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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射寒塘 2014-03-04 22:35 收藏:0 回复:0 点击:2592
一条鱼的爱情 作者：月射寒塘 一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鸭戏溪水柳如烟，人人换春衫。 冯成博踏春回来，一脸阳光。路过一家店铺，听得老板娘招呼道:帅哥，买条鱼吧？冯成博进前观看，偌大一个鱼缸里，游鱼如织，红的、粉的、黑的、红带白点的金鱼簇拥在一起，煞是好看，不禁动心想买。就问老板娘:多少钱一条？ 有两块的，五块的，十块的，大小不一样，价钱不一样。老板娘边说边拿起塑料袋，盛了半袋水走过来，把一个笊篱交给他自己捞，说到:开春了，养养金鱼，家里摆放好看，还能添财添禄，化煞驱邪。 冯成博和老板娘讨价还价，说好十元六条小金鱼，就凑准目标打起笊篱，一捞，捞起一只通体赤红的金鱼。老板娘说这条是十块的。放进水里重新捞，结果捞起的还是这条通体赤红的金鱼。连捞六次，都是如此。 老板娘在旁边笑着说：看来你和这条鱼有缘，就买这一条吧！你看她个比别的大，回去也好养。 冯成博交钱，把金鱼提回家，放进一个圆柱形鱼缸里，站着欣赏一会，觉得有点累，就去睡了。 第二天上班回家，推开门，冯成博非常惊讶，房间被谁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连早上乱扔的拖鞋都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柜前面，走进卧室，发现被褥也被叠放整齐，昨夜换下的内裤、袜子都洗得干干净净地晾晒在阳台上，书桌上的书也整理过，鱼缸里的水好像也换过，甚至鱼缸都被清洗过，分外清澈透明，那条赤红的鱼看到他更开心地游动起来，就像一团火焰更像一朵怒放的玫瑰在水中舞蹈。 方莹梅？一定是方莹梅来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方莹梅是冯成博女朋友，两人是上海交大同学，恋爱三年，毕业后冯成博响应西部大开发政策来到西部工作，而方莹梅留在了上海。两个人约定，等冯成博在这边站稳脚跟，方莹梅就辞职来和他结婚，两人共同为西部建设做贡献，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没想到方莹梅在上海工作一年后，对比西部条件，改了主意，劝冯成博辞职到上海去，大都市机会更多，两人在那边更能实现自我价值。为此，前两天两人还吵架闹分手呢，没想到方莹梅竟突然袭击，来看他了，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啊！ 冯成博兴奋地喊着方莹梅的名字，三个卧室找遍，没有看到方莹梅。去哪儿了呢？是不是买菜去了？ 冯成博按捺不住，拨通方莹梅手机。 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我在公司加班呢，你来上海了？听的出方莹梅也很惊讶。 上海？什么，你不是来我这里了吗？ 开什么玩笑，你既然不同意来上海，我们之间就结束了，我怎么可能去你那里！ 那我房间……冯成博有点懵了，我房间钥匙除过我，只有你有，别人不可能进我房间的。 谁进你房间和我无关，你房间钥匙我已经让快递公司给你快递过去了，你不来上海，咱俩就算了。 电话挂断，冯成博像一只泄气的气球，瘫软在靠椅里，整个人都傻了。三年大学恋爱，工作后的两年，双方利用长假打飞的探望，戏称这是他们浪漫的空中爱情，这里的房子和上海她的宿舍钥匙，一人一把，那么多幸福甜蜜的故事，说结束就结束了？见鬼的是这房间谁打扫的？除了她和我谁还能进来，是我的幻觉吗？冯成博失神地盯着鱼缸里游动的鱼，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鱼诉说。而那条小鱼，只是缓缓地游动着，游动着，一滴大大的泪珠落进水里，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二 一上班，传达室就给冯成博送来快递。里面除过钥匙，什么都没有。他不死心，又翻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五年的感情，到最后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他给方莹梅发信息:钥匙收到了，我把你宿舍钥匙也给你快递过去吧？ 方莹梅回信息说:不用了。我换锁了。 整个一天都像丢了魂一样，拿起东忘了西。科长给他交代工作，半天没反应。科长关切地说: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放你假休息一天？他赶紧解释说没事，拿起文件退了出来。 临下班，他邀请科长和科室的同事去喝酒，大家问他有什么喜事，是不是要结婚了。他敷衍着，打着哈哈，就说想请客联络一下感情。同事们都知道他和方莹梅的事，作为引进人才他也一直被同事尊重被领导器重，是大家公认的人才。 白酒，啤酒，红酒，男的女的都喝，他说些感谢大家关照领导关怀这些客气话，一个接一个敬酒，一杯接一杯喝酒，别人不怎么样，他就喝高了，别人喝高了，他已经喝醉了。 冯成博是被两个同事架回家的，醉得一塌糊涂，往床上一放就睡死过去了，问什么都没反应。两个同事也喝高了，安顿好他，就摇摇晃晃地各回各家了。 一大早，冯成博像往常一样准时六点钟醒来，回想昨晚喝了很多酒，怎么一点都不头疼！难道在西部这两年酒量见长了！他穿起衣服，也没发现自己吐得满地的秽物，以前每次喝酒都会吐的满地都是，衣服上鞋子上都难幸免，这次真奇怪，昨天心情不好，特意喝得多呢。环顾四周，看到书桌上的鱼缸，他吓一大跳，鱼怎么死了？只见那条通体赤红的金鱼身体更加红亮，反转身子，沉在水底。走近前仔细观看，发现鱼嘴一张一合，没死，但怎么不游动呢？冯成博用手拍拍鱼缸，鱼儿只是动动身子，依然懒洋洋地躺着，呼气吸气，好像病了一样。他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鱼，脸正面对着鱼缸，一下闻见浓郁的酒味，那么浓烈，那么刺鼻。啊！难道我昨晚把酒吐进鱼缸了？把鱼熏醉了？ 冯成博赶紧给鱼缸换清水，临去上班前，他看到金鱼在新换的水里面似乎活泛了一些。对不起啊，小金鱼，他在心里说着，放心地走了。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鱼儿一张一合的嘴里正吐出一口一口的白酒、啤酒、红酒。 冯成博给方莹梅打过很多次电话，方莹梅态度很坚决，要分手。到后来再打不接，再打就打不通，方莹梅换号了。 都说痴情女子负心汉，谁知道男人痴情起来，那才叫一个苦。女人失恋可以邀约三两个闺蜜，哭一哭说一说，气也就消去大半，男人死要面子，失恋这事怎能像个怨妇一样找人诉说？痛苦无法排解，只好借酒浇愁，每天下班后，冯成博一个人跑到离单位最远的一家酒吧，一个人喝着闷酒，常常喝着喝着就醉了，喝着喝着就落泪了。 灯光迷离，男男女女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无人关心别人是怎么回事。冯成博又喝完一瓶啤酒，想要再打开一瓶。手刚摁在瓶盖上，一只暖暖的小手扣在他手背上，他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红裙，皮肤雪白的姑娘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头直发温顺地垂在脑后，她收起冯成博手里的启子，说道:你已经喝六瓶，再喝就醉了。这话语这声音像水洗过一样，清清凉凉地从冯成博耳膜润过心扉，让他彻底失去了抵制力。 三 六瓶啤酒下肚，冯成博其实已经醉了。走出酒吧，夜风一吹，更是东飘西歪，辨不清东西南北。红衣女子勉强扶着他，叫停几辆出租车他都拒绝回家，只好一步一拖拉地挪到附近的儿童公园，在一条常椅上坐下来。冯成博喝得兴奋，失去控制，闷在心里的话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公园里没有一个人，红衣女子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听他诉说憋在心里的故事，从大学的相识，相知，相恋，相约讲到分手，思念，遗憾，痛苦，无奈…… 冯成博像一个孩子，鼻子眼泪一嘟噜一嘟噜地流下来，红衣女子就不停地帮他擦一下，再擦一下。那一晚，流了多少泪，说了多少话，冯成博已经想不起来，他依稀记得那个红衣女子说自己是西北财大的学生，今年大四，名叫红玉。 周五下午，冯成博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接听之后，竟然是红玉。红玉问他周末有安排没有，邀请他去宁夏沙坡头玩。 走出办公楼，红玉已经在楼下等候。 冯成博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红玉笑嘻嘻地说，你告诉我的呀！ 冯成博想不起来，就问:我还告诉你什么了？ 红玉调皮的说:就告诉我号码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冯成博觉得去沙坡头两天时间有点紧张，想改时间去。红玉说：今晚就走，明早就到银川，找人拼座包车去中卫，沙坡头玩一天，周日返回，不影响周一上班。看他还在犹豫，红玉激他说：你还年轻怎么像个老头一样，干嘛什么事都要提前安排好呢？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不好吗？而且现在八月分天气，正好那里瓜果都熟了，可以去尝鲜！ 冯成博心动了，不仅是瓜果的诱惑，他也需要释放一下失恋的心情，更何况有美女作伴，何乐而不为呢！ 红玉拿出手机，现场上网订票，晚上九点半的卧铺，明天早上五点四十到银川。红玉说：时间还早，你得请我吃饭。你看我这时间安排的多紧凑，火车上班睡一觉，明天就开始开心之旅了。 四 到达宁夏中卫沙坡头景区是上午10点，一下车红玉就去买来两大瓶矿泉水，说买大桶划算，景区贵，先在这里买好，沙漠里热，得多喝水。 冯成博笑着说：你真会精打细算，谁娶了你谁就走运了。 红玉说，谁也没你走运。 走了几步，冯成博才回过味来，站住脚，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就傻傻地望着红玉。红玉脸一红，扔下他，自己跑前去了。 沙坡头景区游人很多，非常热闹，两个人像孩子一样疯狂地跑啊跳啊笑啊唱啊，其他人并不惊讶，大家都在这沙海里疯狂着，没有世俗偏见，没有伪装，人的天性在这里得到彻底释放。他们两个都热爱滑沙这个项目，爬上沙头头，像孩子溜滑梯那样爬上去滑下来，头上、衣服上都是沙子，脸上也招满土，汗水流一道就在脸上留一道痕迹，花花点点的，就像豆腐掉进了灰里。 尝过当地的新鲜水果，吃过当地特色小吃，临走还买了几袋枸杞。冯成博的身体里好像被沙子灌满，带着所有的郁闷痛苦被淋浴头冲走了，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周日按期返回，和红玉在车站告别，打车回到家，洗漱一新，躺在床上翻看相机里拍的那些千姿百态的照片。红玉和他的各种囧态狂态丑态都被定格下来，快乐的场面又浮现在眼前，不禁哈哈地笑出声来。转头看见鱼缸里的金鱼正无精打采地游着，想起两天没给喂食，赶紧拿来鱼食拋撒一些进去，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饿坏了吧。 金鱼对于拋撒的鱼食并不理睬，她好像很累很累的样子，轻轻地浮在水面上，缓缓地伸展着腰肢，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五 单位同事知道冯成博失恋了。这消息是他自己说出去的。每年五一、十一长假不是他去上海，就是她来这边，今年十一，他却哪里也没去，让人奇怪。 冯成博从沙坡头游玩回来之后，心里已经释然了，强扭的瓜不甜，散就散了吧。一门心思用到工作上，日子过得依然有滋有味。 单位同事一下觉得自己有了光荣使命，这么好的小伙，这么优秀的同事，怎能没对象？大家开始挖掘资源，纷纷当起红娘。盛情难却，大家也都是好心，冯成博也就答应相亲。但说实话他心里根本没有放下方莹梅，看到谁都没感觉。而大家的热情一直不减，一周竟然安排九次相亲，无奈之下，他把红玉约到单位，在同事面前转一圈，对大家的询问模糊其词，让大家误以为他有对象，相亲大戏才算拉上帷幕。大家都觉得，只有这么好的红玉姑娘才能配上冯成博，其他的，包括她方莹梅都不过是庸脂俗粉。 红玉问冯成博：那么多次相亲真的就没遇见合适的？条件太高了吧？ 他笑着说：不是条件高，是不想找。 这一天红玉约冯成博到他们初次相识的酒吧。 红玉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正要查手机，她笑着说：不用查了，今天是429。 429？有什么特别的？他也笑着说：我只知道419是一夜情。他的笑容有点坏，他和红玉已经是好朋友，说话有些口无遮拦。 4月29是我的生日。红玉没有笑，表情有点怪。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是故意的，我是开玩笑的。 没事，你又不知道。 礼物先欠下！他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应该准备点小礼物。 不用准备，只要你想送，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 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不是，我，这……冯成博有些语无伦次。 时间凝固，他有些懊恼。从认识到现在，两人亲密无间的接触，给她造成错觉和误会，他是有责任的。他只顾和她在一起快乐，可以忘记失恋的痛苦，他忘记了她也是妙龄女子，她被他不知不觉地带进恋爱的陷阱，他竟然还让她冒充女朋友给同事造假象。 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怪你，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冯成博没有立刻回答，他喝干一杯啤酒，红玉给斟满。他清理一下思绪，给红玉讲他和方莹梅的事情。很多事情他那次醉后都给红玉讲过，红玉不打断他，依然流着泪静静地听，他一边讲，一边用纸巾给红玉擦一下，再擦一下。 冯成博说了很多话，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他只爱方莹梅，就算她放弃了，结婚了，在冯成博心里没有人能替代她的位置。他宁愿单身，也不找别人。 六 红玉擦干脸上的泪，轻声说，我给你讲讲我名字的来历吧。 我的名字是我母亲给我取的，本来叫红鱼，长大后改成红玉。我问母亲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字，她说她喜欢一个关于红鱼的故事。这个故事不是童话《海的女儿》里那条鱼的故事，是另一条红鱼的故事。母亲说，那是一条天下最美丽的红鱼，她有一双最好看的眼睛，她爱上一条帅气的蓝鱼，他们结伴游走在水草间的时候，是那么的般配，他们游泳的样子就像鸟儿在飞翔，所有的鱼类都嫉妒羡慕他们。但是这条自负的蓝鱼心胸狭窄，他总怀疑其他鱼儿在勾引他的红鱼，他怀疑红鱼迟早会背叛他。他们一次次吵架，一次次和好，又一次次因为这些琐碎事情争吵。终于有一天，红鱼说，她受不了这种日子，负气出走到浅海处，欣赏外面的风景，恰巧遇到一场台风，她被吹到海滩上，水域就在附近，眼睛看得见，但她就是无法接近。海滩越来越热，她身体的水分一点点消失，她不怕死，她遗憾的是她肚子里怀着她和那条蓝鱼的孩子，这是她们爱情的结晶和见证，她努力地爬，但却没有一点效果，她绝望地流泪了。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一群孩子从远方跑来，他们看到了这条即将干死的红鱼，有的孩子拿起石头想要砸过来，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阻止住他们，走近前，看到红鱼美丽的眼睛流出的那滴泪，他轻轻叹一口气，用手捧起红鱼，放进一步之外的水里。红鱼得救了，她找到一丛美丽的水草生下自己的孩子。等孩子长大，她告诉孩子关于这个恩人的信息，让小红鱼去报恩。 红玉说到这里，擦去眼角的泪，端起一杯啤酒，一口气喝掉一半，她讲话太多，口干了。然后开始慢慢、慢慢地小口嘬着喝，眼睛看着前方，有些迷离，有些伤感。 后来呢？小红鱼找到恩人了吗？冯成博看红玉再无声息，忍不住催促询问。 故事的开头可能是不同的，但结局往往都会雷同。红玉幽幽地说，小红鱼找到恩人，爱上了他，爱的那么无辜，爱的那么深刻，但恩人已经有了心上人。后面的故事，总逃不脱《海的女儿》那样的结局吧，试想还有哪条鱼的故事能超越她呢？可是我的母亲没有文化，她不知道安徒生，也不知道《海的女儿》，她只知道这条红鱼的故事，所以她给我起的名字就叫红鱼。 两个人都沉默，只有酒吧的音乐试图冲淡这尴尬的气氛。冯成博端起酒杯，说：不说这些了，祝你生日快乐。 红玉端起杯子，并没有碰，她专注地看着冯成博的眼睛，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那条小红鱼，你是那个长大的小孩子，不是报恩，就是这样的偶然相识，你会爱我吗？ 冯成博说：对不起，我心里真的放不下她。 我是说，如果在你认识她之前遇到我呢？ 我不知道。我不想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啪，很清脆的碰杯声，冯成博吓一跳，红玉已经喝下杯中酒。谢谢你陪我过生日，谢谢你告诉我你的故事，我今天，很快乐。 回到宿舍，冯成博失眠了。他脑海里交替浮现方莹梅和红玉的身影，左耳边方莹梅大声说：我和你没关系了，别再烦我。右耳边红玉说：我爱你，你爱我吗？ 方莹梅说：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红玉说：我是那条小红鱼，我不报恩，我爱上你了…… 冯成博呆呆地看着鱼缸里的小红鱼，低低地问：你是那条故事里的小红鱼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小红鱼似乎受到惊吓，从水底浮到水面，又从水面俯冲到水底，来回穿梭、翻腾着，就像一团火焰在燃烧，更像一朵火红的玫瑰在绽放。 七 红玉失踪了。 连续几天，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冯成博去学校找，但不知道她是哪个系的，敲开几个系的办公室，都说没有这个学生。他拿出数码相机，想要翻出照片给路过的学生看，结果数码相机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明明拍过那么多照片，滑沙的、骑骆驼的、行走的、奔跑的、笑的、卖萌的，怎么一张都没有了？谁动过我的相机吗？真是见鬼！ 在学校门口等过几天，也没有见她进出，再去他们相识的那个酒吧，那个座位还在，但却再也不见红玉的踪影。 晚上回到房间，他什么都不想做，对着鱼缸发呆，小红鱼什么也无法替他分担，只是懒洋洋地伏在水底，半天吐出一串气泡。 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连续下了十多天。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河水暴涨，山体开始下陷坍塌，山上的窑洞接二连三倒塌，不断听到有人罹难的消息。政府组织抢险，警察出动救人，学校腾出来给灾民住，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社会上掀起献爱心的热潮。各个单位都抽调人二十四小时值守在山下各个路口，劝住在山上的居民赶紧下山去安全区，阻止一些居民私自上山回家。冯成博也随着科里的同事作为志愿者一起投入到抗灾救险队伍中，四处抢险、救人，几天都没有回家。饿了，吃口馒头，渴了，喝口凉水。 接到通知说五里坪的一家窑洞塌了，里面困住母女俩，警察已经赶去抢救，但人手不够。冯成博他们听到消息，赶紧奔赴五里坪，和警察一起挖土救人。先救出的母亲，连惊带吓，已经说不出话，半天也描述不出里面还有几个人，位置在哪里？等她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说女儿还在里面的时候，大家已经挖出一条深沟，从灶火挖到炕沿，终于看到女孩的腿，等把女孩挖出来，母亲也缓过来劲，确认里面再没有人了，大家开始后撤。就在这时，旁边一面窑洞倒塌，一副门窗被砸坏，眼看着半截木撑子对着科长就扎过来，冯成博把科长猛劲一拉，科长闪在一边，躲过一劫，而那木撑子扫过冯成博面额，刷地一下落地，把冯成博脸上刮开一道口子，鲜血不止，一双眼睛被什么刺进去，疼得他嗷嗷直叫，身子缩成一团，再也站不起来。 冯成博的眼睛失明了。在医院里，科长给医生跪下求情，让一定想办法帮冯成博治好眼睛，他是替我挡的那一下啊，否则我命可能都没了。 医生说，他已经尽力了。除非有人捐献眼角膜和视网膜。 可是，这雨灾弄得人乱哄哄的，哪里去找眼角膜和视网膜啊？用我的吧，把我的移植给他。 旁边同事说：把你的移植给他，他看到了，你瞎了，还不是解决不了问题？科长媳妇在一旁赶紧说：是啊，是啊，想办法找找看有没有捐的，花多少钱咱都愿意。 科长他们在网上发帖求助，同事们也纷纷发动关系打电话四处打听有没有愿意捐献的。折腾到下午也没有结果。 医生走进病房，给冯成博清洗伤口，换完药，对科长说：你们别着急，有人愿意捐献眼角膜和视网膜，而且指定给冯成博捐，准备准备，三天后做手术。 多少钱？要多少钱我们都给。科长问。 没说钱的事，也不想见你们，怕影响手术效果。做好准备，三天后手术。医生说完，匆匆离开，这段时间病人实在太多了。 冯成博的手术很成功。 眼睛上缠着的纱布一层一层被揭开，冯成博有些不适应眼前的光线，他眯着眼，好半天，才慢慢睁开、长大眼睛，他看到了洁白的病房、洁白的床单，看到了手里拿着纱布的医生，看到了科长，看到了同事们。他转动着脑袋，他看到了她！ 是的，他看到了方莹梅。方莹梅靠过来，握住他的手，满眼泪顺着脸颊流淌。她说：我已经办理了辞职手续，我以后就和你在西部扎根，你去哪里，我就跟到那里，再不分开。 这不是做梦吧？冯成博掐一下自己的胳膊，这不是在做梦！ 眼泪化作江河水，滚滚流下，我心爱的人你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想通的？ 是一个叫红玉的姑娘，她到上海找到我，给我听了你给她说的那些话的录音，我才明白你是那么真心地爱我，再大的城市，没有爱也是空的，这一辈子没有你，我是不会幸福的。 冯成博张开手臂，紧紧抱住自己心爱的女人。谢谢红玉，我说她怎么失踪了，原来她去找你了，这个鬼丫头，真得好好谢谢她。 方莹梅拉着冯成博的手说：咱们先去谢谢给你捐献眼角膜和视网膜的人吧？是谁捐献的？ 医生走过来说：不用去了，她说不想见你们，她临走的时候让我把这个信封交给你，说是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冯成博接过信封，打开，从里面掉出一只通体赤红的、红玉雕成的小鱼，和他鱼缸里的小红鱼一模一样。 给我捐献眼角膜和视网膜的人叫什么名字？ 红玉。 红玉？红鱼？ 冯成博拉着方莹梅的手疾奔回家。打开房门的瞬间，他又一次惊呆了。他看见房间被布置成婚房，大红喜字贴在墙上，卧室布置得温馨而浪漫，一床大红铺盖，被面上绣着鸳鸯戏水，在并蒂莲叶底下，露出一只小红鱼的尾巴，那么俏皮，那么可爱。桌上的鱼缸还在，只是空空如也，一大束鲜红的玫瑰花簇拥在鱼缸里，释放出幸福的芳香。 冯成博伸开手掌，打量那枚赤红的小鱼，只见她通体晶莹剔透，唯有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静静地闭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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