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守候
 
 
三公主  2007-05-30 00:14   收藏:1 回复:4 点击:1096          

  
   那一年,当我背着铺盖辞别了父老乡亲,准备去大学报到的临行前,我记得父亲曾给我一个地址。他说我所在的学校附近住着一位他当年的老友,叫我在没课的时候去拜访一下。当时我只是“嗯”一下并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学期,我才想起这件事。
   在书箱底层,我找到那张泛黄的小纸片“寄园街1号”,好熟悉的名字?我正愣神呢,小雨进来了。她拍我的肩“冰哥,你这是怎么了?”“没什么,”我说,“小弟,下午随我去寄园街刷盘子么?”
   “我本来想去,可是现在怎么去得成?你的那些要洗的衣服和那么多臭袜子……再说那儿离姑姑的住所太近,老去那儿勤工俭学,我都不好意思了!”小雨一副挺为难的样子。
   “谁让你洗的?快放那儿,让张曼丽那个东西去洗吧,别累坏了弟弟!”我说,“要你洗,那哥我还找女朋友做什么嘛?”小雨是位女孩子,是我晚二届的学妹。说来也是缘,高中我们就是一个学校了,可那时我不认识她。她却说认识我,嘿,这也许是我当时任校园里文学社社长的原因,当时写稿的漂亮女孩子挺多,像小雨这样矮矮瘦瘦的发育不良型,我当然不会在意的。
   我是位色鬼,到大学以后就急不可待地狂追校花。几位死党说我疯了,“张曼丽可是本市市委书记的千金,人家上流社会的名门小姐,会给你这贫农出身的乡巴佬洗那臭袜子啊?得——别臭美了!”我被奚落地恼羞成怒:乡巴佬又怎么样?这身皮一扒,我就是联合国秘书长,她张曼丽跟我,我还嫌她下贱呢!自己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把校花追到手,否则自己在这校园的形像也就算玩完了!世上无难事,只怕不用心。在大三的下学期,张曼丽就服服贴贴地挽着我的手到处转悠了。
   到了大四,也就在“大一”新生欢迎会上,我以老大哥的身份认识了小雨。她留着平头,身高才及我的肩,圆圆的小脸,胸脯平平的,若不是一件花裙子套在身上,我还真看不出是位女孩子!她说我是她高中时崇拜的偶像,就因为这,她才报考的这所大学。嘿,看来偶当年的名气还挺大的!我把张曼丽叫了过来对她说:“这是你夫君当年的学妹,也是现在的小弟,你这做嫂子的可要好好疼哟?”
   “那还用你说!”张曼丽一把推开我,热情地对小雨嘘寒问暖,那高兴劲儿就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妹妹一样。嘿,我女朋友就是这棒!伶牙俐齿,死人能说活;活人能被她整死——交际能力大大的,偶不如她。可是没过几天,张曼丽就不愿意给我洗袜子了,她说她名门闺秀怎么可以受乡巴佬的气?我这人平时最恨别人轻视我的出身,妈的!乡巴佬又怎样?贫苦无产阶级若不闹革命,谁给你老爸那么大的官当呀?“你这小资情调的所谓‘名门千金'明明是忘本、忘宗嘛……”
   张曼丽恼我了,否则她怎连衣服也不给我洗了呢?那一天,小雨拿着羽毛球拍来找她的曼丽姐姐玩,见我们吵架吓得脸都黄了。她怕是因为她,我们才生气。这个小丫头总是这样自卑,于是我经常带她去街头吃麻辣粉丝。我是不怕张曼丽吃醋的,这女人能歌善舞根本就不缺男朋友陪她。小雨的“吃相”让人看了快乐,“馋猫弟弟,下次咱们还来吃好么?”“不可以!”小雨瞪大了眼睛,“父亲让兄来读书的,怎么可以老花钱?”这傻丫头,她以为我是败家子啊?其实自从入了大学,我一直坚持“勤工俭学”,不然追求张曼丽,我一位贫农子弟哪有那么大的血本敢说那硬话?再说父亲把我拉扯大也不是那么容易,为了我,老人家一直都是单身——想起自己的身世,我真的好伤感!
   我是位被遗弃的孩子,据说是村里的一位黄花闺女和上帝相爱孕育的我,但后来为了嫁人只得在一个深夜把我放在路边,希望她的儿子能运气有活的机会。那时年青的父亲本来要出远门,去寻找他深爱的恋人,可是听到哇哇惨哭的我,他却停了脚步……一直以来,我对父亲都怀有深深的歉疚。若不是我的耽搁,父亲也许早和他心中的姑娘相聚了。
   据父亲说,那是早年他当兵在高原结识的女孩。当时他骑着一匹白马在蓝天下,悠闲地放牧部队的群马。那时天边的群山将要迎接夕阳的时候,他正在马背上欣赏这美丽的西藏落日之景。突然,远处的天边一声嘹亮的歌喉划破了这宁静的草地……他一下子惊呆了:这音质是那么的清脆、悦耳,高昂……!他从来没有听过,但却在梦中神往已久的这种天赖之音,如今竟真真切切地响在耳旁了。他也是位爱歌的人,在部队里曾是著名的歌手,于是一种唱合的原望,迫使他忘记了威严的军规。他在歌声里透露出对知音的渴慕和思念,他从那同样歌声的回复中仿佛看到一位高傲清纯的孤独女孩在眼目所极的地方隐隐地向他含情眺望……
   父亲因为恋一位女孩的歌声,而毁了自己的前程,可是他却从不后悔。可悲的是,父亲被开除军籍离开部队至到现在,他都没能真实地见上那女孩一面。我曾想为他们圆了这个梦,以报答父亲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可是父亲却苦笑:“现实一点吧,孩子,那女孩既是还在,也早以嫁人了。”“那不一定。”我说,“她若和父亲一样痴情呢?那你们这一生岂不误了么?”
   我记得清楚,那一次,父亲和我谈话后,就心事重重,他几次向我欲吐却终于什么话也没说。最后他给我一信封,那说那里面是他当年和那姑娘合唱的歌词,叫我按信封上的地址去访一下——面对这一生寻访的成果,父亲胆怯。他想像不出,心爱的恋人如今是否也会和他一样白发苍苍?是否也会和他一样在绵长的相思中度过这平凡的一生?可惜我当时不能体会老人家的心情,来到学校后只顾谈恋爱,却把父亲的幸福给忘了。眼看大四面临毕业,不记得多久没有回家了,我必须在离校之校之前,圆了父亲这一生的梦。
   小雨已经为我洗好了衣服,那么一大盆,也难为她一点点的为我晒好理好又叠好,像一位温柔的小妻子。我宿舍的房间,同住的几位死党早已到本市的大公司应聘工作去了。为了留校,留在本市工作,他们才不像我去得罪市委的千金呢——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张曼丽甩了我,她另有新欢了。我对这似乎是早有预料,自古以来都是门当户对好姻缘。我本无产阶级好贫农早晚要和她资产阶级阔小姐水火不容。自从张曼丽走后,小雨见我可怜,总是不声不响把那些臭袜子给洗得干干净净。对于小雨的能干,我给与适当的奖赏。她却羞红了脸直摆手:“冰哥哥,你别这样大惊小怪好不好?其实这都是姑姑教我的,我从小跟随她长大,当然也应该会做这家务的啊?”
   “又是你姑姑?她在哪儿住啊?让你这么崇拜她?”小雨经常提到她姑姑,我不止一次听到这话了。
   “寄园街1号。”小雨随口答道,“有空我可以领你去我姑姑家——她一直独身,若不是当年那次车祸,现在恐怕是咱们中国最伟大的歌唱家了!”
   不知什么缘故,我心里一动,“小雨,可以告诉我,你姑姑去过西藏么?她是什么缘故出的车祸?”
   “当然了!”小雨见我对她姑姑感兴趣,也不由地兴奋起来“我姑姑当年就在西藏住。我奶奶说,姑姑当年是为了找她那从没见过面的恋人才被车撞的……”
   “还等什么?”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要给父亲打电话去!”我对小雨说,“然后咱们去寄园街1号……”
   “好,我和你一块儿去!”小雨虽然被我的举动弄得稀哩糊涂,但她从来不在我心急的时候和我拧嘴,这一点和张曼丽正好相反。我记得上次带小雨去吃麻辣粉丝,刚好见一个阔商挽着张曼丽从对面而来。我几近发狂,不由分地冲上去按住那野男人就拳脚相加地狠揍!张曼丽在一边咬牙切齿:“姓徐的……本姑娘今天叫你吃枪弹……”
   不知我是怎么回学校的?反正一头一脸的青紫……校方要开除我了!多亏几位资格深的老教授帮我调停,才保住我这十年寒窗的辛苦结晶。小雨哭得眼泡肿得像桃子,只说:“曼丽姐姐为什么这样无情呢?她不该让那些地坯流氓暗算冰哥哥再去叫民警啊!”
   我知道,张曼丽这个女人心如毒蝎,她若想害人,十头牛都扳不回她的心。所以我担心小雨,她还小,不知道这成人世界诡诈。我本不想让小雨跟着我,可是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怎么能让我忍心?“冰哥哥,你等一等我嘛!”小雨在后面气嘘喘喘地赶上来。
   路灯下,小雨和我共同两双眼睛向街道两旁扫射着——我们在寻找“公用电话亭”。
   问了好几家,服务员都洋洋不睬的。“真他妈的势力眼!”我愤愤不平地骂道,“等有了工作,第一个月的薪水,我一定要买部第一档次的‘摩托罗拉’……省地这样天天看人脸色!”
   小雨没有说话,她开始头低着,接着便看远处起伏的灯火,一张清秀的脸庞嵌着那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若有所思:“冰哥哥,你毕业留校么?”他见我摇头,便又说道“出去工作也好,我们都挣了几年钱再说……!”
   “你小小年纪要好好读书——挣钱,那是哥我的事情!”我开始训她“小女孩子家,不要天天‘钱钱’的!财迷了心,将来要嫁不出去的……知道么?”
   “那才好呢!”小雨突然像我扮鬼脸,“那我就不嫁,永远和哥在一起……!”
   “那……那怎么能行!”我训她,“小姑娘家竟说傻话!”
   “请问哥哥,小雨在哥心中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只是弟弟或妹妹么?”
   “小雨又犯傻了?”我说,“你永远是我的妹妹或弟弟,谁也抢不走我对你的保护!”
   “是么?”小雨淡淡地笑,“曼丽姐姐也抢不走我身边的冰哥哥么?”
   “不要提她……”不知为何,突然烦恼起来的我仿拂看见张曼丽正与别的男人在床上做那人间最不耻的事“这个下贱的婊子!”我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我偏要提她——曼丽姐姐做得对……你这种没教养的人就是要欠挨!”小雨看着我突然也激动起来“我没有你样的哥哥!”
   小雨走了,没有回头。
   我被小雨这充满阳刚之气的话震摄住了,看着小雨的背影心里暗暗地羞愧,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这里的一切了……
   尾声
   我正低着头慢慢地走着,此时夜已经很深了。道上已没几个行人,只有那路灯柔和的灯光孤伶伶立在那儿,惨淡的光线映照我孤单的身影。自从毕业离校,我便一门心思想南下淘金,不愿意再陷入感情的沼泽。公司里那些欲找我说话的女孩子,都说我是冷血动物。我苦笑,冷就冷罢,反正本人又不想追女朋友,干嘛要那男女间的热情?从今后,偶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决对和身边任何女士小姐保持一条三八线。电话我早已打给了父亲,他要求我陪他去“寄园街1号”……我推托事忙,没有答应父亲。
   躺在床上,隔壁“咕咕……”好像是种鸟叫?已经一周了,老是在深更半夜惊挠我,想去提个醒,却又懒地张口。这是租的房子,半年的房租才交过,难不成就要搬家么?睡梦中,我以前在学校的臭脾气又犯了。“咚咚……!”我斜躺在床上,两只脚伸到墙壁上狠命地踢打起来。“妈的,我要让你也尝尝深夜无眠的滋味!”然后我又恶作剧地把这些天积攒的臭袜子,塞堵在隔壁房间的门缝里,然后我就提早去上班了。
   两天后,我正在整理一份稿件,新调来的助理进来“给,为你洗好的……”她把东西放在办公桌上,“老总,你能不能抬头看看我?”
   说的也是,这位夏小姐都来一个多星期了,我还没正眼瞅人家一眼呢?“呵呵,好漂亮的夏小姐哟——今晚我请你吃海虾!”我口里打着哈哈,心里却在想:一个鼻子两只眼,投胎成个小女人,有什么看头?
   “冰哥哥……”听到这话把我惊地一哆嗦,慌忙抬头看时,却见助理转身走了,眼睛红红的。是小雨?不可能是她呀!就算毕业了,她来这儿找我,也不可能这两年就长这么高?这位助理可是位美人儿!桌上的东西更叫我慌神:分明是那天扔到隔壁的臭袜子……!
   “呵,我们的小雨真的长高变漂亮了!”我差点把小雨举起来,“走,哥带你去吃大餐海虾!今天是哥生平最快乐的日子!”
   “不,我要吃‘麻辣粉丝’……”小雨欲言又止。
   “好好,哥哥带你去吃……”我笑道,“真是馋猫弟弟!”
   “不,今天不去了。我想陪哥说会话……”
   “怎么了?小雨。”
   “哥——我再没有亲人了?”小雨终于第一次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我姑姑……去世了!”
   我脑袋“嗡”的一响,就炸开了,“不怕,有哥呢!”我知道小雨幼年丧失父母,从小就与她姑姑相依为命。如今她姑姑去世,既使不是因为父亲,我也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小雨一生!
   “姑姑本来心脏就不好,一年前与你父亲相认。这一年多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每逢周末我回家,总看见二老手牵手在夕阳黄昏的时候,微笑着去公园散步……小区的孩子们常常听到他们愉快的歌声!姑姑走后,你父亲不吃不喝……那一天,我下跪并许诺老人家:‘今生今世我要和冰哥哥永不分离,一辈子陪伴您和姑姑!’然后我就放弃了留校的名额,向父亲要了你的地址……”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傻丫头!对了,你买这‘咕咕鸟’又做什么?害得我深夜无眠……”
   “哥哥不理我,我买它来陪我解闷啊。以前,这种‘咕咕鸟’就常常陪伴着我姑姑……”
   心痛!抱紧小雨,我的眼泪似乎要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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