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日记之二
 
 
三公主  2007-09-02 23:04   收藏:0 回复:0 点击:3164          

  
   ——灵魂的哭泣
   除非我的脑袋还是健康的零件,不然这张令人深深恐惧的床是我每日在睡梦中都为避恐不及的——我情愿守着一盏孤灯一坐坐到天明!
   我总是害怕黑夜的到来,尽管我困得双眼发涩、眼皮儿难睁……深更半夜,或者中午小睡,在那张令我惧怕的小床上,我如一位被砍断双脚的小猫儿或着如一位不到周岁的襁褓里的小婴儿瞎闹腾——那种滋味、那种被束缚的咸觉,是我在阳世三间几回回想痛哭不已的啊!
   我哪如一位小婴儿?那些婴儿总是在妈妈慈爱的摇篮里流露出甜美的笑容、幸福的歌唱;一位被跺去四肢的残人至多只是行动不便罢了,也不会被年深日久无休止的疼痛折磨啊!我那可怜的母亲在后悔生下这不该降生的生命后,也只得在基督那博大的爱里悄悄地企盼我早一点儿升入天堂。
   然而,我总是不死——这是我的幸福还是上苍对我的惩罚?
  
   看到我的那双暴露在阳光下的充满蛇皮与陈痂的乌青的脚,母亲像往日一样拿剪刀的手在那上面动了动,然而我却抽搐了,麻木萎缩的小脚板儿像征似地晃了晃,不知多长时间没见这阳光了?我沉僵木然的脚在这死寂一样的袜筒里,一日日无休止地与地板发生着磨擦,根本就不知外界的年轮滑过了多少页?
   乍见这阳光,我受不了!针刺似地痛……伴随着母亲的剪刀上下左右地发作,我忍不住地蹬了几下,“穿上鞋吧!”我说,“不洗也罢?这么长日子了,不也过来了么?”
   今天这院子里的阳光很好,坐在这干净地板的高凳子上,突然想起已经有好些日子没用热水泡脚、请母亲给修理了。母亲正同坐在旁边的杨阿婆说话,我的那双结满陈痂硬壳的残脚在半麻木中的阳光下被她搁在自己的腿上,正试图量试着剪刀……
   杨阿婆有一声没一声同母亲说着话,她先说自己是多么有本事制服儿媳妇的事儿,接着又说“老来难”的问题.然后她看着我脚上的剪刀,叹息着,只说我母亲是再也享受不了女儿的福,苦了一辈子啊!
   母亲先是没说话,接着冷笑道:“她又能享受我几天的福啊?等我死了看谁还会再来为她洗脚?那时候她哭都没眼泪呢!”杨阿婆也附合道:“你指望哥嫂伺奉你呀,门都没有呢!”
   我没有吭气,木然地趿踏着棉拖鞋进房去,然后顶上门,然后在暗淡的屋子里,暗淡的光线下,趴在桌子的一隅写着零零散散的日记。文字的排序在腹腔中还没有酿孕排行,眼泪已在不争气地下落……
   不知为什么要哭?也许是好久不哭的原因吧!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出日落,我除非在一个清静的角落里用某种手段来渲泄我的苦闷和无奈,才稍稍感到心理的一丝平衡;否则我会到处发现人们都躲在自己精心设计的“私心的爱”网罗里去消磨自己那几十年的光阴岁月!
   茫茫人世间,有谁爱我?有谁能真正无私的将我怜惜和疼护?我躲进基督的世界里来安慰自己那伤痛欲裂的心——虽然深授“无神论”影响的我,并没有看到耶稣真正的微笑,但我宁愿这是一个假设、一位深爱天地万物的主宰来统管这人类自私的一族!
   如果我没有一颗于其说“豁达”还不如说是“恶毒无比”的心来支持自己的那份高傲,那么我就失去了最后苟活的意义,既便不是被病魔折磨而死掉,也要屈服于自己的“自卑”而下地狱——我为什么要死呢?尽管我可怜的母亲已为我准备了归天的毒药;尽管我那可爱的父亲需要我的“玩哄”才肯赏我一点点爱心;尽管我亲爱的哥哥为我最终的归宿而日日发愁——自私的我却不顾这一切,像人类中无数自私的人们那样,依然在笑眯眯地榨着善良人们的血……
   然而,凭心而论,我是榨不过别人的——别人一怒之下可以把我如蚂蚁跺碎在脚下——任性的我也就是为这可怜的“回报”,而心甘情愿、兴高彩烈、不顾一切地苟活下去——
   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可怜,还是别人的可怜——你以为你是谁呀?!
   于是我特恨自己、恨自己错误的降生……!
   而更可怜的是:我在哭诉自己悲哀、渲泄自己苦痛的时候居然在别人做美梦的时间!我这样如此不解风情……别人睡得特别香甜!
   我无心欣赏窗外的月光——月光里,那些光怪陆离如吊死鬼似的灰黑的树影……
   蚊虫发疯地追杀着我,在我的皮肤上吐出一堆堆红色的东西——大既是鲜血吧?酱紫色的,如美女浓妆的唇……
   皮下脂肪的堆积已有剩余的迹像,,可是整日饱饮人血的我依然视若无睹,不由己地打了几下“哈欠”——谁家的公鸡已经打鸣了?
   ——既然卧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行着;那我就坐着,然后行着——望一眼窗外清清淡淡的月光,瞅着那一具具如吊死鬼似的树影发出蚊蝇声似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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