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寒鸦  2008-09-21 21:53   收藏:0 回复:5 点击:1502          

   父与子
  文 朱世杰
  
   读高中时,我近乎疯狂地爱上文学,到处找小说看,偶尔还涂鸦一篇,自我陶醉一番。严重偏科导致数理化成绩急剧下降,临近学期结束,我差不多对高考已经放弃。只是这一切,父亲并不知晓。
  
   在学校看小说还有所顾虑,在家中则完全是肆无忌惮。父亲大字不识一个,只要我是在看书,他就特别高兴,脸上堆砌起来的笑纹,比秋天晒蔫的丝瓜皮还要密褶。父亲进我书房,习惯用手指反夹着香烟(一般不会抽),脚步轻轻的,作巡视状在我身边溜达一会,然后去天井纳凉,和村里同辈的兄弟聊天,“三哥呀!伢又在看书吧,你家要出大学生咯。”“嘿嘿,想是这样想的哟!伢读个书,还真是苦!”
  
   记得有一个周末,父亲去舅舅家做客,说好晚上不回家,我也乐得清净,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全套《楚留香传奇》,准备熬一个通宵。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朦胧中,感觉有人把我挪来挪去。第二天一觉醒来,我睡在床里面,而床外的那一半,有些湿氲氲的,父亲睡过的印记还在。昨夜下过一场小雨,雨飘洒在床边,我睡得沉,毫无知觉。父亲对我放不下心,半夜冒着风雨从舅舅家赶回,把我挪到床里头,他自己只能在床外将就一晚。
  
   年少时,我能欺瞒父亲的,大多是他文化上的盲区。人一旦于某件事情上习以为常,那怕明知是错,也不会有太多的愧疚感,这正如我经常在父亲的眼皮底下看“野书”。高考揭榜那天,我看见健硕的父亲,突然像山一般轰然倒塌,一夜之间头发白了许多,卧床数日。从那以后,父亲总是远远地躲开热闹的人群,生怕别人找他寒暄。父亲没有用过多的言语责备过我,但他那偶尔在我眼前飘忽而过的眼神,比带刺的藤条抽打在我身上---还痛!
  
   父亲试图让我复读,被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我读书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去求着亲戚朋友借来的,而我对自己的学习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父亲不满着我的自甘堕落,我也鄙视着他的没有骨气,很长一段时间内,父子之间形同路人。
  
   父亲已经去世八个年头。现在,随着我儿子一年年长大,随着我自己当父亲的年限一年年增加,我越来越能理解并感激父亲当年为我所做的一切。一个男人,只有在拥有儿女以后,才能真正领悟父与子之间的亲情,是血浓于水般的粘稠,而远非简单的隶属关系那么稀薄、肤浅。
  
   儿子没来城关读书以前,我和他聚少离多,偶尔回家一次,也不过装模作样训斥他几句,他也根本听不进去。现在我俩天天吃住在一起,相守长了,交流自然也就多了。每每听朋友们夸儿子长得高、长得快,心中就有着自我欣慰的成就感。柔和的灯光下,看着儿子那稚嫩、可爱的小脸,酣睡中流露出微笑和满足,总会忍不住用手摸摸他的头,为他抻抻被子。当年,我父亲肯定也是这样经常照护着我,可年少的我,又怎么可能理解他心里的感受呢?
  
   儿子偶尔也会耍点小聪明,欺骗我一番,不过好在我已不是父亲当年的翻版。他说他想在电脑上查点学习资料,我便到隔壁的房间看看书,等我突然杀回来,发现他的眼神掠过一丝惶恐。于是我点开网站浏览的历史记录,里面有登陆网络游戏的痕迹,儿子低头,无话可说。趁此机会,我会用言语和他沟通一番,“一个人无论是求学,还是做人,首先得保证一点:你是诚实的。”
  
   父与子之间一脉相传的亲情延续,其实说白了,就是岁月时间换空间的轮回。对于父亲的生前,我是有愧疚的,可惜,等我醒悟过来,“子欲善而亲不待”了。现在,我希望能尽我所能把儿子培养成人,这不仅仅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更是我回报父亲在天之灵的一份宽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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