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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鹃 2011-02-28 20:55 收藏:0 回复:1 点击:4276
那日，妍打电话给我，让我陪她去市区走走。我依约前往，她幽幽地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半年前，一个朋友来我家玩。我们两人回忆着逝去的青春岁月，议论着相识之人的升迁沉浮，感叹着人间的旦夕祸福。忽然，朋友说：“你知道吗？文浩出车祸死了。”“文浩？谁呀？”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是哪个人。朋友奇怪地盯着我说：“文浩不是曾追过你吗？银行里的。”我眼前依稀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年我21岁。我的小学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在镇里的农业银行工作。他叫文浩，看起来非常实在，见我时总是局促不安，不敢拿正眼看我，这自然无法让浪漫的我产生感觉。在见了三四次面后，我便跟老师说不合适，但老师一再说他很不错，与我很适合，劝我多给他机会。因为老师一直是我最尊敬和信任的人，我不好过于坚持，于是跟文浩继续不咸不淡地来往着。 大约过了一个半月，我有了解脱的理由：一个俏丽的趾高气扬的姑娘找到了我，说她跟文浩已经恋爱了半年。我当时有点气愤，更多的是庆幸。我把这事告诉了老师，老师并不惊讶，她淡淡地告诉我：那姑娘是他上司的女儿，追他很紧。他不喜欢他的上司，也看不惯她的任性骄横。他要找一个善良聪慧的姑娘。最后，老师说：“他对你已动了真情了。”可我还是决定跟他断绝任何关系。他来找我很多次，我都避而不见。他写了五六封感人至深的信，我也没给他回过只言片语。 几个月后，我谈起了恋爱，结了婚，很快就忘了他。我一直认为，他，跟很多人一样，只是自己生活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没有带走一丝云彩，也没留下半点霞光。 “他年轻着那，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唉，这人生那……”我惋惜着。“是啊，他已提升为银行的主任了，前途无量呢。”朋友说。“他还在原先的农业银行吗？”“不，早调到城里来了呀，你不知道？”朋友惊奇地说。“我当然不知道，我跟他又没任何联系。”“哦，他在**路的农业银行……”听到这里，我脑袋“轰”地一下，难道是他？浪子？ 说到这里，妍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想不到文浩又会以另外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婚后不久，我调到了城里。业余时间，我喜好爬爬格子，偶尔会有“豆腐干”见于东阳日报。 2002年，我买了电脑，用地名跟人名的缩写注册了电子邮箱。有段时间，我迷上聊天，在金华日报“网络情缘”版发表了几篇关于聊天故事的稿子，收到了好几个读者的邮件。其中有个读者说：“从你邮箱看，你应该是东阳人。我能认识你吗？”署名“浪子”。我回了四个字：“当然可以。” 于是两人有了邮件往来，浪子主动告诉我：他在**路上班，比我大一岁，有个七岁的儿子。我却一直不知道他的实际单位，因为我把他定位于“网友”，而我是从不会刻意去了解网友的情况的。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告诉过他我的现实情况，他却似乎很了解，知道我是城区某学校的教师，女儿四岁，夫妻感情挺好。我曾怀疑他是我原本认识的人，可他解释说：因为曾在日报上看到我写的关于学校和家庭的文章。我也就释然了。 我向来懒于开邮箱，而他三天两头地发邮件给我。开始是问候，接着向我请教孩子的教育问题，后来开始诉说他的烦恼。他一厢情愿地，并不在乎我把三四封邮件合成一封回复。最后，我有点腻烦他邮件的频繁了，告诉他：自己很忙，懒于写邮件。他的邮件开始减少。 那时我在一个情感论坛做版主。有一次，我的跟帖惹起了帖主的不满，对我进行了人身攻击。可我自觉那回复没错，我幼稚地认为劝戒帖主从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中解脱出来是自己应尽的义务。可帖主认为那是真正的爱情，是脱俗的情感。这论调居然得到了一部分人的喝彩。坛子里一时板砖横飞，场面很是混乱。我心情沮丧，却又没处诉说委屈，正好看到浪子的问候邮件，冲动之下就约了他去聊天室，向他诉说了自己的委屈。浪子并没说多少劝慰的话，但我下线时感觉心情好多了。 当晚他就去了那论坛，注册了ID“浪子11”，发了个帖子支持我的观点。他的帖子有理有据，刚柔相济，精彩得让我很是惊讶。这场风波结束后，我跟浪子成了朋友，偶尔要聊聊天。 浪子的帖子越来越多。他好象深深怀念着一个女子，他把这样爱恋演绎得异常缠绵哀惋，让人不忍卒读。作为朋友，我为他祝福，但我不想去触痛他的伤处，所以从不去探听他的故事，而他也从来不与我谈这个女子。 暑假时，我跟先生闹别扭，发了一些心情文字在论坛。他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我抑制不住哭声，他就约我去茶室坐坐。我犹豫着去了茶室，正后悔着答应见他时，他打电话来说领导突然找他有急事走不开。我窃喜。 过了几天，浪子发了个帖子，说想跟一个网友见面，却临时怯场而编造了个理由不赴约，并说那网友其实是他年轻时追求过但没成功的人。我很疑惑，追问他怎么回事，他笑着强调说是“小说”，我便一笑了之。 有个论坛上的朋友问我是否在网恋，我断然否认。她却认为我在撒谎，并说这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我在跟浪子网恋。我很震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那朋友说是浪子自己漏出来的，浪子还明确表示过帖子都是为我写的。我恼羞成怒，当即给浪子留言，指责他不该这样开玩笑。浪子回复说这玩笑的确开得太过了，向我道歉。我从此对他有了芥蒂。 浪子还是常来发帖，却少了情感类的絮语。我不再跟他的帖，也不愿再跟他聊天。他提出见见面，说见面后一切都会明白。我冷冷地拒绝了。教师节时，我收到一张贺卡，很漂亮的字迹，署名浪子，地址是**路农业银行。我礼貌性地发了邮件感谢他。 浪子又写了篇小说，写 “我”22岁时，喜欢上一位姑娘，姑娘却误会“我”脚踏两只船而离开了。姑娘结婚了“我”也就结婚了。婚后日子并不幸福，不同的生活环境造就的截然不同的性格习惯使夫妻感情很不协调，加上婆媳关系紧张，所以他跟妻子经常吵架。他很怀念那个跟他小时经历差不多的姑娘。这文章写得很感人，使我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往事。 这是“浪子11”发的最后一个帖子——他突然消失了。我想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尴尬。 说到这里，妍眼眶里打转了很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停顿了很久很久，才继续说。 我没想到，他就这样去了。 那天，朋友走后，我连忙给浪子发EMAIL，但没有收到回复。第二天，第三天……我每天一个邮件，连着发了不止二十个，可是他一直没给我半点回音。那个可怕的预感看来是真的了。我后悔没有记下浪子的电话号码，后悔没有问过他的真实姓名，后悔没有见见他。 我特意去了趟小学老师的家，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了文浩的情况，结果发现他的夫妻生活情况跟浪子在小说中写的差不多。老师告诉我：文浩死于2005年5月6日，当时他驾车去寻找被妻子气走的老母亲…… “原来，浪子就是文浩，文浩真是浪子……今天是他的忌日……”妍已经泣不成声，“你说，我那时怎么可以腻烦他的诉说呢？他生活那么不如意，我怎么可以以忙为理由拒绝倾听呢？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无言，只是紧紧地拥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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