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三公主·个人文集文章-搬家—

　　泥巴糊就的小锅棚里，老孙头松树皮似的大手魏颤颤的握紧一个小瓶。瓶子不大，却装着足以能毒死三四条人命的“敌敌畏”。
　　老孙头不想活了，孙大娘不管，她蹲在灶间的旮旯里，一个人在生着闷气。
　　锅棚不大，一张老式木板床，已占去了大半个空间，剩下的紧巴巴放着一架陈旧不堪的木案板和一个土坯垒成的锅灶。棚内很乱像被土匪洗劫过，锅碗瓢盆，七零八落连着碎片咔嘣的到处都是。床上破烂的一堆衣服扯扯拉拉的沾满泥浆。锅台、被子、水缸里……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黄片片，若不是那散发出的浓烈腥臭味，很可能被小孩子误认为“糕点”什么的。
　　孙大娘哭了，苍老的声音里充满愁苦和无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的三个儿子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父母过不下去呢？他们已经搬三次家了呀?三次家都还没安稳，儿媳妇就如凶神恶煞般地来砸他们的家什……“老天！老天哪——！”
　　 “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啊？！”老孙头的吼声如十二级的风暴似乎要把这间小锅棚刮倒。孙大娘被震得一愣后，忽然扑过来夺过丈夫手里的小瓶仰脖就喝——
　　 “天哪——我不想活了！人老了老了怎还受这漂流的苦呀？老头子你把那“小红本”给他们，我们是将死的人了，就找个地方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吧？我……我我受够这份罪了呀！”
　　 “不行！这是老子的退休金……”老孙头看也不看，“我累死累活在那座小矿工作一辈子才换回这么点子钱留作养老——这些贪得无厌的狗日东西就盯住不放了。他们巴不得老子早死，老子偏不死——走，搬家！事不过三——这些东西若再闹，我就要告……”
　　老孙头说着走出锅棚，不提防一个趔趄拌在一块石头上，立马捂着脚叫唤起来——“婊子养的娘们……啊啊，疼死我了？”
　　那块石头是媳妇挪来准备砸公婆锅的但终于没搬动。孙大娘叹了口气，说：咱们回家吧？你的腿本来就有风湿，我们回去住院好好治，等病好了向媳妇赔个礼，当着那么多人，他们也许会容忍我们的……”
　　 “屁话！”老孙头的无名火突突地上窜，“我们从城里搬到乡下岂是容易的？回去日子好过么？三个儿子媳妇加上小孩子，天天十几口人一分钱不拿，那么多张嘴围着你啃，你就是不嫌做饭累，我还没这份钱买那么多菜呢！”
　　 “那怎办？”孙大娘犯了愁，“这锅碗瓢勺都被她们砸了，住在这里刮风下雨挡都挡不住——都怪你这死老头，当初做什么要和媳妇打呀？吃就让她们来吃，当老子的挣钱就是给小子花的，天下哪有公公打儿媳妇的理啊？”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老孙头“哼”了一声，“甭说那几百块钱用在咱俩服药都不够，就是有些余头，也不够这几个狗日败家子一宿赌的？偏偏又娶几个妖精女人回来，你看看她们，除了天天照镜子逛大街外还有什么能耐么？不回去！就是不回去——眼不见心不烦！”老孙头说着猛吸一口气把那石头推开，爬了起来“老婆子你在家看门，我去访访这里的村支书，看能否给咱找个事儿做……？”
　　老孙头一跛一拐正要上路，却听孙大娘在后面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孙大娘哭着说，你这老东西真是心狠啊！我喝了半瓶子‘敌敌畏’，你竟然毫不在意？
　　老孙头说：没啥，多喝点——那是放糖的桔子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