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三公主·个人文集文章- 心结

　　
　　 “若想全世界的娼妓绝迹，除非人类断绝情欲、迟顿生殖能力。爹，你下辈子还得做和尚……”
　　舞阳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些话直把老头子气得鼻孔冒烟，烟袋杆子敲得震山响，嘴角抽动，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秦舞阳的爹——秦泰斗一辈子就这么个独苗儿子。舞阳四岁时，他娘一命归西。他爹一直没续娶：不是恐女人相不中，而是怕儿子受后妈的气。
　　秦舞阳挺聪明，可惜不爱读书，中学没等毕业就被校方开除学籍灰溜溜地跑回家来。当时他爹挺气愤要去找校方评理，可儿子一脱去身上的衣衫，老头子就傻眼了。儿子前阵儿染的洋鬼子的‘金发’才刚剃去，这会子肚皮上又出现几道蚯蚓爬行的刺纹——花花绿绿煞是刺人眼目！这还了得？
　　 “爹，我打工去。现在的社会饿不死人！你儿子长相帅、人精明，还怕将来讨不到老婆挣不到钱？你愁啥……？”
　　秦舞阳跟村里人去广东打工一心想找舒适遐意的活计儿干：先是服装厂，后是纸板厂，光大厂小厂先后换了十几个；最后沦到街上捡破烂。可是这肮脏下贱的活儿对他来说简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于是理直气壮地回家来了。
　　秦老头叹了口气：好在政府近年来对农民宽厚仁慈，允他喘口气。这十来亩地（加上过世老伴的那一份）也够维持他父子俩今后生计问题了。自已年纪大了，儿子打工不打工也没什么要紧，正经为儿子讨房媳妇是大事。于是他抖抖地拿出了这半辈子所攒的一点积蓄……
　　秦舞阳自从有了媳妇，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既兴奋又新鲜整日神采飞扬的动不动就训人：“你懂甚么叫男人么？如今老子顶天立地哩！”
　　好在这新讨来的媳妇心底良善，对秦老头子挺好，只是对她丈夫的行为大为不宵，三五日必与秦舞阳大闹一场。
　　秦舞阳素昔爱面子，在赌博朋友场上对媳妇大打出手从来不手软；回到家里为求暂时的和平，屈膝下跪也是常有的事儿。
　　秦老头心疼儿子时便阴阳怪气地说：“‘吃喝嫖赌’是败家的四大根本，我儿子好歹也并没占全哇？”
　　新媳妇说：“我并不是怕你儿子‘吃、喝’，只是他如今既赌，离‘嫖’也不远了——我要和他分居，然后再定夺离婚的事儿……”
　　秦泰斗气得翘起了‘山羊胡’追打着儿子满村庄的狗也跟着疯叫：“不争气的狗仔子！出门打工你怕吃苦受罪；娶了老婆在家蹲着，你又不安份——你你……你这辈子是没出息的了？！
　　秦舞阳不服气：“得，老头子你就甭管了！娘们家没见识——你等我出门发了财，看我不回来休她！”秦舞阳又出去打工了。这次不再‘南下’，而是‘北上’——去了京城，一个天子脚下的地方。
　　开始，舞阳下定决心要脚踏实地干它个两年，挣点儿资本做买卖的。可是半年没过他就想媳妇了，想得像犯了毒瘾。于是一个同事带他到一个地方……
　　 “那女人竟是自愿的……！”舞阳不敢相信，自爹妈生他以来这是除媳妇外与他亲近的第二位女人。“那滋味怪怪的……”他不无叹息地又想“自已这半年的工资都交付这女人也是自愿，竟真的无怨无悔的么？”
　　舞阳想痛改前非，可是每当这念头升起时，便被同事所介绍的那女人的‘媚笑’化为乌有了。
　　舞阳开始麻木。他觉得天下的女人无非是一个样儿。“都是夏娃……”他想起曾经路过一座教堂听到里面有传教士讲了这么的一句。
　　 “夏娃……”秦舞阳嘿嘿地笑了……
　　两年后，当秦舞阳推着‘带轮小皮箱’出现在老爹面前时：那情形是西装革屐、英俊文雅，简直一海外归侨！可是秦泰斗却迎头就骂：“你这不知廉耻的东西，老子当一辈子农民也没你这样丢人！你还有脸回来哟？你媳妇儿早另嫁人了……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干嘛去做那行？做个‘鬼丫’——去赚女人的钱……丢人哪！丢我秦家祖宗八代的人哪！！”
　　秦泰斗咆哮着。秦舞阳却不急不燥把高级香烟叼在嘴上，自蹲下开手里的小黑皮箱：“老爹，你看这——当今的社会没有感情、没有亲情和爱情，只有金钱。有了钱，可以满足我所有的欲望……”
　　一捆捆钞票叠的整齐而自然，安稳地躺在皮箱里，白花花地晃动着人的眼——秦泰斗愣了神。可怜的老头儿瞠目结舌——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钱哩！
　　 “ 爹，你的思想咋还这么老化呢？当今时代，若想全世界的‘鸡鸭’都绝除，除非人类没有欲望、没有七情六欲的烦缠——那同做和尚有啥区别？爹，你呢？你当了大半辈子的和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