  前两天,看社区里有人谈性的问题,我跟了帖子,说性和吃饭是一样的,高潮过了和吃饱了是一样的,觉得很失落。看王二的书和吃饭也是一个样子,看完了也会失落。这种感觉,沙僧日记里曾经有这样一句话:好没方向感。王二一直在发牢骚,他发得很高明,我看了很久才忽然明白,我挺高兴,我想看王二的书是需要悟性的,我有了,所以我高兴。王二发牢骚有他的道理,人家是美国回来的海龟派,还有个硕士的本子,临到死的时候还没有混到副教授,这牢骚应该发,不发倒不正常。王二是个大个子,脸膛黑黑的,这样的男人极要面子,不让他当副教授他很没面子,所以他更应该发牢骚。他发牢骚的方式很特别,举个例子,先写了黄金时代,再写青铜时代,最后写黑铁时代,其实他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在倒推,在一个倒退的世界里当不上副教授就不是很没有面子,而且显得很清高,这样想王二心里就平衡了。看人发牢骚,正常人的反应是跟着一起发起来,这样当然没有方向感,其实有没有方向感不重要,关键是一起发牢骚让能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王二写书的初衷也有这一层的意思,做个正常的人,保持正常人的感受,这就是他的自由主义。
  理解到这一点,我觉得我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比方说长个子,就比王二快,王二的个头比我高三十公分,年龄比我大十七岁,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革命的知识青年了,这就证明了我长的比他快,他当知青的时候至少要比我高一米,最后只是比我高三十公分,所以我比他长的快,虽然我一辈子都不会比他更高,但是我比他长的快,这足够自豪。
  王二死了以后,我没觉得悲伤,我想一个整天发牢骚的人总是早死的,他自己也说,他的大半生都在抑郁中度过,何苦呢,早点死了也好。这样写显得我不善良,那也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想的,这跟庄周的鼓盆而歌有区别,我没有庄周那么高的觉悟。就是说如果换成我,即使一辈子都在抑郁中度过,我还是不想死。我也抑郁了很长时间了,还没有死,就是证明。
  我想王二,因为看王二的书,有时候很想看到点新的东西,可是王二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写出点新鲜的东西的。我来来回回的翻王二的本子,没有新的东西,还是翻,我知道有一天把王二的本子翻成一卷海带,也还是没有新的东西,我还是会翻。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唯一解决的办法是让王二活过来,写点新的东西再去死,我就能满足上一段时间,这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念头说明我想王二了,这个自由主义的抑郁症患者,还有心脏病。该死的心脏病,他在心脏上发病的,却搞得王二不能用脑子想,也不能用手写,搞得我没有新东西看,足以说明心脏病是个坏东西。
  有一天我也会抑郁而死,我想过很多次关于死的问题,这一次的结论是:我最好的死法是在生日那天赤裸裸的躺在阳光下,盖上一片芭蕉叶子(不盖也行,反正要让牛吃掉),突然就死了,死的时候,小和尚直刺青天。最坏的死法是脑袋撞在水泥地上,脑浆子撒一世界,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可也被司机们裆下一脚,龟头血肿数十年如一日。
  我想王二,是因为王二才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他的幽默是黑色的,性是压抑的,我也一样。如果他在我们至少还能沉默的会心一笑,现在他是个死人,我只有自己黑色自己压抑,这辈子不知道有没有开怀的时候。
  
  (十二)恐龙的烦恼
  
  我也是一条从侏罗纪爬行到现代的蛇颈龙,所以顺理成章的蔫了,大家知道蛇颈龙吃到新鲜的蕨类植物的时候才会双目精光暴射,一下子直起脖子来,口水流下来打湿了一大片。现代世界上蕨类植物很少,即使碰到也不能轻易地吃,蛇颈龙要东张西望一番,他首先在一丛蕨类前面站定,假装是欣赏叶子的色泽,然后不经意的掸掸后襟上的灰土,有没有灰土都可以掸,也必须掸,否则他就没有理由回头看看周围,如果有戴大沿帽或者红袖箍的在附近,就说明还要欣赏一阵子,如果没有,则以飞快的速度大口的吞食一下,油亮的的叶子在匆忙的咀嚼中会渗出绿色的汁液,顺着嘴角出来,这时候势必要潇洒的一抹。
  我以前在侏罗纪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阳光灿烂而柔和,我们起得很早,在小河中喝水,对面林子里栖居的年轻雌性会喝很长的时间,我偷偷的看他们一眼心都突突的跳。然后我们一起去吃蕨类植物,我会装做不经意的碰触她的皮肤。我经常想念那个小雌儿,但只是想念而已,事实上我并不想在这里再见到她,想念完事儿以后,还会隐隐的担心:假如那个小雌儿也爬行到现代,情况就糟糕了。
  偷吃受保护蕨类植物很刺激,偷看小雌儿梳妆的样子或者碰他的皮肤也很刺激。现代的情形是:偷吃比偷看和偷触更刺激。侏罗纪的蕨类很多,所以我可以吃的很悠闲,没有刺激的感觉可以体会;那时候我的荷尔蒙也分泌的很多,经常想和对面的小雌儿做那事情,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做,有时候很烦躁,偷看和偷触的时候我的性器会直挺挺的饱满起来,那感觉很刺激,我的心里有坏主意,不敢让人知道,这也很刺激。现在的情形又很不同,爬到现代以后,我患了环境性阳萎,雌性恐龙的出现只能折磨我的内心,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我渐渐的对她们不感兴趣了。我的食量极大,总吃不到爱吃的新鲜蕨类,有时候会很烦躁,所以偷吃的感觉更加刺激。这证明,刺激带有一定的环境特征,现代和侏罗纪完全不同。
  假如那个小雌儿也爬行到现代,她只能分享我的美味食物,还有比这个更糟糕的吗?
  我的食量极大,现代的蕨类植物又很少,所以我不得不吃一些粗粮,比如说酒精。如果小雌儿愿意和我同甘共苦,一起食用酒精,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假如给蛇颈龙喝酒,他的脑袋只能越垂越低,脖子像泡久了的面条一样柔软,眼神暗淡。这就是说,我和小雌儿会经常的像两根面条一样缠在一起,有时候还会不小心打个死结,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让不让小雌儿爬过来,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我是从几个方面考虑这个问题的:一、如果小雌儿的嘴很刁,发现一些新鲜的蕨类,她总要自己吃,我一定不好意思跟她抢,就很糟糕。二、如果小雌儿的嘴并不是那么刁,她愿意和我一起吃酒精作物,吃完以后像两根面条一样缠起来,这样的情形我无法定义好坏,直觉应该是不错的事情,吃粗糙食物有人陪伴应该不错,我可以和她聊聊侏罗纪的事情,这样会不过分在意酒精的味道。你不知道为了满足胃的需要,我吃的很痛苦。三、小雌儿可能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这我必须考虑。这不仅仅是消耗体力的事情,有可能还会牺牲自尊,如果我继续不行的话,小雌儿有可能会用鄙夷的眼神扫我一下,这个我受不了。也有别的可能,小雌儿耐心的帮我,突然有一天让我直挺挺的,那样很刺激,当然不错。四、最糟糕的情况是,蕨类植物会让小雌儿变化,开始的时候,她会安心的和我吞食酒精,偶尔有点蕨类植物会恩爱的分享;过一段时间,她会乘我不在的时候偷吃,然后撒谎说被猫吃掉了,我不知道猫吃不吃蕨类,当然无从反驳,再继续下去,我会在外面吃完蕨类植物再回家,路上仔细的刷牙。最后我们一定会为一小片叶子打起来,她会咬伤我的脚趾头,而我把她拍成猪头。这些情形有好有坏,所以我拿不定主意。
  其实我只是在胡思乱想,小雌儿已经被一条壮硕的家伙强奸怀孕,做了他的老婆,生了一窝子的小恐龙。所以我爬到了现代,以酒精为食。吞食酒精作物的蛇颈龙是蔫的。像阳光下暴晒的叶子。
  
  (十三)蝎子的秉性
  
  夜是这样开始的。
  在入夜的时候,他爬出栖息的石缝,就感觉到了她在不久前经过,他猜想她是厌倦了白天的蛰居出来散步的,她东张西望的爬行着,一路用足跟撒布充满诱惑的外激素,这足以证明她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骚货,刚刚入夜就开始撒布诱惑。他断定她一定在不紧不慢的爬着,浑身发出紫色的光焰,在夜色里分外的性感,想到这里,他的梳状就突起就不安的颤动起来,一种欲望循着外激素的痕迹追逐下去。
  当他紧紧的扣住她双手的时候,她便再也不能挣脱,他不停的叮咬她,拖着她向附近的枯枝靠近,她拼命的挣扎,有时候她过于强烈的挣扎会拖他远离枯枝几步,他再狂暴的把她拖回去。她硕大的身躯发出更加耀眼的紫色光辉,而他的身体则笼罩着淡淡的绿色,这情形好像是舞台闪耀的荧光,在荧光的照耀下,来回的拖动宛如优美的华尔兹舞步,狂野而浪漫,夜是这样开始的。
  如果天蝎座从天空的东方升起,奥立安就落荒而逃,他们是一对天敌。这样的敌对在赫拉的安排下奇妙无比,即使波塞冬要为儿子复仇,赫拉也会成为蝎子们的保护神,在中国的古代是这样定义如此关系的,那就是蝎子们是赫拉的门客,他们为赫拉卖命,而赫拉给他们保护和荣耀。他的祖先便是通过伟大而歹毒的雌性天神获得如此的荣宠,赫拉的狠毒是让人神共知的,虽然给了蝎族无上的光荣,但是难免有一天如会波斯恶魔一样派他们去搞圣牛的睾丸,那样高难度的任务等同于自取灭亡,因此,这个雌性不得不防,推而广之,所有的雌性都不得不防。由于来回拖动逐渐变的机械而无聊,以至于他有时间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也便在此刻,看到她眼里渗出来恶毒的光。按照一般的逻辑,这时候他应该松开她的手,借口上洗手间或者听到了有异常的声音溜之大吉,但这是一般的逻辑,他坚信自己有控制局面的能力,更何况事情没完就溜之大吉辱没一只骄傲的雄蝎的尊严,他绝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做,即使他知道有很多的兄弟们在激情过后被雌儿们分泌出恶心的液态酶化成了黏黏糊糊的汁液。他也不能允许自己放弃一次即将成功的交配仓皇逃走。他只是提防着。
  还有一种思维的角度是这样的:如果按照蝎子的秉性和舆论的公断,他们应该跟随撒旦的,然而却是天后给他们荣耀,当走狗都当的阴差阳错,足以证明蝎子过的相当糊涂,同时也说明另一层的意思,就是蝎子和一切雌性有天赋的联系,无法割断。雌性带来的诱惑,比暴力带来的诱惑更加的令蝎子们心旌摇荡。一直以来,官方的鉴定说蝎子是一个以暴力为第一秉性的族群,这一点实际上是不全面的,应该说好色的秉性更甚,以色情引发的暴力足以让一只冷静理智的雄蝎甘于置身于死亡的笼罩之下,就是明证。
  雌蝎子无疑是狡猾的动物。她在黄昏的时候就饥肠辘辘了,能捱到天黑相当的痛苦。所以她一出来就分泌外激素,并且振作着发出诱惑的紫色光焰,因为这样能够使捕食的过程简化,这样看来,他的判断完全不对,她并非淫荡,只是饿了。吞噬同类对蝎子来说不是什么罪恶的事情,大家都想生存下去,对于这个现实,又有什么办法。
  如果仅仅是因为饿了,她就应该凶猛的扑上去,三拳两脚打法这个好色的家伙,继而把他烹饪成一滩好吃的蝎子肉糊糊,惬意的吸食一番。但是各位看官请注意,问题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她手上的裂缝感应到他的跟随,知道早餐近在咫尺,须毛忍不住的颤动的时候,但这时候她必须隐忍。据她判断,这顿早餐个子不大,但异常敏捷,浓重的雄性气味说明他暴力而凶残,就象所有矮小结实的小个子一样,他们很难对付。她宁愿来的是个粗壮笨硕的傻大个,那样肉还多一些。她现在必须强忍着使触须平静,因为这种攻击性的举动会使小个子生疑,变的更难对付。
  当他抓住她的双手的时候,她有点喜欢他了,这只精力充沛,狂暴粗野的小个子是绝佳的交配伴侣,浑身散发着强烈的雄性气味,这气味几乎使她陶醉的跟随到枯枝那里去。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会在她从枯枝上吸走精液包的霎那像闪电一样挣脱,扬长而去。所以她必须最大程度的消耗他的体力,还要小心的掩藏好心里的杀机,不能放射出一点点攻击的生物信号,这样的小个子极其敏感。
  她被他拖着,在适时的时候用力的挣扎,她知道这样会让他更加的狂躁而兴奋,能消耗更多的能量。他拖着她,她身体划过尖利的树枝和坚硬的石块,他叮咬她,从角质外壳传来难耐的骚痒和刺痛,然而她却不能反击,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任何盲目的冒动都会使一顿早餐化为泡影,她必须等他在交配之后身心交瘁,再慢慢的收拾。虽然有这样的既定方针,但小个子的粗暴举动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心里有一丝怨毒。
  最后的结果不得而知,或许他完事儿之后全身而退,在安全界限外轻蔑的看着她笑,嘀咕着:这个婊子!也有可能她虽然酒足饭饱,还是舍不得地上残留的汁液,像我小时候喝包谷面糊糊之后要舔一番。结果不得而知。
  蝎子们就是这样,有的为性而轻视生命,有的为生存而出卖性。这无可指责,是蝎子的秉性。
  
  (十四)看星星
  
  我曾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一片草地上想在五中时候的事情,单车斜横在身旁草地的围栏上,这时候一对情侣走过来,女的说那个人在草地上睡觉呢,男的说可能是个滥酒呢,女的说草地上睡觉会阴着的,她一个同学就是那么死的,男的说也许人家在看星星呢,我霍地坐起来吼叫,你他妈才看星星呢,你见过白天看星星的吗?那对男女一愣,飞快的消失了。
  这时候我早已不是当年的小白脸了,我从高原上下来,皮肤晒得黝黑,闪着油光,身体略显臃肿,所以腮帮子也能鼓鼓的有些横肉,眼睛里布满血丝,四仰八叉的躺在草地上,穿着我旅行时肮脏的行头,霍地坐起来,一嗓子吼出来,不由得他们不怕。
  怕我的人还不少,我高中时候的同桌女生就是一个,她怯生生的对刘二说他是那么可怕,对我说话我就心里发颤呢,还说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他是讨厌别人怕他的。实际上我从来没有欺负过那个女生,我每次借她的橡皮都会很快归还,还说谢谢,没有揪过她的辫子,也没有拧过她的脸蛋和屁股,更没有跳起来一板凳砸下去。她为什么要怕我呢?
  我断定是老万的原因,韩老六星期六晚上找到我说,老万今天开班会说你哩,说大家都不要跟他玩,你们不知道他是多么阴险的,他白天不听讲,上自习不做作业,还能考好成绩,他是晚上偷偷学习呢。那一天我和韩老六在东方红电影院前面的铁栏杆上坐着抽烟,还说了一些别的事情。
  我从那时候起就鄙视老万,那个肥胖女人总板着面孔说话,高中三年逼我写了十万字的检查,她说我阴险,不让同学们跟我玩。我认为这样的评价自己的学生有违师德,她没本事教育我,只有中伤我。
  兰州市被南北两山逼进了一条胡同里,由于场地狭小,显得拥挤不堪,就象一个过分瘦弱的人长了一肚子肥下水,拥挤不堪。兰州市四仰八叉的躺在狭窄的胡同里晾晒肥下水的时候,黄河直通通的流过来把它切成两半,可它却不能霍地坐起来,因为那样它的下水就要抖落一地,难以收拾。像兰州市这样的地形条件,最适合于打群架,正如在五中门口的巷子里一样,一道放学的时候就拥挤不堪,我总是让十一中的兄弟们堵住南边的口子,自己带人堵北边的口子,再叫七中的兄弟悄悄坐在校门口抽烟,二班的那几个王八蛋一旦出来,就陷入我的合围之中,这时候一声呼喊,兄弟们从三个方向冲过来,气势磅礴。那时候我就有卓越的组织才能,老万不让我当班长,却给我三科的课代表,让我像文弱女生一样的收作业,她一定是嫉妒我。
  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兰州市的特殊地形,做好了在兰州市打一场惊天动地的群架的准备,如果打成了,若干年后,周围学校的提起我来都会充满景仰,可惜我一直没打成。我想我会在东岗这边坐着抽烟,让壮硕魁梧的张妈去守住五里铺桥,然后我们一路的冲下去,我沿着白银路,张妈则横扫庆阳路中山路,或许他还会分一路人马从秦安路酒泉路杀过去,最后我们在解放门会师。解放门是个胜利的名字。会师以后声势浩大的冲向西固去,这时候,韩老六和刘二他们一定也在秀川开始了行动。就这样,兰州市的一肚子肥下水被我们两头扎住,挨个的清洗一遍。晚上的时候,大家聚在广场上抽烟,叙说自己的英雄事迹,在少年宫兼职教英语的贺老师骑着车子从大路上走过,看到我们。
  若干年以后,已经忘记了那场规模宏大的械斗有没有发生过,那些有关于械斗的人物都各有归宿,老万作了政协的副主席,张妈参加黑社会判了二十年,韩老六先是开矿后来做生意最后不知所终,刘二去深圳十几年才回来一次。我四仰八叉的躺在一片草地上看星星,一个小孩子走过来说,叔叔你在看星星吗?我说是啊,他说我怎么看不见,我说等一会儿星星就出来了,小孩子说哦,好奇的望着天空。
  
  (十五)翠翠
  
  茶峒的渔家女子翠翠,十五岁上死了爷爷,两个喜欢她的年轻人,亦离开了她,那个做哥哥的,因知道了和亲弟弟同时爱上一个女人,赌气驾油船下辰州,在茨滩淹坏了,弟弟心里别扭,也不好提娶翠翠的事情,家里逼的着急,索性也下了辰州,不知道回不回来了.一夜里落了大雨,泊在涯下的渡船飘走了,一个大雷坍倒了屋后的白塔,这一夜,爷爷怀着不放心去了.现在剩翠翠一个人,拉船过渡.
  翠翠辫子上扎了白绳,在碧溪岨摆渡,五十岁的杨马兵可怜她,照顾孤零零的女子过日子,后来的事情连作家都不好说了,就没有交代.
  这是我看来的一个故事,看完感慨了好久,世上既然有了这样的女子,又怎么舍得让她凄惨,还不如像她的妈妈一样,痛快的唱歌,痛快的死.
  这是爷爷说的命,看故事的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2003年09月18日02:09 [补记]
  我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在陇东的路上,天车窗外面落了一阵子行雨,司机说这个地方叫卧羊川,离六盘山不远的.现在去陇东方便多了,六盘山开了隧道,不用再翻山,华家岭以前是迷宫一样的道路,要绕来绕去好几个小时,现在岭下修了新路,来去方便多了.十年前,在六盘山了车子坏了大灯,又遇上天黑,跟了一辆解放车战战兢兢的下来的情形还记得清楚.现在车也好了,路也好了,几个小时就能走到平凉.
  窗外落着行雨,雾濛濛的一片,我看沈从文的《边城》,心里不住的感慨。司机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说困,我的意思是说我心里困的很呢。
  翠翠十三岁的时候,眼睛光光的,像是好奇又警惕的黄莺儿,和爷爷过日 子,不知道发愁,后来遇见了顺顺家的两个年轻人,惹得无端的想念,满以为后来有个好结果,可不是的,那些她亲近的人,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一路上我都在想,后来她怎么过的呢。
  为故事里的人担心,我这是怎么了?
  
  (十六)那个人说
  
  那个人说:“一个人不仅企望活得更好,而且企望活更多。”我是看赵铁林的书的时候知道他这么说过。老赵的书有两个序,写序的人唠唠叨叨的夸老赵,说他活的很多了,意思是经历有趣,所以书也有趣,还好像很有学问的引用了很多名家名言(上面的就是其中一句),还唧唧歪歪的挖苦布波族,看完那篇序言后,我忽然觉得那个人很讨厌。写序的人是中国社科院的,也许在圈子里很有名,我在圈子外面,自然不尿他,这不奇怪。
  今天想说的就是关于活的很多的问题,我是个活的很多的受害者,对这样的字眼比较敏感。相对于老赵这一辈子,我是个雏儿,如果有缘一起喝酒,我必是倾听的哪一个。我是不随便倾听的,因为我看了老赵的照片,觉得这老混混亲。
  第一次知道赵铁林,是在睡熊的家里喝酒,老赵在中央电视台的一个节目里侃侃而谈,睡熊一口干了半杯,说这哥们儿真牛,我说不定是个傻逼呢。我这样的人,对一切有本能的抵抗,对新人新事,第一感觉就是不接受,就是觉得不错人事,也要故意拿捏一下,装着不屑,装着高深,对老赵也是这样。记得那一次他谈怎么去拍那些下层女子的生活,从如何接近到如何建立信任,说的有鼻子有眼,我知道那些女子精灵的很,没一句实话,老赵不容易。后来看到老赵写书,买一本看看,原来也是苦孩子,觉得亲,没有经过颠沛流离生活的人不知道那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老赵活的很多,现在也活得很好,曾经坏过,但也是过去了。还有很多活的很多的人,依然活得不好,这感受怎么写,经历痛苦,只有战胜者才有话语的权力,失败者是无言的,挣扎中的人们顾不上。现在去问一个失败者,你他妈还想不想活的很多了,我料定回答是不想的,谁愿意看着火坑往里面跳,那是有病。
  那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站在高处说的,我想活得更多的时候是在谷底里想的,他看得清楚,我视野狭窄,四周山连着山。现在看来,一树的叶子,我还不是最不幸的一个,没有运气落在神像身上,也没掉在粪坑里。
  知足了,活得更多干吗?
  
  (十七)被撞
  
  我被门框撞了.我计划用飞快的速度冲向门口,然后选择最小的转弯半径,凭借离心力的作用,上身后倾,脚下一个优美的狐步,不用减速就可以冲到过道上,一溜小跑,绕过一切障碍,一气呵成的抵达厕所,并且在将要到达的瞬间解开裤子的纽扣,以便在到达厕所的第一时间爽起来.然而,我被门框撞了,一切成了泡影,尿意被遏制,替换为满眼的星星闪烁,我抱着头痛苦的蹲下来呻吟.
  肉体的痛苦很容易就过去了,然而我还是闷闷不乐.这样完美的计划被突发状况瓦解,是我不能忍受的,当我蹒跚着站在了便池前面的时候,已经患有瞬发性前列腺炎症,半天尿不出来,痛苦尚且不言,何来爽哉?
  门框是温良恭顺的转世植物,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如人一样有使用工具能力的动物,它必须考虑到被攻击者的反应,可能会被狠狠地踹一脚,或一怒之下刀斧加之,然后付之一炬,这样做很不划算.所以门框温良恭顺,静静地立在那里,等着人撞,如果有人自己撞上,伤了脑袋,影响了前列腺,大抵不会有付之一炬的危险的,人这种动物,对自己的过失往往会很宽容,迁怒也会很有限度,所以等着人撞是个好办法,没有危险且能品味攻击者的愉悦,真是美妙.
  站在门框的立场上,撞人的快乐不能明言,只能窃喜.站在我的立场上,则必须说我被门框撞了,因为使用被动句式能够免除我的责任,假如使用主动句式则一定要这样说:我撞了门框,这种说法使人感觉我一定有自虐的倾向,这不能忍受,所以被动句式是唯一选择.
  等我回来的时候,门框静静地立着,我恨恨的望了一眼,没有言语.
  有些文字,如门框一样的狡黠.它从来不会自己出现到你的眼前,而是静静的躺在那里,等着你撞.让你闷闷不乐起来.
  这样狡黠的文字必为狡黠之人所书,此类人物极为可恶,原因是其心可诛.被文字所撞和被门框所撞区别也在于此:假如我被门框撞了,想到了植树的、伐木的、做木工的、油漆的、盖房的等等诸如此类,大概不会怀疑他们当初的居心,而被文字所撞,则必认为为文者心含恶意,豢文咬人。另一种痛苦还在于,被门框所撞,我可以大声呻吟,以分散注意力,减轻痛苦,而被文字所撞,其痛苦只能深埋于心,慢慢吸收消化,不敢声张,苦不堪言。
  为文字所撞,假如归罪于作者,也不完全得法,作者有罪,尽可以迁怒,但根子必须深究,若不如此,主使者必掩口而笑,暗自得意。此类物事藏于幕后,伤人为乐,猥祟下流极至,势必穷其底细,严厉打击,方泄此愤,绝后来。
  这是初衷,我坐在电脑旁苦想,终究难免再次受伤,那一段的经历,指使着文字撞我,如那个完美计划主使门框撞我,对于两次被撞,或许我只能暗自忍受,讳莫如深。
  对于一些经历,人们都是讳莫如深。过去了就不愿再想起来,然而这世界终有些好事的东西,喜欢直白的唤醒,喜欢隐喻着提示,絮絮叨叨,拉拉杂杂的一大堆东西,总有一两个字撞着你。为此,散步曰:书不可读!
  有个北大的历史学教授说历史:不可能有完全真实的历史,我想这个教授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有点惭愧,治史者用此类语言开脱自己的媚俗史志,应该觉得惭愧。对个人来说,这种不真实也是在被撞和自我辩解之间渐渐的异化了。回首异化了的经历,我也有点不踏实。
  被撞的事件告诉我,完美计划的背后隐藏着危险,以后我一定会慢慢地走过门框,敬畏地打量一眼,舒缓的踱到厕所,在便池前面稳稳地站定,轻轻地掏出东西撒尿,宛如患了前列腺疾病。虽然不如完美计划爽,终究比被门框撞了好。
  在一个思索的人生中,任何事件都暗藏玄机,可以学习经验,所以,人不可避免的走向成熟,也走向堕落。
  
  (十八)一个离别的场景
  
  我看到一个离别的场景.
  黎明之前,天麻麻的亮,一家子人送那个男的上路.送到屋外,男的说:“回吧,啊”.女的说:“哦”.他们眼里都闪着泪花.这一去即是永诀,送别的语言是如此的平凡.那个男人的死已成定局,这件事情两个人都已经接受了,要死的不想再等靠奇迹,要活的也要活下去,就这样送别了,真好。在他们的心里,缘散了,散的不忍割舍但平淡自然。
  缘这东西,奇妙得很.出现的时候谁也不能确定,消失的时候又谁也舍不得,仿佛只在生离死别的那一霎那各方角色才亮了眼睛,都恍然顿悟。缘就是这样残忍的稀罕东西,等你明白过事儿来的时候,它已经打点好了行装,去意已决,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佛说十二因缘是有情生死流转的前因后果,但是三世二重因缘的觉悟又是何等的不易啊。让有血有肉的人用因缘观接受一些事情,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是不容易的。从过去因到现在果,是讲人要反省自己的历史,接受现实的处境;而从现在因到未来过,是讲人要省察自己的心灵,谋求可以接受的未来。这是超越人性的,至少是超越世俗人性的,我们即使努力去做,也不一定做得到。比如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缘说都是正常的事情。应该平静的接受,我就做不到。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有一种庸俗的唯美,无论自己种下了多么孽障的缘因,都谋求圆满的结果。企望神明给予谅解,赐予幸福。出于这个念头,如果信教,我宁可信基督了。我做过恶,基督代我受难,而佛祖让我自己承担后果,还要涉及三生三世,抛弃漫山遍野的庙宇寺院,走近不太好找的教堂,我也没办法,我做过恶。
  回到那个离别的场景上来,那个男人转身离去,女人不舍的凝望着,加上看电视的我,三双泪眼朦朦胧胧。多么温情的夜晚啊。
  可谁又能想到,我最后想到了这一堆东西,把那一瞬间人性自然的感动冲了个乱七八糟。
  
  (十九)第三季度总结
  
  单位组织国庆前的联欢,邀请了人力资源部的陈主任参加。陈主任是以前就认识的,那时候他是一个二级局的办公室干事,我做那个局的项目的时候打过交道。那是一个外国政府贷款的项目,国内的审批手续都是在走过场,所以可行性研究报告的审查草草了事,省计委来了个副主任宣布结果,大家鼓掌通过。中国银行提供涉外项目的银行担保,对经济评估的结果有疑问,碍于领导的面子,在会场上不好提。散会下来,要求该局就有些细节予以解释。当时做过涉外项目经济评估工作的人并不多,局长邀请我技术援助,帮助向银行方面澄清,就是陈主任带了一部车去接我的。时过境迁,现在陈主任已经是我上级单位的人力资源部主任了,沧桑变化,真是难以预料。
  陈主任似乎对我格外的关心,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他悄声问我,回来以后心情好了吗。我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年前我请长假的情况,是经过省公司人力资源部审批的,在他的眼里,我依然是郁郁寡欢的抑郁症患者。这一份关心令人有些尴尬了。
  尴尬是一时的感受。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已经学会了辨别真伪的情感,对于这一份关心,我是抱着感激的。以他的职业身份说话,在这个世界上,戴着面具的语言不是奇怪的事情,关心里包含着这样的成分是无疑的;而以职业的习惯去抹杀其中真诚的成分,显然过于狭隘。对于这份关心,尴尬之后,我坦然接受,并充满感激。
  我不能去向他尽显我胸中的块垒,即使在酒精燃烧之后,我依然知道,没有人能再让我的郁结变软,倾诉是多余的行为。能劝慰自己的只有自己的灵魂,而灵魂是不能与我对饮的,因为如此,我不再喝太多的酒了。
  当夜幕四合,喧嚣尽散。端坐在清冷的秋夜里问自己,是不是有些落寞。夜已经变得冷,其实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北方的冬天,十月是最冷的季节,到了十一月的时间,开始供暖,反而会热一些。由此想到,去年冬天,紫荆来到兰州,说我的小屋十二月也温暖如春,心里热乎乎的,有点感动。
  我还是能给予温暖的,紫荆留下这样的评价走后,我时时的把她这句话作为一种鼓励鞭策着自己,能使自己积极一些。
  这几个月来,工作生活发生着一些细微的变化。
  七月份还不到假期的结束,是我自己提前消假了。六月底,我深夜被困在老鸦峡里,有幸搭乘一辆拉水泥的卡车颠簸回来,到凌晨5点半,走进家门,掀开落满厚厚的灰尘的床罩,想睡一个好觉。但是一早就被电话吵醒了。业务部张主任要我上班工作,说去年在北京会审的项目资金已经落实,由于我不在,运营商一直在等,没办法实施。这样的说法显然有些言过其实,这样的工作,换一个人接手也是可以完成的,何况我在走之前,已经将完整的方案交给了睡熊,他完全可以替代我的工作的。睡熊之所以不愿意这样做,我想原因有两个:一是不愿意贪我之功;二是对这个项目心里没有把握。这是睡熊性格上的弱点吧。无论如何,运营商等待的结果让我觉得感动,于是取消了去北疆的计划,上班开始工作了。
  几个月的工作下来,组织招标工作、进行施工图设计,现在部分设备已经到货了,工作告一段落,心里反倒有些茫然。正在此时,运营商表示了对我们的信任,把明后年的几个大项目都交给了我们。院里也组织筹划成立运营商事业部,安排我去主持工作。这是个有挑战性的工作,对于作惯了技术管理的我,有一天要作全面的管理工作,困难是显然的。
  经过犹豫之后,我接受了这个安排,国庆之后马上要开始工作,挑战会让我积极一些。
  下午大扫除之后,单位冷清下来,大家都提前回家准备过节,我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间,天已经黑了,忽然有些觉得孤单了。看些平时看的还算起劲的书,也不能投入,这时候的周国平很虚伪,张承志很做作,赵铁林很矫情,连王小波也变得很无味。
  打开电脑,写我的西大滩活动安排,还算有点兴趣。毕竟是振奋的事情,为保证自己国庆期间形只影单,孑然一身,再起消极的念头,我游说业务部的几个年轻人和我去西大滩徒步旅行,对于我,自然是永远的朋友,极至的欢乐,在蓝天白云之间,在草场山林之间,在雪山下,在山泉边,在自己平静放松的内心里。
  快要下线的时候,打开手机,有几条短信,是节日的祝福,很好。有一个平时很矜持的姑娘竟然也发来消息,我笑笑,看来我真的很酷。想起来,前几天有个小姑娘对我的生活很感兴趣,又表示了害怕的担心,我想又是剑气伤人,对于我这样的高手,即使负手而立,长襟迎风,散发出来的冰冷也能拒人百步。其实走那么近又有什么好?
  朋友之间,一点相互的鼓励,一点真诚的祝福就够了吧,我再也做不了更多,因此也不敢奢望更多。忽然想起来大学时候对一个朋友的留言:“这心灵的舞台,太小太挤,不能容你上去,可是,我会把最好的座位留给你”。
  一段人生一场戏,悲剧、喜剧还是黑色幽默的诙谐剧,都不重要,演好我的角色就好了。
  
  (二十)友谊的水印
  
  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知道我受了伤不来看我,我很伤心。整整一天,他从我的门口走来走去好几个来回,每一次我都期望他能转过方向走进来,可是他目光没有一丝的游移,坚定地望着前方,那穿越走廊的脚步声便如伤处沉闷的痛一样锤击着我。
  于是我就胡思乱想,他是不知道我受伤的吧。这当然是最好的理由了,没有特别的事情,便不一定要来看看,这个解释也很合理,倘若路过你的门口必要张望,听闻你的信息必要声张相回,平日里一定要狼狈为奸,形影相随,岂不是悖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古训?不是君子之交便是小人之交,谁愿意当小人,至少我口头上是不认帐的。
  或许他对我有了些误解吧,这一段时间,工作上我对他要求太过苛刻,这也许是个原因吧。这样做对不对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误解,那一定是他有道理的,因为误解是浑沌之下产生的观念,对于误解的双方,没有判定对错的统一标准,这就是说,一切将以即时的想法为基点作为判断的衡量标准,那么、谁也不能用自己的意识去强奸别人。这样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样的:虽然我不一定错,但他一定是对的,这就是说,误解是永远正确的观点。既然这样,他误解了,他一定有气,他气还没有消,当然有理由不来看我,这是人性使然,如果我要求他一定要来看我,就是我逼他背离人性,做不了人,这样做显然是我有些过分,对不起朋友。
  虽然这样,我还是郁闷得很。因为向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我是多心了,他一定是工作忙,没有时间来看看我,这种情况无疑是揭露我的气量狭小。这种想法要不得。
  直到第二天下午下班,他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夸张地看出了我的伤病,然后问:怎么吃饭。我说:徒弟买的。他说:你的徒弟比我的好。我说:我的朋友没你的好。他默然。我想我过分了,想道歉却说不出口,这时候他说:我有点事情,你保重,自此很久不见。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阴影里,我想这友谊褪色了,褪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人不能彻底坚强,不企望得到关怀,我不能,谁也不能!
  
  (二十一)精神跋涉的后路
  
  我是个六根不净的人,对宗教一类神秘的东西怀着本能的恐惧,不甘相信也不敢亵渎。不甘相信是因为不甘接受宿命的安排,在三十几岁的年纪,多少还有些人生的奢望希望能够满足;不敢亵渎是因为生活的打磨让青年时代的愤怒逐渐平静,内心里开始渴求精神家园,也许在以后的日子里,终极关怀就来自于某种导人向善的宗教。这些年就是这样。
  
  在心灵世界的摸索中,我有过积极的时候,那时候把自己看作一个自由中子,徜徉在物质结构的海洋里,随时准备做一次惊世骇俗的撞击。这种撞击,在我的理解中有革命的含义,那代表着通过自己能量的释放促成一次解放的行动,从而引发更多被束缚能量的联动,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也可以换一个比方,叫做自由卵子,在精子的海洋里游手好闲,通过一次具有献身意味的结合,孕育一个新的生命。这两种比喻有一个共同的内涵,就是能量集中的过程是失魂落魄的,无论是自由中子还是自由卵子,存在的状态都包含着无所依赖的内容,存在本身具有孤独的味道,他们都百无聊赖的游荡着,这游荡看似是一种充满机遇的寻找过程,实际上却是失魂落魄的,寻找没有目标,只能是失魂落魄的。我比较倾向于后一种比较颓废的比喻,颓废可能是一种积蓄方式,会促成歇斯底里的爆发,这好比说老姑娘找对象条件高,到了三十多岁,忽然就觉得:是个男人就嫁了吧。
  
  从反面看这个问题,有这样的观点:自有中子必须通过加速到一定的程度,才能具有裂变需要的临界能量,而自由卵子的结合,孕育的生命也不一定是健康的。其间的区别在于,前一个比喻忽视了条件,而后一个比喻忽视了结果。因而,符合逻辑的推理是这样的:中子可能一辈子都在失魂落魄的游荡,卵子则可能走向更深的颓废。这个结论极其严重的打击了我,对于如上的情况,我几乎没有预测,前头的路可怎么走才好。
  
  现在我想的都是前头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在考虑未来,放眼前途是积极的人生态度,这种意识在我写一篇叫《我的理想》的作文之时已然确立,无需证明。那时候我认为自己长大能当个科学家,现在看来和预期仅仅一步之遥,而那一步我没兴趣去跨越了,因为这些年来我认识的一些被称为科学家的人并不怎么值得尊敬。这是题外的话,回头来继续关于前头的话题,问题是这样的:我前头的路遇到了麻烦。对待麻烦通常有两种对策,一种是硬着头皮走上一步大喝:来将通名,然后亮兵刃昏天黑地的战在一处,胜了鸣金收兵,回去喝花酒,败了认赌服输, 引颈受戮。另一种是硬着头皮关起门来,任由麻烦折腾去,打破了城门就饮鸠自尽,最好了麻烦打完了秋风自己撤退。这两种方法我都不觉得高明,真是为难。
  
  前进和后退是矛盾的概念,按照排中律的原则,非战即退,那么撤退如何?茫茫江湖,撤到哪里去呢?
  
  上半年我行程万里,途中拜访了很多关于宗教的东西,回想起来,还算有些心得,回来以后,生活也渐有滋味。那时侯已经有很多事情都发生过了,这样的感觉应该不是凭心而论的,因为深怕自己的消极影响太多,才这样说的罢,虽然如此,确是真的希望能重新恢复积极的人生态度,燃起久别的激情,毕竟人生过半,体力和精力都在走下坡路,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了。如果是这样,积极的人生态度和潜在心里的宗教归属情结之间,会有什么样的矛盾吗?或许从宗教中寻求精神家园的想法真的在继续消极吧,然而,在目前的心态下,我被迫在谋求一条精神跋涉的后路了。
  
  四月的时候,我走进过一座叫盘龙寺的庙宇,和尚说,八九月份有些劫难,当时不信,现在果然受伤在家,想一想,正是农历九月,还真有些玄奥。
  
  (二十二)有点不痛快
  
  今天,他来看我,过了一会儿,她也来了。
  我说想喝酒。受了伤以后,烟是母亲买的,可使我不能给她提买酒的事情,我知道是要挨骂的。我三十多岁了,妈第一次这样照顾我,我很不习惯,也很感动,我不敢提买酒的事情,我怕她会骂我,虽然我知道她一定会买。
  他来的时候,我说我想喝酒。他说等一会儿,然后她来了。现在看来,他们是有默契的。他去买酒,她则用火辣辣的眼神看我。我说:你看什么,她说:我借本书。我说:好。她说:你不是一本都不外借吗?怎么破例了?我很尴尬。我说:我不想欠你的情。她问:什么情?我说:你帮我打扫房间了,说的言不由衷。
  她说:这几天谁来看你?我说没有。她说:你的那些小妹妹呢?我说这时候我没有小妹妹。她说:别太要强。
  我很想告诉她,我从来不欠人情,我忍住没说。
  从十四岁开始,我自己的世界没有人进来过,以后也没有。紫荆有一天在边缘叩打门环,最后,在我的犹豫中她错过了。其他的人,我没想过开门。
  今天,这个比我小很多的女人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我,甚至说:他不在。我说,我有伤在身,不方便。我有点怕年轻女人的直接了。
  她是阅历很深的女人,虽然年纪不大,她甚至讲起过一个黑道的老大,我笑笑,那个人是我的高中同学,最好的朋友,只是走了不同的路。张妈后来判了20年,审判结果出来之前我很怕他会死,预先作了这样的思想准备,那时候我写过这样一首词:
  斯人将逝,忆往昔,
  少年曾是有缘。
  江湖日短飘萍客,
  叱咤路归黄泉。
  十年故旧,一朝囹圄,
  怎忍得黯然。
  恨无灵咒,
  唤回昨日桑田。
  
  往事俱已,
  千般错,终是残云风卷。
  怒海波平烟云处,
  日暮更望远帆。
  万家灯暖,一枕孤寒,
  堪湿谁青衫。
  知无佛手
  拈花原来笑谈。
  
  现在我还没有去看看张妈,有点惭愧。
  
  我问她,今天你回家吗?她说:要回。我说我会提供奸宿。她说在哪里也不会在你这里。
  
  她这样的女人很可怜。
  他提酒回来,我不怕没酒喝了,可是喝了酒以后,有点不痛快。
  
  (二十三)未来的打算
  
  想到对未来生活的打算,太阳从窗户里斜照进来,灿烂耀眼。可毕竟是夕阳了,半个小时以后,它将消失在兰山后面,天色也会逐渐的暗淡,夜会降临。时光如此平凡的走过,脚步不快也不慢,不懒散也不急促,每一天都留下同样的印记。百无聊赖,我会想很多事情,最多的还是未来。
  和母亲闲聊,我告诉她我终会离开这城市的,她没有问为什么,说:你看吧,哪里都一样。母亲和父亲的未来是要落叶归根的,老家的房子修缮之后,他们会回到那块亲切的土地,终老故乡。从这一点上,我有点羡慕他们。对于我来说,没有一片土地让我留恋,是很无奈的事情,曾经认为兰州会给我这样的亲切感,而现在,隐约有点灰心了。
  而对于西安郊外的狄寨,印象渐渐的模糊,从7岁离开,至今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大伯和外公的去世,抹去了对那一片土地最后的怀念,现在,我是个没有故乡的人了。实际上,奶奶和大伯的坟头并肩而立,在曾经属于这个家族的自留地的田垄旁,但对于他们的怀念,我已经认为不需要去烧一摞纸钱了。
  我想有一个地方,能平静的读书,安静的入睡,用闲适的心情沐浴阳光。不知道有没有一天会满足这样的奢望。在嘉华大叔的火炕上,我睡得很香,在青海湖边的帐篷里,我也睡得很香,甚至在邦达的兵站,在大理的客栈,在天子庙坡的农户家里,都睡得很好,而在自己的席梦思床垫上却整宿整宿的失眠,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几天做武威的宽带设计,写关于项目管理的流程,有点累,当看到阳光照在东墙上的时候,意识到黄昏的来临,忽然有点绝望。我不知道做这些工作有什么样的意义,这样的想法,以前有过,但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绪。以前想起来就觉得冲动,有些迷茫,想放弃,想冲破这一切。现在则沉静的多,我知道人总要做些什么,如果我还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妨作些自己能做好的事情,所以继续工作。
  离开这个城市,或者说离开现在的生活,是我的梦想。不过,我不着急。小的时候,我想当科学家,想得要命,但是直到不能一日而就,所以好好学习。现在我同样知道,想离开是多么的困难,必须做一些铺垫,踏实做人,我会有全新的生活的。
  
  (二十四)迷茫是人生的主题
  
  天地起于混沌,最终将归于混沌,这说明起点和归宿是同一地点。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这说明过程对于个体毫无价值;水蒸为汽,汽降成水;这说明表象的变化是为了丰富过程并掩藏本质;喜马拉雅大陆架成了山峰,这说明不存在永恒的概念;以上均说明,人生的迷茫理所当然。
  我现在做的是一个本地网的可行性研究,需要投资几百万,我的工作重点是要把投资数量在可研报告中增加一个数量级,然后在施工图设计中再缩小一个数量级,并且要让这种做法显得合情合理。为了做好这个工作,我专门研究了诡辩的技巧。为什么这么做,我很迷茫。付给我报酬的人同样迷茫,他们不知道怎么去做。所以我们用迷茫相互支撑。为什么相互支撑,我们都很迷茫。因此迷茫是事业的主题
  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然后用各种办法去把这种感情转化为恨,在时间的作用下,再渐渐淡忘仇恨,最后用感恩的心情追忆爱的甜蜜,黄土之下,连追忆也没法进行。这个过程实在是难以理解,因此迷茫是爱情的主题。
  事业和爱情之外,还有些什么,人生的其他更是荒唐可笑。享乐者青楼酒肆研究哲学,禁欲者一边手淫一边书写华章,权贵向往泉林,隐士渴求功名,百姓无所事事,就相互倾轧,彼此陷害。
  有人对我说:我很迷茫。我说:我也迷茫。他说:怎么会,你在努力工作啊
  我怀抱着迷茫无事可做,只好编些鬼话骗人钱财,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知道这很辛苦。
  
  (二十五)读《论语》
  
  和俊俊聊天,她说在上论语的课程。断了网之后,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论语新解》翻翻,忽然觉得饶有兴致。
  学而篇第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这几句话耳熟能详,中学课本里也有过这篇课文,其间深意当时并不能解。语文老师的教习重点,一直放在首句之上,以勉励学生有端正的治学态度和良好的治学习惯,而对于后两句,则一笔带过。钱穆先生的新解则道破真谛:“本章乃叙述一理想学者之毕生经历”。
  初学之时,事事觉新,兴致盎然,是学人通感。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能保持对学问的兴趣的,确实少之又少。何况当今环境,物欲横流,必先有立身的根本,才能潜心治学,但一旦融入世俗,难免陷入名利争斗,与此之中,治学之心何存?又哪里有时间学而时习?环境之险恶,是时习第一拦路虎。若能持本心,守天性,唯学为理想,则又恐毅力不足,不能坚持,初学之人,修养尚浅,最易灰心轻弃,一遇困难,心智遂乱。能持之以恒,学有所成者,则必要坚忍不拔。此治学第二忧患。倘能持治学之志,佐以治学之恒,使所学渐熟,入之日深,达到温故知新境界,必会因此而心生愉悦,兴趣更浓,治学更勤。此一句,言初学之时,窥门径者,可导入正途,初学之学易,初学之行难,此实学者最大险关也。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言中年学有所成,与同道交流,相互取补,知书本之不述,觉文字之不传,于所学之中又有所创,其乐融融,不止是心有所得,还在乎同志之士探讨切磋,共同分享。观此论语一书,亦是孔子与诸弟子共同言语,集体智慧,终成百代典籍,可以说明。想数千年之前,一些人轻冠长袖,玄衣素带,入则跪草席竹塌,出则辕车瘦马,高谈阔论不失儒雅气质,指点吟哦俱是尊者风范,一行千里,周游列国,其乐何如。唯今之时,只有徒慕。不能不承认,人的成长是需要环境的,一个人即使天纵英才,如仅仅是闭门阅览,终不过是书虫文蠹,难成大器,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良师益友相伴,共同学习提高,才是正途。此一句,正是我目前的困境,周围的人,莫说是交流学习,相处都是很难,叹息之外,还有些自哀。
  末句是学者之大成,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孔子五十之后,已然鼎立当代,叹:知我这其天乎。有点孤独求败的意思。钱穆先生注云:“苟非学邃行尊,达与最高境界,不宜轻言人不我知,孔子五十知命后当之”。又云:圣人深造之已极,自知弥深,自信弥笃”。这有点拍马屁的意思。人不知而不愠,应该是出于本心的宽容豁达,而钱先生对孔子的笃信,使得对孔子唯天知我的喟叹亦是自然仰望,有点失去平常心了。对不知我者的态度,不愠当然是一种境界,生之为人,谁能一点都不在乎呢。有修养者,大多是不想坠了名头,不与之争。(而如余秋雨之流,其不争的态度后面还有就当他放了个屁的意思,不争是不想使竖子成名,透着虚伪)。而内心豁达之此,实乃天人,不敢仰望。
  此章为论语首篇,用意很深。如不是偶然开篇,今日不会有此所得。觉深意还有不解之处,当秉圣人之训,学而时习,企有所心得。
  
  (二十六)读潺月的故事
  
  我答应一个朋友去认真的读她的故事,但是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现在看来这点时间显然是不够的,因为那个故事很长,并且因为沉重而显得更加的长。单位的局域网设置在18:30自动断开与大网的连接,我没有办法,只好把所有的页面都下载到本机上去实践诺言。看完故事,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经过短暂的思想空白之后,我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资料,关掉电脑,像往常一样去街上随便找了个小饭馆填饱肚子,然后回家。
  
  这样的文章,我声言自己是不愿意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太沉重,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面对那些色调深暗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无话可说。不说,并不代表我麻木,只是相信,那些悲惨的、不公的、凄婉的不能放声的、纠缠的无法平静的事情,如果再次的回来侵袭,我会迅速而坚决的解决掉他,这样的时候,有一种独立世界,睥睨万物,谁牛比就放马过来的气概,一定要说在我的生活之中,我是唯一的主宰。这样的语言很容易招致反感,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必须这样说,坚强对我来说已经不是梦想,坚强到冷酷的地步,是2003年生活的唯一支撑。
  
  生与死、浮华的生活和痛苦的思考,回忆和憧憬,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无生命特征的,像石头或者金属,会伴随生活的温度很快变化,冰冷还是热烈,全不是自己的本来,所以我不再需要思考它们。这样的想法,显然是偏激的,我在努力的调整着思维的方向,并且努力的要去体现出一些高等生物的温血特性,无论环境如何的热或者如何的冷,如果我失去了37度左右的思想温度,那一定就是病了。
  
  从一个审视的角度去看这故事,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必须置身在故事之外,选择一个更加自由的位置去观察,不至于被一些细节所影响,如果不小心启动了一个拷问自己灵魂的程序,那样我就真的很惨了,会得不偿失.朋友,你知道我为了这个承诺要冒多大的风险吗?原谅我,我必须先保护好自己,我答应用心去读,用心去体会,却不是用心去冒险。
  
  上面的语言自然是在故意矫情,以期获得一些类似幽默的效果,这样做的好处是在沉重故事的银幕前,坐着一个并不是很投入的观众,因为我是容易被感染的,一个人看革命故事经常为英雄的悲壮结局泪流满面,甚至大放悲声,我知道你们不信,无所谓,不信也罢,反正我是真的哭过。
  
  现在,我要用一种平静的心态再读一次这个沉重的故事了,一个女孩子的浪漫爱情向一个女人的沉重生活退化的整个过程,像清明上河图那样宽幅的画面一样完整的展现在我面前.这应该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尽管文字的刻意修饰把那些哭着笑着缠绵着的人物牵引的离我们更远,还是能够体验到生活本身的气息。作者并没有直接的承认故事的主角就是她自己,我想我还是可以猜度某些情节曾经是怎样在她的现实里发生过,或者在她的周围。
  
  这是一个至今仍然生活在记忆里的女人,即使那个女主角被她残忍的移植了癌细胞而最终解脱,她自己却无法逃开这个现实,因为癌是不传染的.所以她只能够在回忆的折磨下混日子,有时候还会变态的认为那些回忆有些甜蜜呢.
  
  在这里我要重复一个曾经说过的观点,是关于人生经历的.我这样说:实际上,一旦生命终结,尸体像柴禾一样扔进了火化炉以后,生前的痕迹就开始被生者擦掉。这就像是上学的时候擦黑板,复杂的人生就像推导了一整版的习题,只能招致擦试者的埋怨。同理可证,两个人或者一群人的共同经历结束的时候,只能留给当事人烦恼,经历越是复杂,擦掉也越是麻烦。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现在还留给当事人以烦恼,(有时候经历者本人也会自虐一样的甘心承受,更有甚者把那些经历的垃圾当作财富一样保存)足见那些事情的影响只能是负面的了,这样看来,忘却实际上是幸福的事情,可是性之为人,没有能做到的,我也不能,也会时常的检视过去的垃圾记忆,点根烟细细的自虐,这是何苦来哉?我也不知道.
  
  看故事开头的时候,我有些不严肃,我承认错误.因为那个开头并不很吸引人,如果不是朋友的生活经历,我会认为是一个蹩脚的浪漫悲剧脚本而掩卷图他,有了这种思想的苗头,我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麻木也就罢了,亵渎做什么?!任何一个人的心灵真诚的独白,都透着神圣的意味,我是真的错了.
  
  一个女孩子在青春期之前可能是与男子无异的,当踏上追寻浪漫爱情的征途之后,她这一生就算完了,现在看来,女人的一生宿命的带有悲剧色彩,无论她能不能得到爱情.在这个故事里,叫雨的那个小女孩,也不可避免的落入这样的俗套,从第一章开始我看着她走向死亡,当然那死亡完全可以避免,仅仅在于作者的一念之间.
  
  看第二遍的时候,蹩脚开头的一个片段还是令我唏嘘良久,血书的爱字毕竟在最后的时候有了呼应,如果不是刻意的情节安排,也真可以动人心魂了.那句话说得不错,错过了花期就错过了一世,其实错的更厉害的就是作了女人,并且在错过之后很久还要回过头来看看.
  
  我无疑是个生活经历丰富的男人,见过的生生死死,听过的悲欢故事,甚至亲身经历过的东西很多,但是我对经历很少回眸,偶尔会在喝点酒之后炫耀一下,那也是人性中不可去除的劣根,我不自责,但是那些经历无论炫耀的时候多么自豪,吸引多么仰慕的目光,垃圾就是垃圾,一无用处.我宁愿像个新生儿一样,每一刻都赤条条的对着未来,好奇,热情而茫然.
  
  女人们对爱情的追求,贯穿了生死,即使有一天蜕化成一个庸俗的妇人,心里埋藏的那些浪漫追求却是一丝不减,会经常溢上一阵子,生命的火焰不熄灭,那一锅浓情的稀饭就要不时的溢出来.这就是女人.我曾经毫不留情的耻笑女人这样不识时务的浪漫想法,后来却开始敬佩起来,这样的转变是因为有一天我也想溢上一阵子却不得,我的那一锅里顶多能烧的冒几个泡泡,然后再没了动静,让人恨的牙根儿痒痒.
  
  琐碎的爱情过程本身并无美感可言,其中充斥的矛盾让我厌烦和心悸,特别是发展到婚姻生活之中,就更加的不堪,加上中国特有的家族观念还要强奸婚姻双方的意志,对于自由主义泛滥如我者,根本无法忍受.但是爱情所能激发的忠诚和无私还是令人热血沸腾,毕竟我们知道做人比作石头乐趣多一些.
  
  有一次在庙里跟和尚交流关于人生的乐趣,和尚提出了一个很新的观点,说忍受本身也是人生乐趣之所在,所以佛教把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叫做婆娑世界,婆娑在梵语中就是堪忍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的人承受力特别好,忍耐力强,无论多苦的事情都能忍,多难达到的目标都能努力去实现.这也是乐趣?我似懂非懂,不知道佛爷是夸我们还是笑我们,或许是真把我们当傻逼了,哄着我们吃苦他一个人享福.不过静下心来想想,说得其实很有道理.
  
  后来我潜心的研究过一段时间,知道佛教中把人生的乐趣叫做胜,有环境胜,忆念胜,惭愧胜,坚韧胜等好多名堂,才知道那不是和尚的新观点,而是他的功课.我给和尚蒙了.这里说起来忆念胜,就是我所说的经历的垃圾也能给我们带来愉悦,因为佛爷说过的话大部分都有道理,所以我想我的想法是不是该修正了.
  
  无论如何,凄美的故事被我感觉的一塌糊涂,也算是与众不同之处吧,我这个喜欢出风头的毛病还是没改了.生活中曾经的一切,留下伤害的血泪,也留下温馨的回味,最后逐渐的平淡,继续新的故事,就是这样.
  
  下午我说了一个意思,回忆和憧憬,现在感到同样的艰难,这话我收回.
  
  (二十七)白景琦
  
  大宅门里有个白景琦,片头的曲子就是为他唱的颂歌。那歌儿里面盛赞他是个男子汉,重点的评价是六个字:“有情意,有担当”。这六个字的分量不轻,受过夹板气的窝囊废们最能理解。
  话说这个白景琦,屁大点儿的时候就能看出来长大必成匪类。上房揭瓦的事情没少干,小家雀儿毛还没齐就逛过窑子,稍微大点被爹妈赶出了大门更是不得了,为窑姐儿拼命。
  老人们有人看了说:这是个浑球。我同意这种说法。不过这浑球招人疼爱,匪气和柔情都有。男人交这样的朋友,女人嫁这样的男人,都放心。
  
  (二十八)冲动了点
  
  权力永远带着一种反讽的意味,一方面它给予某个人威严,另一方面它开始要去蔑视他。拥有权力的堕落在古往今来无数次反复演练的幕剧中被证实,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
  在权力面前倔强高傲的扬起头颅,有令人心碎的悲壮风采,但是所有的围观者都确定这扬起的头颅终会低垂,仰慕而不敢接近。低垂的方式在于倔强者的内心,不能坚持的会妥协退让或者逃避,如果倔强者不能收回直射的寒冷目光,权力的拥有者就会用屠刀解决了。当如泉般激涌的热血沾染黄土,头颅在大地之上滚动,仍然不肯放弃逼视,那种令人心碎的风采张扬到了极致,还有什么景象更让愤怒燃烧?
  现在杀人的事情少了。面对屠刀的考验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然而,那风采,那倔强者灵魂的影像充满了整个空间,我告诉自己,不能退缩,当面对不公,将拒绝任何带有默认意味的折衷方案,除了反击,毫无选择
  
  (二十九)专注于生活
  
  生活和生活方式之间的联系,是逐渐被切断的。这正如有着欢乐童年记忆的人们,在成长中变换着姿态,一遍一遍的掩埋过去,又一次一次破土新的经历,繁琐的改变使最初的样子变得陌生。所以,我们总是保持着一种困惑,对生活的不理解以及对生活方式的不满足,不相融合的两种东西折磨着思考者,通常坠入更深的痛苦。也存在着另一种人,从生到死被局限在一座山里或者一个海岛上,他们固有的生活因此得以幸存。就像是在极地生活的动物,远远的逃离了物质生活丰富的地域,用艰苦和贫瘠作为一种保护,获得安宁。我知道极地提供了两个不同的生活背景,苔原和冰原,在那里有无数的狸鼠,繁殖力极强,有以狸鼠为食的北极狐,还有冬去夏来的候鸟,有北极熊和海豹。他们的生活内容是生存,而生活方式是在厚厚的冰层和瘠薄的土壤上变换,在没有人类足迹涉及的地方,驯鹿也像候鸟一样。这是大自然设定的一种生活,简单但是奇妙。
  在自然界,个体没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生活内容是由生存环境预设的,也由此培养了各种动物的习性,鸟类和鱼群迁徙,斑马和野羚羊汇聚成群,即使是人类,在最初的游牧日子里,也随着草场的枯荣寻找栖息地,直到现在,北极还有着原始的部落,沿着驯鹿群的足迹重复每年的生活轨迹。当野心勃勃的人们终于不堪忍受如此辛苦的劳作,宁愿忍受内心分裂的痛苦,去重置生活方式,要脱离自然,置身于自然之上,这时候,生活方式就开始游离于生活之外,或者说漂浮于生活之上,从群体意识到个体意识的深入,每个人都会做光怪陆离的变幻。最终无所适从。
  时至今天,每个人都学会这样发问,我要什么样的生活?
  那些曾经被环境困禁的人,能懂得这样提问的幸福。在可可西里生活过十年的杨讲那里的植物,会提到一指高的茎叶之下深达数尺的根须,痛心的言说生态的脆弱性,表情演绎着对破坏者的鄙夷。在那里,植物的生活内容是深深的扎下根去汲取水养,秃鹫是寻找腐肉,藏羚羊是寻找水草,人类是默默的旁观。当脱离了这个生态圈之后,旁观带来的只能是失落。或许一个老工程师再回去,看到几十年前勘查时打的地锚依然存在,看到公路界石一如当年,没有灰土掩盖,更没有蔓草攀爬,他会不会想,假如走入这个生态环境,我们还有没有生活方式可以选择?
  我听父亲说过以前的事情。他上高小的时候会背上一个月的馒头作为口粮,每天和着开水进食,在太阳好的时候,需要把馒头掰成小块晾晒防止发霉,这样做就有机会进城当工人。即使是在今天,下坝的车小弟每天走十几公里去乡小学读书,他的理想是走出大山。生活方式摆脱了生存支配之后,被理想所支配。人类与动植物的不同之处正在与此,他们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内心。
  理想是模糊词语,我们说某个人怀有理想,其实是说他怀有欲望;说某人理想远大,有一种意思是说他野心很大。理想是这样的词语,他蜕变成欲望,或者涵义被欲望偷换。被欲望支配的生活方式,虽然比无所事事的好,终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王二写过一只猪,他拒绝被设置的生活,因此身处险境,也获得崇敬。我偶尔也会想象一下那只青面獠牙的猪,羡慕他的生活方式用一种俯视的态度嘲笑着生活本身,但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篇文章收录在王二的《我的精神家园》中,这表明王二将其作为一种精神境界对待,用特立独行这个词,让我想起来忍经说:“特立独行,士之大节”;又说:“君子好直,思免于难”。既要保持操守,不随波逐流,又要时时刻刻想避免受害,这个君子当的有点像受夹板气的窝囊儿子,这样的君子不当也罢。我想象那只猪受人尊敬的地方正在于不当君子,索性撕破了脸皮,还怕谁?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生活和生活方式不是从开始对立的,在某个时候悄悄的起了变化,那是什么时候呢?我想画一张流程图,也许能找到末端原因,这种想法过于古板,有点可笑。
  
  人类的生活总是要纳入自然的框架之下,满盈着野心的改变让人类丢失了很多东西,这一点,越来越鲜明的被睿智的群体看到。
  
  
  (三十)重读《在深深的海上哭》
  
  难回首,看时光如风
   此刻,我重读这篇短文,在歌曲淡淡的忧伤里。时间的无情,在于无可挽回,无论如何的沉痛,她都将决绝而去,甚至不肯回眸一望。
  此时的枯坐,如陷在云里,我也想说,已经走过的人是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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