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十八岁
 
 
三公主  2007-11-01 00:09   收藏:0 回复:1 点击:3459          

   我的十八岁可以用两个字概括——“苦涩”。
  我说这话你也许会撇嘴:是否“少年不识愁滋味……?”随便你怎么想,反正青春的快乐对于我来讲,都被漫漫的病痛所淹没。然而无论处于任何的环境和状态,少年的轻狂还是在的,而且少年的幽默在我那布满泪痕的记忆深处像一位智者发出的笑声,在我人生的黑暗中就如一束光明,照亮了我前行的方向。
   那一年,母亲已被我一次次发病的可怕,加上亲戚朋友一次次背后的责备,终于狠下心来勒令我掇学。那一年我正好十八岁,而十八岁的我因为一次次的病中修学,竟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到,想想真是可怜。
  这一次母亲已有大把的理由来训诉我,她说我十八岁成人了,就像美国人所说的,爹娘把子女养到十八岁,便算尽到了义务,子女进入社会自谋生路,从此不再拖累父母和家人。她说美国千不好万不好,只有这一条规距立得好。她说我从小是个乖巧的孩子,她不会学美国人那般狠心,但前提必须我得要乖乖听她的话。她让我放心,她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决对为我好……!
  母亲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她话中的意思。最后她让我随晓芙去西北角的栈桥去玩,还让我们梳妆一下。我顿时喜不自禁,谁不知栈桥那里有个墓园是埋葬当年抗日志士的,每年清明,全区中小学生总集合去那儿扫墓。当然,这时候不是雨纷纷的清明时节,而是暑热的七月份,况且我也没有那么高尚,总时时地把为国捐躯的英雄记挂心上。我去那儿,是因为近两年我都没能参加扫墓,而那里风景的优美是很著名的。母亲今天真是奇怪,竟让我去栈桥走亲戚?我从来没听说栈桥住有我家的亲戚啊?
  晓芙来找我的时候,我高兴地又笑又跳,搂住她的脖子真想和她来几个世界级的大跳跃,然而看着晓芙微微隆起的肚子,就是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去碰已经怀孕的晓芙。晓芙是我从小的玩伴,比我大两岁,去年嫁的人,在我们乡下“女大当嫁”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是当时我挺为她委屈的,我说,你干嘛这么早就嫁呢?是怕将来嫁不出去?她却说我幼稚,说做女人就是这样,晚嫁不如早嫁——你早晚也要走这一步的。
  我摇头,我想自己不会学晓芙。
  一路上,我傻呼呼地做晓芙的保护人,扶着她,我们在密松林外面遥遥地看着里面那些墓碑,我想进去却被晓芙拉住,说该回去吃午饭了。午饭?我们来做什么的?这么快就回去,我还没逛够呐?
  “先吃饭再说……你看那两人来找我们了!”晓芙指着松林外,果然有两位大妈走来,其中一位大妈好像是我们前庄王二麻家的女人,她来做什么?我心想,这个多嘴的婆娘别是又要生事吧?她可是专为人家说媒说发财的……我这样想着,不由好笑起来,管它呢?本姑娘先吃饱喝足再说。
  事情果然如我所料,王二麻家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找到母亲,说在栈桥一带给燕儿 相中了一户人家,男方没文化但会干农活。母亲一听说女儿嫁过去不用干活,而且男方比女方大十多岁,这样更好,母亲说年龄大会疼人。母亲就是这样抱着让女儿一辈子享褔的美好心愿,让晓芙这个“过来人”陪我去相亲。
  看着那么丰盛的饭菜,我有点骑虎难下,若是甩手就走,显得本姑娘没风度;若是安心吃这顿“相亲饭”,这怎吃得下去呢?没办法,我只得讪笑着和男方大哥一杯对一杯地喝,然而这是一位老实人,俺如何忍心去害人家?于是我亲亲热热地把男方拉到背人处,我说:“大哥,您是好人!谁嫁您谁有福!俺乐意嫁您,不过,您必须等俺十年,十年后……俺不想早嫁人——就这样,来——一言为定!”
  “……什么?”男方大哥先是害羞,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接着便蹦起来,“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什么?”王二麻家的女人一下子冲过来,“花朵似的闺女嫁你小子才委屈呢?燕儿,咱们走!大娘给你说好的去!”我被王二麻家的女人拉出了这个尴尬之地,还没到墓园,我便挣脱这个女人。
  晓芙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上我,恨恨地道:“你作死呢?你又对人家耍了什么鬼招?”
  天地良心!俺是真心诚意的要嫁……可是人家不愿要俺这只燕,你们说咋办?我对晓芙呲牙咧嘴,又对王二麻家的女人像狗一样的狂犬,不活啦!不活啦!这么早就被人家抛弃,这以后还让俺怎么见人呢?
  王二麻家的女人羞地无地自容,这是她当了大半辈子媒婆第一次失利,回到家向我妈千赔礼万赔礼,说以后不打听好人家,就是人家跪地求她,她也决不会把好孩子燕儿向火坑送……事情到这地步,母亲也只好自怨倒霉唯有叹气的份了——只有我,小心移移地送走晓芙后,回到家里进入自己的小屋把门一关,“嗵嗵嗵”打起少林拳来了。
  接下去,想不缀学也不行,这该死的类风湿鬼症,很快就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在学校死撑了两年还是被病魔笑眯眯地硬按在床铺上,四肢的大小关节一点一点地被它撕着吃……我好像听到这魔鬼发出哈哈地笑声:“臭丫头,你捉弄别人,我就捆绑你……!”
  从此我的四肢关节被进禁固而且生锈,既使监管我的魔鬼因厌烦我的执拗而跑到别处逃离于我,我依然再不能像十八岁那样由于青春的骄傲,梦里头在采摘天上的星星而在现实里对着蝴蝶翩翩起舞。
  现在想想,属于我的十八岁,那是苦涩、无奈而辛酸的十八岁——不过,我很快乐,我做事从不后悔!
  
   ——写公元2007年十月三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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