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容华
 
 
满亭星月  2008-03-15 00:02   收藏:2 回复:9 点击:1386          

   看电影《大鱼》的时候,有一句话大概是说同样的风景,在人生不同的阶段也许会不一样,少年的时候看来是伊甸园,中年的时候再看却是满目颓败。风景还是那个风景,不同的是人。譬如,青春年华的我时常陶醉于春天的骀荡和喜悦,而今却感受到一种温吞,阳光很好,但慵懒得如一盘散沙。我知道该想办法给自己的神经一锥子了,哪怕鲜血淋漓,也有一股新鲜的腥味。
  生活的节奏一切如常。我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为别人活着,虽然不是主观的意愿,主要动机是填饱肚子,满足自己的各种需求。深切地感受到浪费光阴可耻,那些挥霍别人的时光的人就更加可耻,我很消极,但我比大多数人更珍惜生命和时间。零七年流逝得迅速,零八年到来的模糊,模模糊糊地又长了一岁,在少男少女们面前,已经不好意思提及自己的年龄。看到那些粉嫩纯真的笑脸和话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豪情,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入土了,仿佛太阳和月亮都不再属于自己,唯有永恒的暗夜是真实的。
  一直都是一个人,即使在人群的包围中。一个人的大海,一个人的沙漠,一个人晴天和暴雨中的写意,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安静和疯狂。于是明白,孤独与人数无关,它是一种心境。孤独同样与知己无关,知己是有的,然而孤独却还在那里。接受了孤独作为一种人生状态,无所谓好坏,因为它如同空气一样,有氧气,也有浊气。所以在孤独里静观春暖花开,也默享萧萧秋意。
  我的中医朋友说我是一个奇迹,因为我的脉象很差,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我戏谑自己是典型的“外强中干”,也许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她说我安稳无恙的身体来自于宽和的心境,如果不是这样,我一定是个疾病缠身的病包子。于是感谢苍天赐予的宏大和无畏,我的灵魂挽救了肉体,应该鼓盆而歌。针灸的时候,阵阵刺痛从身体的表层传达到神经深处,它让我体会到存在的真实性,疼痛让我感到我还活着,而且血肉丰沛,每一丝毛孔都有生命。人在病痛中会懂得珍惜健康,我虽然没有生病,只是对身体的调节,也体会到健康的可贵和幸福,体会到健康和平安就是最大的福分,快乐是一种附加,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用自己赚的钱买了一架龙凤牌楠木古筝,也开始了古筝课程。我有许许多多的梦想,学一门乐器是可以实现的一个,于是我就付诸行动。人生中有些事情虽然晚了,但从当下开始就不算不可挽救,而梦想值得一桩还没有到达不可挽救状态的迟到。必须抽出一些时间和精力为自己活着,培养自己就是培养天地之心。我学古筝就像我的学生们学法语,在一个不算年轻的岁数从头开始,是挑战也是磨练。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一门才艺一旦开始就不要放弃,哪怕很累很难,也要坚持到底,不能浅尝辄止。所有的乐趣,开端都是枯燥的,历尽千辛万苦获得的东西才能珍惜。会有一天我能用我的手指弹出我心中的节奏,会有一天我能用从容的气息摹写剑胆琴心。
  很久没有为我的思想补充养料。输出的多输入的少。日子在大多数时间是枯燥的,弹琴和欣赏电影的时候会带给我短暂的快乐。我在学习把快乐放大,把悲伤缩小,我用梦想来填补现实的残缺。瑶瑶说她在现实中不断地压低自己的理想,我却执著着,虽然理想与现实比任何人都远,但却竭尽全力寻找一个二者交错的点,来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自欺。很对,但我的终极理想只有一个,就是解决我的灵魂问题。世界太大了,那些大而无当的东西属于伟人,与我们这些凡人无关。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把握好自己,自立自律自我实现,如果能惠及他人,已经是苍天莫大的眷顾。譬如,我只想知道存在的意义,知道宇宙的来历和上帝的意图,我只想弄清楚这些最根本的问题,朝闻道,夕死可矣。
  想很灿烂,像《大鱼》中一大片水仙簇拥的女孩满天飞翔的幸福。或者像鼹鼠那样,把废旧的火柴盒重新装扮成帆船、滑雪板、汽车和房屋,然后在不经意间点燃火柴,那灿烂足以温暖无数个寒冷的冬天。于是决定在法国未来的三年,要做几桩灿烂的事情,灵魂的、肉体的、学术的、生活的。我不能让自己离开的时候哀叹自己的人生没有灿烂过,即使我像鼹鼠那样很愚蠢地想要把钻石挂在天上与星星同辉,我的愚蠢依然比那些理性而明智的枯燥更美丽。我必须灿烂给自己看,灿烂是无声的,我周围的大多数人不知道那些灿烂。
  到处是悲凉的意象。包括近的人和远的影。生命是真空和中子的双重穿凿,如同在轻与重之间。没有一种能逃脱,尽管我觉得我已经是一个坚硬的人,那些悲凉之气依然氤氲在看不见的地方,无形中损伤着我的神经。尽管我要求灿烂,底色却是灰暗的,如镶金的黑。真正的绝望是无药可救的,如同杀父娶母的俄狄浦斯王。所以我缠绵病榻的二姨过世了,我并没觉得悲伤,我替她感到幸福,因为死亡是一种解脱。
  过几天,我和淼都要二十七岁了。很平和地享受着岁月的流逝,如同看到一棵树抽芽、开花、结果、凋零。这时的容华开始波澜不惊。青春注定要辜负并且已经辜负了,有些东西能补偿而有些东西永远也补偿不了。不叹息,没有遗憾的人生不完整,没有回忆的伤痛怎么能叫青春。能芒鞋破钵在锦衣华服中行走,即使辜负和刺痛,也安然。当此际,我在想零九年我们一起到希腊凭吊,凭吊所有的流逝和不朽,一切都值得铭刻。这么想着,世界仿佛已经在掌中了,地球缩成一个滴溜转的小球在掌心飞舞,宇宙的神态很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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