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林社区·三公主·个人文集文章-游魂的诉说（5）

　　 5/牛B的“老贼”
　　在我们五兄弟之中，除老四、老五年领尚小，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由母亲监护、时不时还朝那吓死人的医院跑去外，老大、老二、老三既我都玩得有滋有味，甚至某些还玩出名堂来。
　　老大、老二都各有一班自己的朋友——既使他们三天不归家也饿不死，因为他们捉鸟、摸虾蟹、逮小鱼儿、抓青蛙在村里一个老光棍的锅里等人们熟睡的三更半夜找些儿佐料总在这儿美美地饱餐。
　　老二没老大灵气、精神，整天只会挺着他那肥大的壮个头愣睡，显得呆头呆脑，每次睡得贼香就被他的那帮狗头朋友寻到，然后揪住耳朵死拽才醒。
　　“还好，二孩比大孩老实、听话，不给家里惹事。”母亲说，“这也了罢——少抽他几鞭子，难为他的‘1+1=2’写得工整；‘a.o.e’念得比他哥流利。就是大孩死不正干……天天和我耍马猴儿！”
　　这时老大、老二都已经上学了，而我还须停一年。母亲说：“小孩子上学太早容易养成‘老油条’——明明什么也不懂，却要弄就一副‘倚老卖老’的‘老人精’模样……这样很不好，你哥就是位例子。”
　　我那时儿挺乖巧，不像老大和老二整天在外疯跑。我是女孩性格，文静多于泼皮。母亲因为偏爱女孩，便假戏真做经常把我以女孩妆扮领到人前喧耀。我也挺争气：在家“吭哧、吭哧”地打扫庭院、拾缀家务，像模像样的一家庭小主妇；没想在人前、在所有的亲戚朋友面前也能镇定自如：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谈古论今、畅想未来”……
　　想想那时真够牛掰的，下面请诸位看一例我当时的表演——当然，算不上精彩，但挺奈人寻味（不知这是不是自我标榜）。
　　那是一个暑假，上高中的三姨用“飞鸽牌”自行车载我去西面的黄坡窑庄探访她一位初中的老同学。临去时三姨把我打扮成像一位皇宫里的小公主，漂漂亮亮的——那位流脓涕、衣衫不整的真实男孩似乎不存在，虚幻的影像换来阵阵喝彩。不可否认，在这一群淘气小孩中包括表姐表弟们，三姨是特别宠爱我的——每一次到朋友家聚会，她都把我当作对友人宣耀的一道风景、一个资本！
　　我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特别爱跟有文化的人聊天。我觉得这像下棋、像军事演习、像在操练“孙子兵法”，这些喝墨水的人，谈吐的话语不仅悦耳动听地如幽兰般芳香，而且那吐出的每个字音都似在和人玩深沉、藏智谋——当然“笨蛋”是另类而言，我想自己应是笨蛋中的高手！三姨被我蒙晕了，所以她把我当作另类中的“优秀幸存者”极富激情地介绍给她的这位女同学。
　　“眼镜”是知识、是高贵的像征。三姨的这位戴宽边眼镜、近视大约得有八百度之高的女朋友着实令我比对我聪明美丽的三姨还要顶礼膜拜——我崇拜这位女财神，所以口由心发、心由大脑考虑而实施计划：
　　“阿姨，你好漂亮，好风度？”
　　“啊呀！小朋友讲话好动听、好讨人喜欢……”
　　“真的，阿姨。特别是你身上的花衣服比我姨、比我妈穿，都好看。”
　　“真的？这是春天里去上海闲逛时买的呢！”
　　“阿姨，上海大么？那海上有鱼么？”
　　“乖乖！上海是大城市，没鱼。”
　　“阿姨，大城市好玩么？那里的人有您漂亮、风度么？他们吃什么？那里的小孩也割草、牧羊么？”
　　“小乖乖，大城市什么都有，当然好玩了。那里的人们吃好穿好，比你我和你姨都漂亮、有风度；那里的小朋友在幼儿园里上学，穿着花衣服、吃着巧克力……”
　　我听了，眼圈有些发潮、发红——
　　“阿姨，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咬磕粒’——‘咬嗑粒’好吃么？”
　　“噢哟，好可怜的小乖乖！爸爸妈妈怎么就不舍得给孩子买一些尝尝呢？！别难过——阿姨下次一定给你捎些……”
　　“谢谢阿姨。”我偷眼瞅瞅三姨，她正坐在那儿，面红耳赤的样子，表情特别尴尬。我不理会依旧大言不惭，“阿姨，等我长大考上大学——也去上海逛逛。”
　　“哈呀……有志气！”阿姨对三姨说，“你外甥女了不得，‘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嘛！比我那位不争气的小侄女强多了。”
　　“嗯嗯、嗯……”三姨一面应付，一面不由分地拉起还想继续‘牛B'下去的我向她的朋友进行告别的话语。
　　而我呢？又在琢磨着回去后三姨会不会向母亲告发我出的种种“洋相”——逃不脱这场鞭揍？看来，装“乖巧”的妙招儿行不通……干脆我找老大先喂饱肚子再去哄骗老二给我弄片睡觉的地盘去。
　　有文化的人就是与大字不识的文盲不一样。我还没行施我的坏心眼儿，三姨已识透我的阴谋诡计，她用自行车载我回家的路上就冲我一笑：“别怕老贼，我不会向你妈告状的……”
　　三姨的话令我打消去投靠、奔入江湖哥们的想法，毕竟在外饥一顿饱一顿野人似的生活不是我所向往的。我喜欢丰衣足食、有人疼有人爱的平静生活——我不喜欢一天到晚在外疯跑着不归家。想到这儿，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性格脾气和喜好愈来愈像三姨——这可不是无产阶级人民所崇尚的好习惯——纯粹的小资情调、资产阶级娇小姐的习性是我辈万万不可学的！我打定主意重返大自然、重返无产阶级斗争的行列，去找在江湖呼风唤雨的老大和老二。
　　我还没从自行车的后座上滑下来，三姨突然刹住车子把我推下，一改她那资产阶级文诌诌的语气加词儿，向我突然“横眉冷对”起来——
　　“老贼，你不觉你刚才有点狂妄？从来没吃过糖？我明儿就给你买去！还漂亮、风度……这话令人恶心知道么？你考、上、大、学……你牛B吧你！”她狠狠地数落着骂我。眼看已经接近我们的村落，她突然自个儿骑上车子走了。风儿传来她甩下的声音，“老贼，你今儿表现真够牛B的……我不载你——你自个儿走——累死你，小鬼精！”
　　老贼本来就牛B。我想，老贼若不牛B，怎么堂堂一男儿会被你们花哩胡哨妆扮成这副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