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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也 2008-06-23 00:54 收藏:0 回复:6 点击:7323
人偶 文/sunny 壹 彼特·关的玩具店就开在美院的隔壁，美院的另一边是一家高级会所的亲子园。所以每到下午三点以后店里就会有许多年轻的女学生和有着保姆陪伴的小孩子们热闹地来光顾。 店主彼特·关是南洋老华裔，他为人和善也很会做生意，既不会对小孩子们层出不穷的问题而不耐烦，也不会对因为没有钱而总是挑三拣四的女学生们发火。他很乐意让所有来店里的人分享他的玩具。这些玩具里最惹人喜爱的，自然就是那一墙壁柜子的人偶——全部是可爱的瓷娃娃! 粉嘟嘟的脸蛋，漂亮迷人的发饰，各种异域服装，尤其是他们的眼睛，玻璃做的会动，忽闪忽闪的睫毛，又大又明亮。 顽子很喜欢，每次来都让她爱不释手，流连忘返。可惜，她很穷，什么也买不起。口袋里的钱只够她请自己吃最后一顿晚餐了。可是她真的好想要，好想要一个人偶！她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她是那么孤独，那么渺小……唉！顽子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垂下头，痛苦地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偶么？”彼特·关和蔼地问道。 “恩，很喜欢，您的人偶是那么漂亮！可惜，我卖不起，很抱歉！”顽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人偶中，她最喜欢这个。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她忍不住轻吟起来，脸上是欢喜的微笑。 “那送给你！” “什么？”彼特·关的声音不大，顽子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喜欢就送给你，这个！”这一次，彼特·关特意还把那个人偶从柜子里拿下来，很郑重地放在顽子的面前。 “送给我！把她？”顽子惊讶极了，要知道，这样大小的人偶，在京都市面上一个就要十几万日元。这，这，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客气，拿着吧！你刚才念的那首诗是唐代诗人杜牧的吧，没想到你这样的日本年轻女孩也能明白这个人偶的意境，也算缘分，所以送给你！”彼特·关意味深长地看着顽子。 “不，不！我不能要！”顽子抿了抿嘴，竭力克制住自己渴望的眼神，她没有理由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何况是这样一个价值不菲的人偶。 这时，门口的迎客铃又响了，有三个客人进来了。一个是看起来过分苍白和瘦弱的小男孩，小小的年纪已经是高度近视，虽然顶多只有七八岁却戴着一副完全不相称的老派眼镜。另外两个一个是唯唯诺诺趋炎附势的管家，一个显然是身份显赫，阶层高贵的主人，笔挺的顶级品牌西服，上好的古巴雪茄，连袖扣也金灿灿地直晃眼。 “原来是松本碧落部长亲临本店，真让人意外！”彼特·关立刻迎了上去。 “老关，我的儿子太郎今天过生日，我想送给他一件生日礼物。” “噢，是这样，那想要什么呢？我这里有好多玩具，男孩们喜欢的都有，请您随便挑选。”彼特·关侧了侧身，在他身后正摆放着各类精致有趣的玩具。 “少爷，您选这个吧，遥控车？飞机模型？智力拼图？还有那个最新款的机器人，它们全都可以锻炼人的大脑……”管家立刻巴结地给太郎挑选，不过他说的这些话全是看着松本部长的眼睛。 小男孩没有应声，只是冷漠地推了推眼镜，他的目光早已瞟向别的地方——那个人偶！彼特·关手中的那个人偶！那一刻，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兴奋，这个唐朝人偶太别致了。那忧伤的眼神，素雅的宫服，以及她手中的团扇，一切似乎都有了生命，她仰头在看什么呢？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着了迷。 “想要这个？”彼特·关会心地一笑。 “恩，可以么？”男孩怯怯地问父亲。 “不行！太郎你太让我失望了！”松本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当即严厉地一口回绝了儿子的要求。他几乎用鄙夷不屑地眼神看着那个人偶：“娃娃？太郎，你是一个男孩，居然喜欢这东西，真是太软弱了！” 太郎的眼神立刻黯淡了下去，脸色更苍白了。可他仍然有些不甘，虽然声音已经轻如蚊蚋，但仍然鼓足了勇气说：“可……可是……爸爸，她真像……像，妈……” “太郎！”太郎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松本已经怒不可遏，“你说什么！混帐！” 男孩的眼眶有些发红，他咬紧嘴唇默默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管家先生一见主人发火，立刻来打圆场，他扶着太郎的肩膀，讨好地劝慰道：“好了，好了，少爷，您还是换另一个吧，您看，还有那么多玩具可以选呢！”可怜的太郎委屈地把头别过，他看也不看，随便地指了一个，管家立刻拿起来交给彼特·关，这回松本部长总算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太郎，这才像一个真正的男孩，这个遥控车不错，你会喜欢的。我还会再送你一件生日礼物的！明天，你的新家庭教师就要来了 ，听说他是一位著名的画家，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彼特·关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把东西包好，然后交给管家。按照惯例，明天一早钱自然会划到他的户头上。 那三位客人终于离开了，顽子一直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同情那位男孩，她似乎还在男孩离开时听见他心底的哭泣。 “那么，我也告辞了，不打扰您了！”顽子也该离开店里了，明天她还要继续去卖她的画。 “等等，顽子小姐，听说您在卖画是么？”彼特·关却再次叫住了她。 “是的，您怎么知道？”顽子很意外。 “给我看看，我想看看你的画！” “这，这个，请您多多指教！”顽子把手里的画递了过去。 “很漂亮啊！顽子小姐的画真不错！很有灵气！”彼特·关由衷地赞叹起来。 “谢谢您了！可惜，没有什么人会买……”顽子十分地苦恼。 “您学了多久？事实上顽子小姐对色彩和布局的把握非常娴熟，也很有层次。” “哦？先生对画也有研究？”顽子更好奇了。 “早年我也学过画画，后来家境不好就改做生意了，所以还懂一些。”彼特·关谦逊地笑道。 “是这样！难怪先生店里的人偶每一个都那么与众不同，想来先生的眼光也是别具一格的！”顽子恍然大悟，自己会那么喜欢这些人偶也许就是因为在彼特·关的身上同样也有画家的审美气质，这些人偶每一个都是他亲手挑选的。 “呵呵，顽子小姐过奖了！对了，我们做笔交易好么？” “什么？” “我把这个送给你，你能去我客户的画廊里帮忙么？”彼特·关指指手里的人偶以及顽子的那副画。 “让我去给您的客户帮忙？” “是的，那里需要一些懂绘画的助理，我想你很合适！” 太好了！顽子的心突突地跳得很厉害，她感激得看着彼特·关，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太及时了。 “那我们说定了，明天你就去银座89号的三井画廊，带上这个人偶，井上月夫人就明白了！” “谢谢，谢谢……谢谢！”顽子离开时，不知道鞠了多少躬！她几乎喜极而泣，是银座的三井画廊啊！这是所有美院出来的年轻画家梦寐以求的地方！东京都的银座一个梦想之城！ 贰 “……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想不到老关给我介绍的助理原来这么年轻，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吧！”井上月夫人并不看顽子递上的自己的作品，她有些轻描淡写地接过那个人偶，“我知道了，既然来了，就先干干吧，美惠带顽子小姐去工作室！” “是，夫人！” 顽子被另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带走了，她诚惶诚恐地看着这一间间富丽堂皇地工作室，有许多年轻人正在那里埋头苦干，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摊活，每个人都那么专注，似乎谁也没有在意顽子的到来。 “他们在画什么？”顽子忍不住问道。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完成你的任务！”叫美惠的女孩有些趾高气扬，她已经把顽子带到了一间最靠里面的屋子，这个位置相当的隐蔽，外面的人进进出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扇门一个房间。 顽子环顾着这个地方，也许被闲置太久，居然有一股霉味。工作台和角落里也有许多灰尘和蛛网，想想这么高贵的银座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真不协调！可是，顽子已经非常满足了，无论怎样从今天开始她都不用担心自己再会餐风露宿了，好好干吧！顽子！梦想再远大还得好好活下去！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不等美惠吩咐，她已经开始动手打扫这间屋子了。 顽子，就在这里开始了她的新工作。起初，也只是一些非常简单的工作，无非是给一些富人们送来的藏品修缮修缮。她干得非常不错，凡是经过顽子的手重新裱过的画，一定焕然一新，渐渐地来送画的客户越来越多了，顽子越来越忙碌甚至有时候别人都下班了，顽子还在继续努力！ 这一天，顽子不知不觉又忙到了晚上十一点。她觉得自己好累，正打算今天到此为止早点回家。忽然，听见井上月夫人的会客室里还有人在说话。 “井上夫人，这幅画我就交给您了，请务必替我保管好！” “是，松本部长，我一定会按你的吩咐，请放心！” 是松本碧落！那天在店里遇到的那个男孩的父亲！顽子一眼就认出了松本先生，他当时对自己儿子凶神恶煞的样子真让人印象深刻。天！——顽子差一点就喊出声来，她本来是要走的，可是一见之下，再也挪不动自己的步子了。那幅画！那幅——在井上夫人手里拿的那幅画，不正是唐伯虎的仕女图么？那是顽子读书时最想见到的画呀！听说不是收藏在京都博物馆里，怎么会在松本的手里？ 真想亲眼仔细地看看那幅画！顽子就像着了魔似的，一直躲在画室里，直到确定松本先生和井上都离开了画廊，顽子才偷偷地打开柜子拿出那幅画。她屏住呼吸，黑暗中寂静得只听见她咚咚的心跳。手紧紧地拽着却按捺不住地还是要颤抖，额间鬓角都渗出细细的汗珠。不敢开灯，好不容易摸索到一支裱画时要用的蜡烛，微弱的烛光却映照得那位仕女美仑美幻！ 真美啊！啊！——顽子的眼前突然一黑，一阵无名风吹来，她的手一抖，画跟蜡烛都掉地了，然后眼前突然一亮，整个屋里一片亮堂，明晃晃地刺的顽子的眼睛都睁不开！ “你在干什么？！偷画！”井上夫人和松本先生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义正言辞地逼视着她。 “没，没有！”她有些慌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天！你干了什么！” “我的画！我的画呀！”松本大叫起来。 顽子一片茫然仿佛直坠漆黑的深渊，耳畔只听见井上夫人和松本先生一波高过一波的拷问，和无休止的争执。 “不！不要！不要把我送去警察局，我！我……”顽子无力的大喊着，她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仕女图是在她的手中被弄坏的，就刚才那一下，那个微小的失手却铸成了大错，在画跟蜡烛一起掉落的那一刹，一滴烛油掉在了仕女图上，销蚀出一个洞。那个洞多可笑，仿佛是从女子眼中滚落的泪珠就挂在脸庞上，如同在讥讽顽子。这就是含笑的泪么？顽子的心在滴血，她居然亲手毁了自己最仰慕的名画！ “顽子小姐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知道这可是世上唯一一幅唐伯虎的真品，是我好不容易才从京都博物馆弄出来观赏的，我还要还给人家的，如果博物馆那边知道东西被这么弄坏了，你说我该怎么交代？”松本阴沉地看着她。 “臭丫头，三井画廊的名誉都被你给毁掉了，你拿什么赔！就是把你卖了也不够十分之一！！”井上夫人的话相当刻薄。 “我，我可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顽子终于决定说出这个秘密，“我可以重新，重新画一幅一模一样的，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什么？”井上夫人和松本先生都愣住了。“就凭你？” “是的！我的祖上都是世代相传的临摹高手，很多赝品都出自我的家族，我从小就知道如何以假乱真！只是，只是到了我父亲这辈他不希望我再做这种骗人的事，所以……” “哈哈，太好了！想不到三井画廊真是藏龙卧虎啊！”松本听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让顽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这样，那太好了，臭丫头怎么不早说！早知道你有这本事，我也不用担心了。画吧，还不开始画，也让我们瞧瞧！” 顽子痛苦地闭上眼睛，她知道命运之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她，一切无可挽回。从这天开始，顽子像换了另外一个人，她被秘密地带到了松本安排的一处密室里。每天，都会有人来送画，送吃的送穿的。然而她永远不见阳光，也不知时间的流逝。唯一和她相伴的就是那个人偶，她不画画的时候就一直看着她。 多么精致地人偶，栩栩如生。有时候她会很恍惚，仿佛自己重回唐朝。那个坐在石阶上默默地摇着团扇扑打着流萤，看着远处夜幕下星空的那个宫女就是她。白色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屏风上的画是如此暗淡和幽冷，夜凉如水，又有谁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她的存在呢？连她也忘了自己是谁。她不过是一个没有生命意义的人偶，她所描绘的画再没有灵气，她是工具，一个可以临摹出所有真迹的骗子。她可以骗到天下人却永远骗不了自己！ 叁 顽子不停地画着临摹着，她并不知道，这些画松本先生和井上夫人会拿到哪里去卖。也许是卖给那些富人们吧这些有钱人自诩风雅，其实不过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与人攀比，他们哪里懂画，懂那些画者的心血。也罢既然是对牛弹琴也许这些赝品也算不得什么骗人之术了。顽子这样安慰自己一面继续为三井画廊画画。 这个时候的三井画廊，已经成为全京都银座最火的画廊了，人人都在传言只有井上夫人才能搞到许多画中珍品孤品，许多买家不远万里而来，连世界几大著名博物馆都竞相派人来收购。躲在幕后的三井画廊真正的老板松本碧落自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还有什么比看到天上掉金子还要令人开怀的事呢？到后来甚至有人说，在京都博物馆收藏的画都是假的，只有三井画廊手里的才是真的。 这件事很快引起了画坛业界及警方的注意，而京都博物馆秘密召集了一批国内外鉴定专家和警方合作，他们怀疑三井画廊私下里正在大批制假贩假，甚至通过掉包然后把一些国际大盗偷来的名画真品再高价贩卖出去。但究竟谁是真正的临摹者谁也不知道，这真让警方头痛！ 这一天，彼特·关的玩具店里，又来了一位客人。此人很神秘带着墨镜和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似乎不想被人认出。彼特·关正在那里招呼一个小朋友，他是那么热心。 “太郎，你喜欢什么？上次那个遥控车好玩么？” “不好玩……”太郎的声音很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立刻像惊弓之鸟一样逃到彼特·关的背后，发现不是管家也不是他父亲才放心地嘘了一口气。 彼特·关知道他担心什么，十分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蹲下身子宽慰道：“太郎，你是偷偷地逃跑出来的吧？不怕，伯伯不会告密的，你今天放心挑吧，喜欢什么伯伯都送给你！” “真的？”太郎露出欣喜地笑容，两个小虎牙十分地可爱。“我就想要那个，上次你给那位姐姐的那个人偶！” “这个……伯伯已经给姐姐了，没有了！”彼特·关看出了小男孩的失望，他也有些无奈。 “我就喜欢那个，她，她……真的好像，妈妈！”小男孩呓语着一个人跑开了。 这时，彼特·关才看见那位神秘的客人，不过他只稍再瞟一眼，就立刻认出了他。神秘客做了个古怪的手势也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就像是久别的老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什么事老朋友！我知道你这家伙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丑话说在前，除了那事别的我都能帮你！” “老朋友，别拒人千里么！说实话我就是找你来做那事的！” “不！我已经金盆洗手了，你可别害我，我是发过誓的！” “我知道！可这事你要不帮忙就有很多人被害了！” “真这么严重？” “难道你不知道最近市面上流出了很多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名画？” “恩，听到一些，这位画手手法相当高明，我怀疑他是乾达婆族的后人！” “乾达婆族？” “是，这是一种古老的幻术，但凡这个家族的人都会这种秘技，只要拥有这种秘技随便什么赝品都可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即使专业的鉴定师也很难辨别。”彼特·关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也严肃起来。 “没有破解之法？” “有！” “是什么？” “破偶之咒！” 这时管家来找太郎了，太郎哭闹着不肯离开。彼特·关刚刚要上去劝小家伙，随后而来的松本部长已经毫不客气的一个大大的巴掌煽了上去，小男孩瘦弱苍白的脸上立刻留下了通红的掌印。 “混帐！居然连画画课也不上，就跑来这里！给我立刻回家！” 男孩挣扎着居然不再哭闹，只是仇恨地看着父亲。管家立刻拖着他的手离开店堂，可是在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他手掌中的小少爷的手，越来越硬，他的步子渐渐地变慢了。 “快点！你还在那里磨蹭什么！”松本部长更加生气了，他回头却猛然发现，他儿子的身体变小了，皮肤呈现出陶瓷的光泽，头发硬得如同钢针一样，当他把脸转向他的时候，没有生气的眼球竟泛出玻璃般冰冷的光泽。 “少爷！”管家惊叫着松开了手，目瞪口呆地看着太郎的脸朝下地重重地摔到，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天哪！与此同时在店堂里的那个神秘客也发出了惊呼，“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幻术而已！”彼特·关叹了口气，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可爱的人偶士兵，挠挠他的下巴说道：“是不是，桃太郎，我觉得他不需要儿子，只需要一个人偶就够了！” 那个叫桃太郎的人偶竟然脑袋摇晃着发出“咯咯”的笑声。 肆 松本部长惊恐地扑向儿子，看到的却只是一堆苍白的碎片，顿时眼前一黑也晕了过去。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可怖的噩梦， 儿子太郎依旧好好地坐在家中，那位著名的画家正在教他画画。不过太郎的眼神呆滞，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木头人一般，又或者如一尊人偶一样安静。 松本有些慌乱，揉了揉眼确信眼前看到的是真实的才松了一口气。他想起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立刻起身匆匆地又出门了。他不放心的自然是顽子那里，这个老奸巨猾的松本碧落显然已经嗅到空气里危险的味道，等到推门进密室，看见顽子仍在那里不休不眠地画着才真正地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的顽子已经完全沦为临摹的机器，她几乎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不知疲倦没日没夜地伏案作画。连松本进来了眼睛也不眨一下，松本满脸堆笑地故作亲近：“顽子，休息一下吧，不用着急，不用着急！工作么总是干不完的，你要是累垮了那可怎么行，来！喝口水吧！” 但顽子根本不闻不问，她的笔停不下来，停不下来了！顽子知道自己已经犯了幻之禁忌，除了不停地画直画到死，她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她的灵魂已经被幻术操控，乾达婆的诅咒会将她变成一个真正的人偶。她的身体已经在慢慢地僵硬，关节和骨骼的脆裂声都那么清晰，模仿别人的画是不需要用心用脑的，但每一笔却又是真实的，那笔端流淌出的颜料里其实全都是用她的血调和的，只是这血是冰冷的，没有生命意义的。 盗用别人的心血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就是用她的血去换。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嘲笑地看着松本，苍白的脸颊上已经没有血色！ “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松本吃惊地后退一步，仿佛见到了女鬼，在他的面前忽然站着的是一位穿着唐服的宫女，那忧伤的眼神凄凉无比地逼视着他，惨淡的笑容如招魂般来回晃动。你!——松本又一次惊恐地晕了过去。 “顽子小姐？怎么，原来是你！!”站在顽子面前的其实是彼特·关，他刚才用了隐身术跟踪到这里，然后又在松本面前再次用了幻术。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高明的画手原来竟是顽子。 “是你，彼特·关？谢谢你来看我，原来你也会幻术，我竟然没有猜到。”顽子淡淡地说着并没有转身。她已经不能转动身体了，除了手指还灵活，四肢都已经僵硬了。 “是我害了你呀！”彼特·关痛心疾首，他本意只想让顽子能够在最好的画廊里找到一席之地尽情地作画，却不料让顽子万劫不复！ “不，彼特·关，你是个好人，你是真心想帮我的。只是，这个名利场到处是虚假的辉煌。我的梦想其实很简单，只是想真正用心地去画这个世界，可是没有人会懂。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分别，人人想要的不过是名利！但失去灵魂的模仿那又有什么意义，假的就是假的，我画得再真，那还是假的，永远变不了真的！没有自我的生命不如死了！” “顽子！”彼特·关哽咽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在这个繁华的名利场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他知道唯一可以救顽子的办法就是用‘破偶之咒’，可是那会将她永远地封印在幻境中。 “彼特·关，请不要救我，就让我做一个人偶吧，你看那个人偶我一直带在身边，如果你一定要救顽子，就让顽子的灵魂封印在这个我最喜欢的人偶里吧。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 这是一首多么忧伤美丽的诗，我真喜欢！真想去看看星星啊！” 顽子的笔最后停在那里，她最后临摹的那幅画依然是唐伯虎的仕女图。 在彼特·关的帮助下，这场轰动一时的京都名画造假案终于告破，那位来玩具店的神秘客正是东京警察厅的小林雨声探长。此案牵涉盛广，参与者几乎遍及整个京都上层名流和政府要员，主犯松本碧落和井上夫人亦受到了应有的制裁。只是此案的影响竟使后来的京都银座各大画廊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都一蹶不振，那些原本受人追捧身价百倍的名画也在一夜间变得一名不值。甚至连许多美院也因此招生严重不足而不得不关门歇业。只有彼特·关的玩具店依然不温不火地继续开着，那些漂亮的人偶依旧摆满了一墙壁的柜子。 “太郎，怎么还坐这里？快进去，小心着凉！” “彼特，我想看星星，姐姐说，今晚会有狮子座流星雨！” “好吧，那老关也坐下来陪太郎看星星！” “恩，你坐这里吧，我的右边让给你坐！”太郎开心地把身体挪了挪，他笑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推一推鼻梁上那副老派的眼镜。 “那你的左边呢？”彼特·关可是明知故问。 “给姐姐坐啊，她最喜欢在这个季节看星星了！”太郎轻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人偶，很郑重地放在了自己左边的石阶上。一片树叶落在了人偶的面前。 秋天真的来了，所谓一叶知秋，彼特·关轻轻地挠了挠人偶手里的那把团扇，扇子便也跟随着一下一下地扇动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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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签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